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規避風險,韓風在路上繞了一大圈,刻意避開道路。待到抵達聚集地 附近,已經接近午夜十分。 依舊是那連片低矮窩棚,在死寂的夜晚,密密層層的,趴在荒地中,一眼 望不到邊際。 走在窩棚區內,韓風不由挺直了腰板。身穿兵服皮甲,握著斷劍,這樣的 打扮,他相信不會有人,輕易靠近自己。畢竟做為土人,絕對沒有敢於, 襲擊兵卒的勇氣,更何況在這聚集地內。 輕車熟路的來到目的地,掃了一眼,這個自己蝸居在外,最少十個春秋, 它的每一絲變化,都記憶猶新,自己唯一棲息地。韓風停下了腳步,呆呆 看了一眼,心裡此刻卻莫名湧出,一種陌生感覺。 “你們在嗎?我回來了。” 彎腰透過棚口縫隙,韓風低聲向裡麵詢問。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隨即從裡麵傳來,緊接著一抹光亮燃起,用樹枝紮 起的柴門,從裡麵被挪動開來。 韓風彎腰走進窩棚,麵對的則是,昏暗中兩雙驚懼莫名,呆愣愣望著自己 的眼睛。沒有理會兩女的表情,他轉身把柴門遮擋好,隨即解開口袋,取 出兩條烤魚遞了過去。 “吃吧,然後收拾東西跟我走!”隨後自己取出一個麵餅,就著水囊裡的 水,大口吃了起來,實在是他也餓的難受。 每個人都在咀嚼,隻是兩女的吃相,顯然有些狼狽,無論魚頭骨刺,都 在她們,快速咀嚼吞咽下,正在快速減少。韓風並不意外,想想換個狀況 ,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兩女走的非常乾脆,沒有任何語言交流,行動更是堅決。匆忙的收拾好物 品,纖細瘦弱的身體,背起兩個口袋,緊跟韓風鉆出窩棚。而這個曾經的 家,他們沒有回望一眼。 慘白的月光,清冷的灑在荒野之上。韓風警惕的走在前麵,時不時環顧四 周。兩女卻並不太緊張,隻是盡力跟上,為了不被拉下,她們始終低頭彎 腰,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至於要去何地,還要走多久,沒有人開口,隻 有急促的喘息聲,陪伴著她們的腳步。 當窩棚區消失在視線中時,天色已經放亮。在一塊大點的巖石旁,韓風 停了下來。三人倚靠著石塊,吃著食物恢復體力。 “等下跟緊了,我們進山。”閉目休息片刻,韓風低聲交代一句,便站了起 來,打量一眼四周,握劍當先走去。路上到底會出現什麼情況,他已經無 法掌控了,隻能默默祈禱,老天保佑一路平安。 一路上還算順利,隻是在剛進山的時候,下來一隊騎兵。三人遠遠躲避 開來,或許是騎兵急於趕路,抑或是把三個人影,當做進山采集野菜的土 女,所以隻是一掠而過。 當他們爬山下溝,翻過一塊塊巖石,抵達洞窟前的一刻。望著安靜如常 的居所,韓風懸著的心,終於放留下來。 一路提心吊膽的走來,韓風也覺得筋疲力盡,連忙帶著懵懂的二女,走 進了他的石屋。 當他急於生火做飯時,韓風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低級錯誤。匆匆壘砌 的石屋,根本排不出煙氣,濃煙直接把三人,直熏到屋外。好在大家被熏 的臉色都不好,乃至他臉上的尷尬之情,也不需要刻意掩飾。 很快屋外的火灶,又重新搭了出來,僅剩的一條烤魚,加上三個麵餅, 便在鍋內翻騰起來。那特有的魚香,迅速溢滿洞窟之內。 同樣疲憊的二女,緊挨一起,蹲在灶火旁,雙眼冒光的盯在鍋內。