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飽肚子要緊,之後再乾活吧。”荊晨蹲下來,神情溫和地微笑。 達西麵龐稚氣未脫,底子是俊俏的,和旁人比,就體型上的差異,真的屬於是弱不禁風的地位,先前被欺負得一點也不敢反抗,在船員中,實在是孬種樣的名聲。但荊晨目睹了,表達出的,是毫無低視的平等對待,一種被尊重的感受如同暖流在達西心裡洶湧。 “謝…謝你。”達西眼神裡有感動,還是低下頭來,手裡的布認真擦著桅桿。 忽然達西下巴有水珠滴滴落在船板上,荊晨看見了,他沒有把頭低到更低去看是不是從眼裡流出來的,濺得像大雪花融化來的雨滴一樣,這絕對不是汗珠,汗珠沒有那麼大, 腦袋裡浮現水手們欺負達西的畫麵。又想,那水手長怕是說了不乾完就不許吃飯。他知道,這位弱冠的青年流淚了。他沒有走開,那水珠滴得越來越快,被快速地擦乾凈,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荊晨鼓舞起來:“風雨中的這些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達西這才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聲音沙啞:“你是誰?水手嗎?” 荊晨回答:“我來自海洋盡頭的另一個世間。不是水手,也不是什麼海盜。我的名字叫荊晨。” 達西的眼睛盡管濕潤迷蒙,卻有光彩從空洞的褐色瞳孔裡煥發出來,像是持續了很久的烏雲綻開。 “你完全可以吃完飯再乾活的。重要的是吃飽飯再乾活,而不是乾完活再吃飽飯。不然那些吃的,可能要被搶光了。”然後,荊晨便離開了,希望給眼淚湧出的達西,一個人的時候。 回到岸上,希羽走了過來,示意看南麵深處城堡方向。 那個隻穿著條遮羞短褲,棕黑色皮膚,窮酸沒落相,眼神卻精光明亮的堅定,鼻上一道疤痕,臉龐帶著憂鬱氣息的男子——西爾,大步流星地回來了。 除了知情者,海盜們都以為在哪鬼混了一夜,向他打招呼。 “哈嗨啊……”他一臉賤兮兮的表情笑著挨個回應,估計到現在都沒覺得餓肚子,滿腦子裡金光閃閃。 希羽氣血翻騰,真想上去給他腳丫,按地裡踩。 西爾在篝火架上拿走一隻香到焦黃流油的烤兔,目光掃視,看到了兩海盜王,走了過去,也看到了荊晨兩人。 荊晨和希羽也去拿烤肉吃,還有水果,一邊盯著西爾,真沒想到,弗加倫確實把人無恙弄出來了,是怎麼做到的!快速吃飽後,那西爾向海盜王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而後向他倆這邊走來。 因為要狂歡一場,此刻海盜們都是極其熱鬧的,西爾口裡先是對他倆哈嗨啊了一聲,剛要說下去,肩膀部位垂落著些橙色毛的身影的出現打斷了他仨。 是勞什。衣著端正,表情嚴肅到了極點,給人虎視眈眈的感覺。 荊晨和希羽現在是白天下看到其樣子,是個三十多歲模樣,有作為官職身份的那種精煉感,有些英俊的臉真仿佛是冷峻線條勾勒出來的,但已經沉到很敵意狀態了。 因他的出現,海盜們瞬間安靜下來,似乎很不待見,有些確實是因為昨夜封停事件。 他對忽然齊看著自己的眾海盜說:“你們在搞什麼?哪個人物死在海裡了嗎?” 雖然這裡是海盜們的天堂,可大家也總不能對長官態度不和善,海盜們給人的印象確實是潑皮厭煩又臭氣熏天,明顯勞什也一樣是受虐者。 “我們在搞今晚的宴會,”一位水手回答,像是鋪墊什麼:“長官也想要加入狂歡嗎?” 靡斯過來跟著開口,第一句就調戲起來:“我看長官是混不下去,也想當海盜來了,那絕對沒問題,我們必須有個位置的。” 說完,好多海盜大笑起來。 勞什怨氣很大,眼神是長官那種兇狠,似乎在他眼裡這些海盜,都是調皮不聽話的野孩子,他毫不示弱:“我不跟吃完飯後就拉在海裡,擦屁股就用海水的人說話,離我遠點,回家找你媽媽養你個三年,再出來和我說話吧。” 勞什的諷刺,強度很大。也不知道靡斯具體什麼感受,有沒有喉嚨被堵住的感覺,但他肯定不甘示弱。“某人的父親,瘸了一條腿,”他帶著笑意說,“而某人每天晚上一回到家都會爸爸、爸爸的叫,昨夜就沒有了,然後被他的爸爸用拐杖打了屁股,某人脫下褲子、撅著屁股心甘情願地讓他爸爸打,而那個耳背、頭腦不好又不懂事的老頭也常拉屎在海裡,前些天還差點吃飽了稀的,記得嗎?也許還有我的一點。” 說到羞處,勞什長官那種兇狠的樣子頓時焉巴了,在四處爆笑聲中,他看起來呆頭呆腦。 荊晨再看,勞什竟有些大肚子,呆頭呆腦麵對著眾海盜的模樣看起來活像是隻抓不到老鼠的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學著人站了起來,折耳朵的那種。 靡斯說:“我看長官似乎想打我,哦,天哪,我好害怕啊。”他像模像樣的抖了抖,然後得勝般地轉身走開了,一點也不給反擊的機會。 勞什像被引一樣身子前傾不穩,明顯是不想人走,要反擊,一眾人等也哄笑而散,他隻能乾瞪著呲牙咧嘴起來。 在海盜麵前,似乎勞什從來沒有長官威嚴一樣,真的是鎮不住海盜,荊晨還清楚記得,對勞什的猥瑣印象,西爾向其開口了:“你乾長官沒前途,跟著我做見習吧,我罩著你。” 勞什將怨氣憋屈無處發泄的目光投了過去,這似乎是說:別人開口也就算了,你這隻能穿短褲的可憐家夥敢來惹我。“你剛從你媽媽懷裡出來嗎,寶貝?”他說,“要我哄哄你嗎,寶貝?” 西爾頓了頓後有些陰陽怪氣:“某人一直單身,還沒結婚呢,我可不想被比我大十幾歲的乖寶寶哄,他連一個女友都沒有,也許他的命跟毛毛蟲一樣短,我不可想照顧他的遺體,那也許還要抽他白屁股,如果他聽話的話。” 勞什像是受激的閃電一樣竄到西爾麵前,簡直都要親上去了:“你不是一直恨弗加倫嗎?之前在傑森遜那邊,為什麼現在吃酒喝肉,跟在弗加倫這邊了?該死的小麻雀?” “長官,”西爾平靜地回答,“私事跟公事我是分開的。我是恨他沒錯,可是,我是個海盜,私事不能公辦,公事不能私辦。私歸私,公歸公。我能吃他的喝他的,這是公事公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