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前方太過危險!臣請主上回避!” 祁連剛掀開營帳走出來,就被南宮等人團團圍住。 又是一陣虎嘯,祁連這次聽清了,是從營門的方位傳過來的。 與此同時,四處嘈雜驚恐的跑動聲,和前營明顯有人組織射箭的呼喝聲也一齊響起。 可由於祁連的營地布置是嵌套的,從祁連的營帳直到營門,會被依次右屯一部、奴隸圍子、左屯一部阻擋,祁連視線受阻,根本看不清實際情況。 但是稍微駐足聽了一下聲音的祁連,眉宇間滿是深深的疑惑,因為那虎嘯聲的位置僵持了好久,聽起來就像是一直在一個地方沒挪窩一樣。 不過眼前帳前慌亂成一片的場麵,比起看不到的老虎,更讓祁連不能坐視不理。 於是祁連奪過南宮和柳鞅手上佩劍,猛地交擊,發出錚錚劍鳴,吸引住所有人注意力後,皺眉吼道。 “今日後營何人當值?右屯丙什第二伍伍長柴武!你瞎跑什麼?你的伍隊呢?你的什長在那邊!滾過去!” 祁連雖說昨日一下午為了應付兩屯東夷屯衛伍長們,戰後向軍主獻禮的習俗累得半死,但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好處就是,祁連由此也和每個伍長都搭上過話,認識了一番,甚至親手回贈了不少東西施恩,進一步加大了他對這支部隊的掌控力,加重了主將的威嚴。 這不,周圍駐紮的右屯三個什原本慌亂的兵卒們,聽到祁連的喝罵後,反倒像是瞬間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終於恢復了冷靜,然後在什長和伍長的帶領下迅速歸位。 而剛剛被點名批評的柴武和其什長柴軒,不用祁連張嘴,自己就主動地繳械來到祁連麵前半跪請罪。 祁連看著這兩人,心裡有些後悔,其實之所以不過是聽到老虎叫,右屯就會慌亂,還是因為昨天下午起,祁連就有些操之過急地摻沙子般地將轉為正兵的黑虎黑鹿兩部三十多人,以五人一組的形式,整體安插替換了左右兩屯的部分伍隊,再提拔了柴武這樣的兵卒做其伍長,把原來的伍長升到芳一、竹竭身邊做副屯長,以備擴編。 當然,替換出來的六個伍隊,祁連打散後直接留給了自己直領,柳鞅、易老頭幫忙管著庶務。 祁連本意是什麼不言自明,本以為剛得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周圍的東夷和其他雜夷部族也來表達了恭順,短時間內因為兵卒和長官磨合帶來的戰鬥力下降,自己可以忍受,可是今天這一幕直接給祁連來了一記當頭棒喝。 如果說之前祁連帶的兩屯一百多人,好歹還剛剛由於前麵幾日一天三頓飯的充足供應後,不出營、不打獵,隻埋頭猛訓的原因,從而達到了勉強分清左右和能識別牛角號攻收撤退號音的及格線。 那現在突然摻進三分之一新卒的左右兩屯,就真的算是徹徹底底地退化回原本的烏合之眾的水平了。 而最令祁連自己氣憤自己的原因是,自己太忙了,他明明早幾日就憑借記憶,已經簡化了一部以唐代十七條五十四斬為藍本內容的軍法草案了,但是至今沒有找到契機嚴格地頒布。 當然這不是說此時東夷戎狄和諸夏沒有一些約定俗成的軍法,相反,此時軍事上犯罪犯錯的名目繁多,比如戰敗而將領未赴敵戰死,“為罪已重;“將士未能盡力殺敵,為瀆職罪;脫離戰鬥行列,為“失次犯令“罪等等,其他還有什麼偽言誤眾、通敵等罪。 隻不過這些不成文的軍法,不完善、不係統,而且枉法嚴重,往往同罪異罰,看犯人和主將親疏遠近關係的同時,還往往怎麼重怎麼來,以維持主將威嚴。 所以被祁連專門點出的柴武和其直管的什長,來到祁連麵前時,都是直接肉袒的,柴武本人甚至全程一副手搓脖子、引頸就戮的認命模樣。 