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夥黑色緊身夜行衣,黑巾蒙頭的強徒,粗略估計聚眾不下五、六百人。 他們手持明晃晃的利刃,趁著黑夜的掩護,正行進在早已執行宵禁,通往隱商觀的黑咕隆咚銅駝街上。 “石牧官,我們今晚人手充足,不如分頭行動吧。” 迎著深夜吹拂的仍舊燥熱熏風,司馬鬱突然向身邊齊頭並進的石寒提議。 石寒回頭掃視身邊眾人,微微搖頭:“為保險起見,我們分兵怕有不妥啊!” “為了盡量把事情鬧大,攪得洛陽城中一個翻天覆地,和成一團稀粥,我們務必要執行雙向,甚至多線操作。” 秦王司馬鬱的意見無疑有著巨大的蠱惑性。 為了反擊趙王司馬倫和孫秀在朝堂上的步步緊逼,淮南王司馬允不得不選擇了暗中進行暴動,不斷給司馬倫和孫秀製造麻煩。 因為明的實在無能為力,而他淮南王府正好有七百餘俠客死士,恰是搞暗殺破壞的好料子,以揚其長。 否則總不能任其打壓,乖乖等死。 石寒並沒有太過樂觀:“要是兵力分散,反而誤了主線任務……” “無妨,我隻需帶上三、四百人去進攻殿中中郎士猗府邸便足夠,”司馬鬱異常篤定。 “可成嗎?他府中有數百護衛駐守!要是襲殺失敗……可別離了個大譜!” “我保證無虞,可再分兩隊人手,一隊由你帶領,另一隊由我們淮南王府將領孟平率領,各帶百十人去縱火劫掠,甚至鏟除洛陽城中依附司馬倫和孫秀的周邊黨羽。” “公子,秦王殿下所言極是,我們現在便沖去鴻運賭場,將它洗劫一空,再放一把火燒了乾凈。” 緊緊跟隨石寒身邊,一向沉默寡言的陳安,突然顯得神情激動,主動搶話說道。 “鴻運賭場?”石寒和司馬鬱疑惑驚呼之際,用探詢和奇怪的目光望向了陳安。 見問,陳安隻得飛快地解釋道:“說來不怕秦王殿下和公子笑話,我之前被牙房騙去那家賭場試用打手,坑了我二十貫錢押金,還強行霸占了我的寶馬‘聶驄’。” 古代也是有中介的,隻是叫法不同,俗稱牙房。 其中的成員:拐賣人口的叫人牙,牙婆;租房售房的叫房牙;帶貨買賣的叫賣婆,貨郎…… “聶驄?”石寒猛地驚呼。 “隻因我被試用的那幾日裡,將馬匹寄養在他們賭場馬廄裡,”陳安神色一黯,搖頭發出長籲短嘆。 司馬鬱不假思索反問:“這不正常?” 陳安大搖其頭:“他們就以霸王條款無理蠻橫誆我的馬隻能拿來抵消寄養耗費,被他們生生的扣押,並霸占了過去。” “你身手不弱,為什麼不當場搶奪回來?”一旁,石方不假思索地呼喝道。 石方是個身軀雄壯有如鐵塔般的大漢,目測有超過兩米的身高,四百來斤的龐然身材。 強壯得有些過分,遠異於常人,讓人一見印象深刻難忘。 他是石寒手下的大總管。 陳安怔怔道:“後來得知那家賭場,實際上是司馬倫小兒子霸城侯司馬詡在幕後操控,他老早就盯上了我的寶駒座騎‘聶驄’,存心套路設局算計於我,懂的都懂。” 石寒重重點頭:“可以理解,神駿寶駒足以動人心,讓人一眼相中。” 他一邊說還一邊情不自禁地轉頭回望身邊石方:“就好比一個極具誘惑的動人心魄美麗女子,誘人心生邪念和占有欲!” 石方這家夥就是個人中異類,料想那寶馬“聶聰”也是一樣,一定也是馬匹中的異類。 “便隻有你能忍得下這口惡氣!”石方這惡漢依舊不服氣。 陳安深為嘆息,大搖其頭痛苦道:“俗話說士庶天隔,民不與官鬥啊!” “那又怎樣?怕他鳥甚,老子們爛命一條!”石方故意氣乎乎地抬扛。 “他們有錢有勢,我一介微末貧寒之身,勢單力孤,拿什麼和人家去硬剛?” 石方無比鄙夷:“光腳的還怕穿鞋的?” “隻是……隻是我還想在洛陽繼續待下去求學,人家兵仙韓信還能忍受胯下之辱呢,難道我選擇忍氣吞聲,息事寧人有錯嗎……” “對呀,我知道你原本有無敵三寶的,”石寒也是突然一陣苦笑和詫訝。 “而這些日子我們相處之中,正好奇你身上為何一件都不見,原來……” 陳安武藝高強,勇猛不用說,他還裝備有著名的“無敵三寶”。 “無敵三寶”第一件便是西域汗血寶馬“聶驄”,長丈二,高八尺,造型雄峻,配備鐵鞍,日行千裡; 第二件乃他左手的兵刃七尺大刀。 