“把我送到那裡，奉給河神的人是母親你啊。” 　　“因為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你成為河神之子，也許可以……”井島夫人的話說到一半，悲傷地把頭撇到一邊。如果你成為河神之子，也許可以找到他。 　　“可以什麼？” 　　“沒什麼，快睡吧。明天要到新學校報到。” 　　“媽媽，對不起。” 　　“沒什麼，你快睡吧，我關燈了。”井島夫人頭也不回地走出江百的房間。 　　“從那裡回來……”江百雙手抱頭依靠在床頭回想著夢的始端。 　　那是他遇見白龍的第一天。 　　他是人人尊敬的河神之子，但同時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在那個世界當中，是最低賤的種族。但他作為巫女的母親卻親手把他奉給一位著名的河神。河神座下有數名河神之子，但隻有他一個人類。 　　“區區一個人類也敢當河神之子。” 　　“真的不自量力。” 　　“卑賤的種族。” 　　“人類的味道臭死了！” 　　江百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被孤立的他低著頭，咬著唇，默默地忍受種種譏諷。 　　“閉嘴！”清朗的少年聲音夾著怒氣，強有力的命令之聲令所有的譏諷沒有了蹤影。 　　江百抬起頭，尋找聲音的主人，綠色整齊的頭發，聖白潔凈的衣服，略皺的雙眉使他看起來英氣逼人，挺拔的站姿，是那樣威嚴。盡管是個看起來隻有7、8歲的少年，但身上發出的卻是成熟的氣息。江百不禁屏起了呼吸，這個身影似曾相識，但又說不出他是誰。 　　似乎是感覺到江百的目光，“嗯？”少年微張開了深邃的綠眸，看向他。 　　江百一驚，臉頰立刻泛紅，惶恐地低下頭。然而少年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沒有一個河神之子會是低著頭的！”訓話，這是訓話！江百立刻抬起頭來，隻見少年又閉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哈——”少年的話引起一陣哄笑。 　　“通通給我閉嘴！”那樣簡短的一句話帶來的影響是所有笑聲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嗬嗬，這麼快就擺起架子了？白龍。”河神負著手走來沒，白龍等人恭敬地鞠躬一同道：“河神大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江百連忙跟著鞠躬，河神的形象完全與他想象中的不同。江百原本猜想，河神是個渾身閃著金光，長著奇怪的臉或是帶著麵具。誰知道，河神長得和一般的老頭沒什麼兩樣。 　　“咳咳，我今天叫你們來。是因為有件事情要宣布。你們不要安於現在河神之子的身份，最終的河神之子之位我隻會賜予你們其中一人，也就是說你們都隻是候選人。在這個世界，語言固然重要，但力量是否強大也是很重要的，因此我決定讓你們學習力量。” 　　——“從今以後，我任命白龍為你們的老師。” 　　一錘定音，河神的話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一片鴉雀無聲中，漸漸有了議論聲。 　　“那個叫白龍的小子是誰呀，居然要當我們的老師。” 　　“聽說他是湯婆婆的弟子。” 　　“湯婆婆？是那個湯屋的魔女嗎？” 　　“那，那個白龍豈不是很厲害咯？” 　　“說什麼我都不服他，憑什麼由個黃毛小子來教我們！” 　　“是呀是呀。” 　　“我們堂堂河神之子的候選人，妖怪之身，用得著學習力量嗎？” 　　“就是就是。” 　　“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你們的老師。要不要學，隨你。”白龍無所謂地看著正在小聲議論的眾河神之子的候選人。 　　“我不服……”不知道究竟是誰這樣不知死活。 　　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止了，連餘音也消失了，沒有人能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白龍隻是輕揚了一下手，那個誰就被無形的力量按倒在地，“那你就沒有資格站在這裡。”白龍不屑地接過話頭。其他的候選人看不過眼，一起沖向白龍，但也隻落得一樣的結果。 　　江百咽下一口唾液，看看紛紛倒地的“夥伴”，狠下心來，堅定地一步一步走向白龍。 　　笨蛋人類！完了完了，白龍這小子真狠心，一下子就把我辛辛苦苦找來的候選人全消滅了。看來我又要重新選過了。河神崩潰了。 　　“你也要上嗎？” 　　完了完了，人類就是愚蠢的生物啊！河神掩臉欲哭。 　　“不。我要學可以打倒他們的那種力量。”江百猛地轉身指向倒地的那些一直譏諷他的妖。