隻不過祁連不打算不教而誅,但是眾人麵前祁連必須給自己個好臺階下,於是祁連直接對跪在地上的柴武問道,“汝知所犯何罪乎?” 懵懂的柴武搖搖頭,但是理所當然地說道,“未知!然軍主既唱名,必有刑,所犯何罪皆由軍主定奪,某得主上恩賞信義,無論何者,甘願受罰!” “就算朕用肉刑重責,爾都甘願?”祁連再問道。 “自某隨軍主夜搗黃魚,報我父兄之仇始,此身皆屬軍主,縱然一死,不為悔也!”柴武以頭磕地道。 “是則親我甚於惜身,則親我與畏虎,孰重?”祁連最後追問道。 “某不畏虎,但畏負軍主之恩,與虎不過一死,負君雖死餘恨,眾棄吾之後名,不得安息。”柴武甕聲甕氣地答道。 “抬起頭來!諸軍在此,爾若是真心,隨朕走,沖到最前麵去,爾不先死,旁人先傷,則是欺朕,爾若負朕,天地不容!天地不容,朕到時就五馬分屍了你!” 說完的祁連拔劍當眾削了一縷頭發,展示給驚呼的眾人繼續道,“朕乃薊國太子,二三子再不是昔日之野聚夷民,而是朕之正兵衛仆,諸位不負朕,朕不負爾等,爾等既為新人,朕則不宜因舊俗罰之。柴武犯罪,是朕沒有及時頒明法度的過錯,不教而誅是為殘,朕代他受過,如今權且記下柴武的首級,如何?” 周圍眾人聽完,呆滯在原地,包括不是第一次見祁連削發代首的易川等人,畢竟如今這個世道,刑不上大夫/貴人是絕對嚴格的真理。 別說今天柴武找丟了部下確實是有過錯,就算他什麼錯都沒有,祁連心情不好殺錯了柴武,連認錯都不需要認的,易川等人倒是會勸諫祁連不要無故殺人,但是重點絕不會放在祁連殺什麼人、為什麼殺,就如晉靈公不君之時,士季趙盾最後所求的,更多像是對靈公殺人前不通知他們,有越權嫌疑而希望靈公認錯,而不是對死了的廚子本身有什麼惋惜。 還好就在大家還沒完全消化這割發代首的震撼一幕時,負責後營當值的芳一滿頭大汗地出現了,並匯報道,“主上,突入營門之虎,狡而桀,徘徊於寨墻甬道之間,依托遮蔽,竹大夫率人射而不得中,搏而不得其蹤,又要鎮壓奴隸,為防不測,請暫且出營躲避吧!餘事臣來擔待!” 說完的芳一小心去看祁連臉色,畢竟主張在寨墻之後,再修一條被木板隔離出來的甬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期其能前後環繞聯通,防備敵人窺視兵馬調動,更兼聯係首尾兵力,好鎮壓被包在營地最中心的近千奴隸的人,就是祁連。 如今,那甬道的長處還沒發揮出來,倒是先被老虎利用起來和自己人周旋了,這說實話很傷祁連身為主將的威信。 而祁連也確實臉上掛不住,說實話他雖然大勝過敵人兩次了,但是這個軍略和具體的軍事行動實踐,比如如何行軍、紮營細節、崗哨安排等等,他也沒什麼經驗,都是邊做邊學。 易老頭和柳鞅倒是有些經驗,可是也沒做過主將,甚至行司馬等等副將、軍需官之類的稍要害職位都沒做過,隻做過管理一乘戰車七八十號人,識別金鼓進退的小軍官,也就能憑記憶幫助祁連把一個架子搭好,但是具體的填充到細節的內容,他們就愛莫能助了。 又是一聲虎嘯響起,祁連眉頭皺得更緊了,問芳一道,“其虎傷了人畜幾何?真的用箭都驅趕不走嗎?” “稟主上!奇怪就在此,那虎並未傷人畜,哨兵回報,那虎是突然從路邊竄出來的,當時營門緊閉,出外采集野菜、伐取土木的奴隸們都早被押回來了,大家都在準備朝食,但那虎就是直直撞開了營門,撞塌了望樓,驅趕走了哨兵,徘徊於營門之間…”芳一無奈地解釋道。 “奇哉怪也!什麼時候隻有一隻虎也敢不避我這麼多人了?” 祁連心裡邊想著,邊突然搶過汲牽來的腿腳發軟的戰馬韁繩,翻身上馬,安撫一番後,不顧阻攔地往前營踱馬而去,眾人見狀隻得緊緊簇擁跟隨…
第84章 鎮亂(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