第三件乃他右手的兵器丈八蛇矛,桿一丈,刃八寸,據說矛頭狀如遊蛇,開叉雙鋒更如毒蛇張口。 這三寶與眾不同,極有特色。 每每出陣,陳安坐下“聶驄”縱橫如飛。 殺敵要麼左手七尺大刀劈斬,摘取敵人首級。 要麼右手丈八蛇矛攔紮,刺透敵人胸膛。 要麼兩手並舉連戳帶砍…… 這陳安左手如關羽、右手似張飛,兼具關、張之威猛。 特異獨行,天下無雙。 如今陳安才初出茅廬。 “為找租房,為求兼職,錢都被牙房和租屋、黑心賭場、青樓詐騙光了,”陳安一陣神色黯然。 “實在沒錢吃飯,寸步難行,我兩柄兵器七尺長刀和丈八蛇矛都典當到當鋪換了兩串銅錢!” 為求改變自身底層命運,陳安隻身闖蕩京師洛陽求學。 初來乍到京師,他身上錢財不夠花銷,就想勤工撿學,一邊求學一邊應付自身日常開銷。 哪知工沒找到,所帶盤纏反而都被詐騙光了,弄得衣食無著,舉步唯艱,狼狽不堪…… 實在饑餓難耐,走投無路,陳安蹭到石寒旗下的洛陽東市“福祿堂”酒樓吃霸王餐。 因此大鬧酒樓,打砸行兇,一時那動靜震動整個東市大街。 這事當場就驚動了石寒。 石寒驚異於陳安一身好武藝,是條難得的好漢,遂起了結交接納之念。 便當場化乾戈為玉帛,高薪聘請了陳安到自己的白馬寺莊園當武術總教頭,為自己訓練莊客死士。 能招攬到這樣的人物,石寒很慶幸,與陳安也有了如今的主從關係。 “司馬倫這無本買賣果然是比搶錢還快。”石寒一聲感嘆。 “石牧官,就這樣吧,你帶上我淮南王府上百死士,專門去針對破壞那司馬倫老小子在城中暗中操控的各處撈偏門場子。” 作為淮南王司馬允的世子,秦王司馬鬱雖也隻和石寒看起來差不多,同樣十四、五歲年紀。 但卻為人少年老成,極為殺伐果斷。 他當場搶著分派安排了下來:“就打痛他,多多放出他的血,讓他無能狂怒,光想想他那副氣死敗壞的吃衰模樣,就叫人心情無比解氣舒暢啊。” “好,我們各自分頭行動,”見對方堅持,石寒不復多言。 回頭又吩咐了石方一句:“石方,你就緊隨保護好秦王殿下安全,明白嗎?” “走!” 不等石方回答,石寒大手一揮,當機立斷帶著人馬於黑暗中與司馬鬱分道揚鑣,踅進了主道旁邊一條小巷中。 秋夜如水,一片靜謐。 一輪高懸天際的明月已過中天,與熠熠燦爛的星空交相輝映。 洛陽城好似籠罩在星月幽淒輝芒地無力蒼白繾綣輕撫下,乍然間,透出些詭異來。 陳安終於等來了報仇的機會,內心十分振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一馬當先,奔行在前頭帶路。 很快摸黑進入了一片人煙輻輳、店肆商埠俱全的繁華街區。 這裡正是洛陽城中商業聚集的隱商觀。 此處經濟繁榮發達,許多商肆,尤其是那些青樓夜場,就算大晚上,也是屋外高掛著大紅燈籠,照耀得街道通明。 陳安一路直奔一座綠樹婆娑,蔚蔚茵茵,十分壯觀的青堂瓦舍賭莊。 大門前簷下四排大紅燈籠徹夜不熄,如同白晝。 上書一塊牌匾“鴻運賭坊”。 兩邊門楣上一副金燦燦大書的楹聯: 逢賭必贏,贏得錢財滿屋; 遇博定勝,勝來金銀盈倉。 橫批:無往不利。 賭場大門前,三、四個打手昂首挺立,深夜守值站崗。 陳安一言不發,一個箭步竄上去抽刀子便砍。 他之前被這家賭場與牙房狼狽勾結,打著招聘試用打手的幌子坑成了冤大頭。 試工押金和座騎,還有一連多日的試用工資,都被這家賭場強行霸占貪墨,敢怒不敢言。 正有冤無處申,有怨無處訴。 此時找上門來尋仇,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恨之入骨,哪裡還肯容情。 他刀法極其了得,劃拉兩刀,一招“燕子抄水”,如水潑一般,刀光閃動有如鬼魅掠影。 四個門前站崗打手尚不及反應過來,就被一發全部抹了脖子,倒在血泊之中。 待身後的石寒等上百人奔跑上來,陳安早已經身如脫兔,手持明晃晃的環首刀,一馬當先沖進了賭場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