“我要證明給他們看人類並不是一無事處的生物。” 　　“你想當上河神之子？” 　　“不僅這樣，我的目標是你！” 　　至今，江百依然清晰地記得白龍那時吃驚的神情，“好，能打敗我就盡管來吧！” 　　“我一定會的！”兩人擊拳相接間，江百觸電般一些陌生而熟悉的片段在腦中閃過。洶湧的洪水，木盆上的母親，一雙屬於少年的在水中推著木盆的手。以及一把聲音—— 　　“如果我死了，你就是媽媽唯一的希望！” 　　“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麼？！”江百單手捂著劇烈疼痛的頭，壓低的聲音令他自己也吃了一驚。 　　“啊？！”白龍反倒不禁疑惑，剛才他的確沒有對江百做過什麼。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僵硬，河神見狀立刻上前說道：“好了，我想白龍今天你也累了吧，那你先回去吧。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了。” 　　“啊，是的。”白龍稍稍回過神來，向河神鞠了鞠躬，再看了看一旁的江百，轉身就走開了。 　　“江百，你也是，先回去吧。” 　　“河神大人，但是他剛才……” 　　“已經夠了，你回去吧。”未等江百說完話，河神便催促他回去。 　　“是。”江百很不情願地回答道。 　　——白龍，你剛才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後麵的情節因為擱置的時間太長了而模糊了。但那時河神大人意味深長的目光，仿佛是在對他說些什麼。而自那以來，那些零碎的片段在夢中不知不覺地重組起來，逐漸成為清晰的情景。江百的思緒剛收回來就聽到母親的一聲尖叫，立刻跑到地下室。 　　“媽媽！” 　　“湘，今天輪到你照顧小少爺了！”父役無情地把這個艱苦的任務人給了湘。 　　“是。”真是的，就隻會把困難的工作交給新人。我聽說自從上一次小少爺跟著名叫千的人類女孩出走後，現在經常要到外麵去玩，十分淘氣。連湯婆婆都有些管不住他了，但奇怪的是白龍居然可以管得了他。說實在的我也很久沒有見過“哥哥”了。湘想到這裡就嘆了口氣。 　　“你就是今天陪我玩的人嗎？”湘一下電梯就聽到麵前的巨型嬰兒的發問。他果然不愧是湯婆婆的兒子啊。湘抬頭以90度仰視這小山似的“人”。 　　“啊，是。請小少爺多多指教。”湘恭敬地鞠躬。 　　“唔？”坊彎下身盯著渺小的湘。 　　“有什麼……”話被突然截斷，抬頭間，湘的視野完全被坊的臉占據，她後退幾步，盡力遏止要驚叫的欲望，才把後半句說出來，“……事嗎？小少爺。” 　　“嗯，有一點像哦。” 　　“啥？” 　　“吶，我們快去玩吧。”坊拉過湘的手，按下電梯的按鈕，等候電梯。 　　“你叫什麼名字？” 　　“湘。” 　　“吶，小湘，快過來這裡。” 　　“小少爺，等等我，別走那麼快！””湘困難地撥開花叢，跟上坊的腳步。 　　“叫我坊好了，快點，過了這個山坡就到了。” 　　“小……呃，坊，這裡是飼養場吧？”他帶我到這裡乾嘛？ 　　“我告訴你哦！小千和白龍來過這裡。” 　　“啊？！” 　　“以前，這裡飼養過變成了豬的小千的父母。而且哦，我是從玲那裡聽說來的，玲是千的朋友，所以她絕對不會騙我。” 　　“吶，坊。我問你哦，你知道小千是怎樣和白龍認識的嗎？” 　　“這我不知道耶，但他們一定認識了好久。小千幫白龍找回了名字，兩人記起了小時侯的事時，小千高興得哭了呢！” 　　“是這樣嗎？”原來他們的感情那麼深啊。 　　“你別想在他們之間插足！如果你讓小千哭了，我就叫婆婆把你變成煤球。”坊立刻板起了臉，正經得像個大人。 　　“什麼呀！這種事我想都沒想過，再說你憑什麼說這種話呢！”湘紅著臉反駁。 　　“雖然有那麼一點，但你和小千根本不同。” 　　“啊？” 　　“算了，不說了。湘，幫我摘掉那朵花。”湘隨著坊的手的指向看到了崖邊上的一朵正迎風搖曳生姿的花。 　　“可是坊，那裡很危險耶。” 　　“你不給我摘我就哭哦。”說著坊做出就要放聲大哭的樣子。 　　“不，不。我現在就去，所以請你千萬不要哭哦。”誰不知道坊一哭，湯婆婆就會怪罪下來呢？湘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臨近崖邊的地方，趴在草地上，一點一點地接近那朵花。 　　“加油哦。” 　　哼，又不是你來摘，湊什麼熱鬧嘛。差一點，就差一點了。啊，摘到了！“哢啦，哢啦”，是泥土鬆脫的聲音。“嗯？啊！”當湘沒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漂浮”在空中；當她反應過來時，卻穩穩當當地站在草地上；當她完全反應過來時，看見的是——白龍溫和的笑顏！ 　　“哥、哥哥！”湘定定地看著白龍，自從認了他做哥哥後，已經很久沒有再見過白龍了。