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朱賢政在我們的破爛駐地裡招募過醫生,不然這破爛駐地荒郊野外的,我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幾個人手忙腳亂得把朱賢政抬進大帳後,很快就把這位曾經是行醫學徒的“軍醫”請了過來,在軍醫了解清楚大概情況後,他用了個土方法就把朱賢政弄醒了過來。 也怪不得他要暈,朱賢政剛醒過來就滿臉驚恐得找我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辦法,我隻好把沒有添油加醋版本的故事從前到後娓娓道來,也就三兩下的功夫就和他說清楚了。 我說完以後朱賢政就沉默不語了,也不知道他是犯了哪門子的心病。 空氣間一時尷尬,我就轉頭向他那個虎頭虎腦的大舅子問去:“我說,今天我回來都不見你們人影,你們去乾啥大事了?” 李宗元嘿嘿笑道:“還能做啥大事,我妹夫找我爹去要銀子買馬去了。” 我看了朱賢政一眼,又看了李宗元一眼:“怎麼個事情?” 李宗元就把事情也介紹給了我聽:原來就在我離開後不久,朱賢政出於確實沒馬的考慮,忝著探望一下家裡的幼妻幼女的名頭帶著張老六等新收來的家丁回蕭縣去了。 隨後李宗元一下扮演朱賢政一下扮演朱賢政的丈人,倒是模擬了一出翁婿情深。 在懂事的姑爺和深明大義的丈人互相言語中,李宗元表示“現在就是我爹就給我妹夫到處去打探,就這段時間已經買了二十多匹軍馬,就等我姐夫換了駐地就給我姐夫送來。” 這時候沉默許久的朱賢政說道:“現在根本就不是馬不馬的問題。” 李宗元摸著自己腦袋說道:“咋了妹夫,人畏行哥不是和你說了嗎。都給你升成了遊擊將軍了,你還有啥不樂意的。你要是嫌官小了不想當,就讓我去當這個遊擊將軍好了。” 朱賢政瞪著李宗元,李宗元以為他妹夫又想動武,隨後一溜煙就躥出大帳去了。 我寬慰著朱賢政:“我說你也別太傷神了,前麵才剛暈過去呢,人醫生也說了要你好好調養。你這是咋啦,是閻王爺給你托夢了還是華蓋星高照你頭頂了,至於一直擺著臉嗎?” 朱賢政把坐在帳裡閑著沒事乾的張老六也請了出去,用著我從沒見過的語氣語重心長得對我說:“我大明朝兩百多年哪有武將架空兵部尚書的事情呀,還是直接軟禁的。朝廷清算起來,這搞不好是要連坐的,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托他高鎮的人保舉我...唉你要我怎麼說啊?你想過沒有啊!”隨後一臉惆悵。 我也愣住了,平心而論我倒是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隻是他這般危言聳聽倒是搞得我也有點不自在。 我索性說道:“我的遊擊爺,大不了小爺再替你跑一趟揚州大營就是了。再說了,沒準那個楊繩武是忽悠我的呢。你自己也說了大明朝上上下下這麼多年,哪有過督師被總兵軟禁的情況,還是朝廷的兵部尚書。” 朱賢政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說得對,得去揚州大營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得親自去看看。” 他站起來想往大帳外走去,也就走了三步,又停了下來,懊惱無比的說道:“但是真如那個楊總兵所說,萬一督師真是被這高鎮軟禁了,我出沒揚州大營的事情也被督師看到,那不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嗎?” 我這時立馬調侃道:“誒這我就要和你好好掰扯掰扯了,你看現在黃河大部是不是都在李闖手裡,那你要是能跳進黃河,是不是就是你都已經打到河南要打進河北了。你就算跳黃河死了。誒,這得身後封個蔭吧?朝廷是不是都得給你夫人封個詔命什麼的。” 朱賢政居然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你根本不知道,史可法在我們江淮名聲有多好。這事要真是真的,我都不敢往下想。” 隨後他看著我“我說你馮畏行是怎麼回事?要是張六哥就算了,他不懂這些彎彎繞繞沒心沒肺的,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還有空和我掰扯黃河的事情?” 他這話算是真的點醒了我,這幾天我也就沉湎在這一兩五錢小爺可以灑脫過一陣的心思裡,壓根沒有想過這些彎彎繞繞。 仔細想來,雖然我隻是說留在朱賢政這幫忙,但是我畢竟是寧南侯軍營名冊中勾銷的人。 如果朱賢政這受了牽連,我到底算是什麼? 我都拿了他的餉,進了他的造冊,怎麼都是個主死臣辱的戲本吧? 一念至此我也坐在地上和朱賢政惆悵了起來。我居然也破天荒的祈禱起這位高爵爺別真是這樣跋扈的主了。 時間很快就流逝過去,一覺醒來就到了六月初四。 我倒是看得開了,出的營帳後,小半時辰就看著兵丁蛋子在張老六等人帶領下出操,倒也心生一陣滿意,張老六這人還是蠻務實的。 隨後扭頭就看到李宗元一個人騎著馬在邊上不遠處撒潑了,看著這位不務正業的模樣倒是真挺欠打的。 隨後我便瞄了一眼大帳,朱賢政正在寫字。 我進了大帳,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他眼圈紅腫看起來是真壓根沒睡好。 我靠近過去,他倒也不回避、沒有遮擋,看到有個張兄親啟的抬頭,心下想到估計是寫給了鄉親希望能去了解下時局情況的吧。 我在邊上坐了下來,把我想好的說辭說給了朱賢政:“遊擊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這麼和你說,你想史督師到底是不是被軟禁了還很難說,畢竟隻是那個楊繩武的一麵之詞。你想那麼多也得等你的遊擊將軍的任命下來再說吧,何況咱們這個破爛地方,除了兵丁的家屬都不見得有人會來。到時候不是還得去泗州領這份任命?”越說我越慌亂,說得倒是上下沒一句話聯係上的。 朱賢政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對啊,這個升任遊擊的詔書也得朝廷恩準。假如真的下發到了高鎮手裡,那我也寫一份文書表示自己和高鎮毫無關聯不是也行嗎?” 隨後他居然放下給那位不知名諱的張兄的信,開始著手寫起文書來。 我立馬拉住了他:“我的遊擊爺,千萬別寫。你真寫好這玩意,沒準第一個看到的反而就是這位高爵爺。你想這人如果真是敢軟禁督師的主兒,你不直接給他拉出大營軍法問斬了?” 朱賢政被我壓住手,索性把筆一拋:“那你說怎麼做?” 我這時候說道“咱們先等個十天半個月的,等到時間差不多我們就去泗州造訪這位楊總兵...” 朱賢政立馬打斷了我“那不還是落人口實了?” 隨後他身體一靠,躺在椅子上:“我怎麼也沒想明白,我就是剿了個水匪,怎麼就能升任到遊擊去了?也沒多少功勞啊。” 這倒是實話,我也沒太想明白怎麼就能出任遊擊的。 --------- 朱賢政,蕭人...甲申,移駐虞城,遣入關,有安撫兩河各寨功,晉分防泗盱遊擊。——《徐州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