每天隻從某些花癡口中聽到“今天白龍不在哦”，“今天的白龍也好帥哦”，“今天我看到了白龍了”雲雲，才獲悉她“哥哥”的動向。 　　“我——” 　　“白龍哦！”湘的話尚殘留在空氣中，就被張開雙手叫喊著“白龍”，想送個大大的擁抱給白龍的坊給打斷了。 　　“小少爺不可以太胡鬧了。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了。”白龍彎身摘了片葉子，含在兩唇之間向天空吹了一聲。隻見天際出現了一匹銀白色的天馬，白龍伶俐地騎上天馬向湯屋飛去。 　　“那、那是白龍的坐騎嗎？” 　　“是啊，我聽說他在大概像你這麼大時就馴服了天馬做他的坐騎。”坊自豪地看著白龍離去的方向說。 　　“好厲害。”湘聽得目瞪口呆。 　　“話說回來，我剛才好像聽見你叫白龍作哥哥哦。” 　　“是你聽錯吧。”湘極力掩飾著。慘了，剛才一不小心太沖動所以被坊聽見了，哥哥說過千萬不能把這件事讓別人知道。 　　“沒有啦，我聽得很清楚的。”坊自顧自地說。 　　“啊，我們也回湯屋吧，說不定白龍有空陪你玩哦。”湘立刻轉過話題。小孩子很容易轉移注意力的。 　　“是啊，吶，我們也回去吧。”成功了！湘心裡總算放下了一塊懸著的石頭。 　　“我回來了。”白龍淡淡地丟下一句話給正在巡邏的父役。 　　“是，歡迎您回來，白先生。湯婆婆有話給你，她說你一回來就要去找她。” 　　“是，我明白了。” 　　走進無人的湯屋，幾縷絲綢般的陽光照進光亮的地板上，寧靜美好得讓人想象不出它那潛行在黑暗中的虛偽、貪婪。電梯運作的機械聲在空蕩蕩的湯屋回響，白龍深吸了一口氣踏進了電梯，閉目凝神。 　　不知道千尋現在怎樣了？她還會在神社前等我嗎？不，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會的。白龍的嘴角不經意地彎了彎，形成一道漂亮的弧。隨著沉重的“哐當”一聲，柔美的弧線頃刻變為肅穆的直線。打開會說話的門柄的門，穿過繁多的房間，白龍終於來到了湯婆婆的辦公室。 　　“我回來了。” 　　“東西呢？”毫無關係的對話，一句“我回來了”隻是作為提示語。白龍在衣服裡拿出了一個小布囊扔給湯婆婆。 　　“還有什麼事嗎？” 　　“聽說你一直在河神大人那裡教導河神之子。” 　　“是。”你想打江百的主意？ 　　“已經五年了吧。” 　　“是。”在我來到這裡的第三年，那時江百還隻是六歲左右。 　　“他的能力，怎樣？”湯婆婆拿起一根煙用魔法點著它深深地吸了口再吐出煙霧。 　　“無法與我相比。”想以江百來代替我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江百步我後塵！他應該比我活得更好，更自由！ 　　“把自己看得那麼高嗎？” 　　“不，作為您的弟子的我，如果沒有強大的力量，恐怕會成為別人的笑話吧。” 　　“哈哈哈哈哈。白龍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啊。” 　　“……”我是決不允許江百踏進這裡一步！ 　　“雖然你這麼說，但我真的很想見識見識他的能力呢，白龍。”湯婆婆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與此同時白龍不安地皺了皺眉。 　　“呃，你……！”話語間湯婆婆發出一陣黑光向白龍襲去，找書苑www.zhaoshuyｕan.cｏm立刻，他的眼神變得淩厲。封住了我的力量了……嗎？ 　　“放心，隻是封住了一半的力量而已。不這樣做，看不出他與你的差距。” 　　你這狠毒的老妖婆！白龍狠狠地盯著湯婆婆。 　　“哇哇哇哇哇。”一陣嬰兒的哭聲打破了僵局。 　　“啊，寶寶。”湯婆婆立刻丟下白龍，跑進了坊的房間。 　　“湯、湯婆婆大人。”湘顫抖著說。雖然已經聽過很多次有關於湯婆婆的事，但湘始終是個卑微的湯女，隻是一個負責打掃和清潔的雜工，根本不可能會見到湯婆婆一麵。 　　“哼。”湯婆婆丟了個“呆會再處理你”的兇惡眼神給湘，扭頭卻對著坊微笑，“寶寶乖，告訴婆婆誰欺負你啦？” 　　“我不要湘走，我要她陪我玩。”坊盡情地撒嬌。 　　“寶寶又不乖了，湯女有很多工作要做的，寶寶乖，婆婆給你玩具玩哦。”說完，便拿起一個玩具給坊。 　　“不要，不要。我隻要湘和我玩。”坊把他的任性發揮得淋漓盡致，甚至還把玩具扔了出去。 　　白龍彎下身拾起玩具向坊走去，湘注意到白龍的臉比平常蒼白了許多，額上似乎還有汗珠。 　　“小少爺，你再要耍性子的話，我以後不會再理你了。” 　　坊一聽，連忙抓住白龍的衣袖，“我不要，我最喜歡白龍的了。” 　　“那小少爺要聽話。” 　　“好，好。” 　　此時完全被晾在一邊的湯婆婆隻好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看來要好好地管管白龍了。她暗地裡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