利用這 一間隙,韓風難得休息一下,愜意的躺在自己臥床上,聞著門口飄進來的 香氣,不由生出感慨,看來自己的決定是對的,有了幫手真好,至少一些 力所能及的事情,現在有人代勞了。 晚餐是輪流吃的,韓風先動的口,其次是年紀小的女人,最後結尾才輪到 ,那個大一點的。對這樣的安排,韓風沒有異議,隻是心裡也有了打算, 看來需要製作一些餐具,免得有的吃有的看,夢境裡那些用餐場景,應該 更舒適。 早早結束吃食,韓風又回到床上,不單單是為了恢復體力,他也在思考 下一步打算。匆匆收拾之後,二女抱著布包,小心翼翼的來到石屋。望了 一眼臥床上,仰麵朝天的韓風,便同時把包裹遞了過來。 韓風望了一眼,無奈的擺擺手,裡麵的物品,如今對他沒有興趣,趕緊 示意她們收起來。 “這裡床小,明天給你們弄一下,去拾一下柴草,自己找地方睡。”這是韓 風打記事起,現實中由自己口中,說出的最長話語。一來自己地方確實小 ,再者他現在有些厭惡,二女身上那股,難聞的味道。哪怕在印象裡,她 們身上的味道,比其它女子好聞許多。 望著二女抬著滕筐,進進出出的,把拾來的枯枝樹葉,一股腦倒在床邊 ,慢慢把狹窄的空隙填滿。韓風也懶得去阻止,迷迷蒙蒙的,看著她們做 活,不知不覺睡了起來。隻是在他的懷中,牢牢抱著那把斷劍。 已經兩天一夜,沒有休息的韓風,這一覺睡的很沉。直到醒來的時候, 睜開眼睛,打量著陰暗的空間,通過一處孔洞內微光,才判斷出身處何地 。這是近些天養成的習慣,他有些患得患失,真不清楚醒來時,會在哪個 場景中出現,要是依舊能在那個,美好的夢境中醒來,自己該怎樣高興。 慢慢轉動一下身體,長長的一覺,緩解的隻是精神疲累,而自己身體的 欠缺,則是依然存在。耳聽身側微弱的鼾聲,韓風才意識到,如今身邊已 經有了外人,隻是望望黑黢黢的屋內,他並沒有起床,繼續躺在那裡,想 著今天所要做的事情。 借助孔洞投入的亮光,身側的情狀已然呈現。兩個女子側擁一起,身體 大部分,緊緊埋在柴堆之中,淩亂枯發遮住麵龐,依舊睡的正酣。 輕輕起身來到屋外,迎著淡淡的曙光,韓風走出洞窟。 深吸一口濕涼空氣,這應該就是夢境中,難得的清新氣息吧。 心情舒暢的韓風,慢慢往江邊走去,那裡還有離開時,放入江中的滕筐。 一路上他在猜想,不知道這兩天,魚獲能有多少。 果然期待不負所望,仿佛大浪淘沙般,筐中起獲的江魚,條數雖然不多 ,可個頂個肥碩。韓風把僅有的,幾條小魚放生後,便興沖沖返回洞窟。 當他剛剛走上砂石堆,便見二女身穿破爛布袍,有些緊張的,站在洞窟前 麵,正四下張望著。 女人的依賴性太強,這就是韓風給出的判定。也沒有和她們打招呼,他 背著魚獲,徑直走到石屋內,隨手拎起鐵鍋,轉身往江邊走去。看韓風忙 碌,二女默默跟在他後麵,亦步亦趨保持著距離。 江邊的一塊平坦江石上,韓風用斷劍收拾起鮮魚。手裡的武器,殺傷力 多少,他並不確定,用來當菜刀,倒是有些趁手。看著對方熟練的宰殺魚 獲,二女隻是遠遠看著,並不敢靠前。這並不是她們不想幫忙,隻是麵對 食物,如果不得到主人允許,輕易靠前的話,很容易讓人當做搶奪者,以 命相博都不為過。即使是所謂家裡人,父母與孩子之間,因為食物互相搏 鬥,都是正常的事情。 一條七斤左右的江魚,也隻是分割出一半,便已湊足早餐。示意二女帶 回去煮食,韓風依舊在處理魚獲。被分割下的臟器,讓他隨手拋入水中, 天天在這裡投喂,應該能吸引更多大魚吧。一邊收拾,他一邊臆想連連。 當韓風把收拾好的魚獲,背回洞窟時,燉魚的香氣,早已彌漫在空間內 。二女依舊蹲在灶臺旁,目光緊緊盯住,熱氣騰騰的鐵鍋。 來到灶前,韓風彎腰拾起一截樹枝,從滕筐中取出魚段,從中穿了上去 ,位置調整好後,遞給她們隨口說道:“把裡麵的魚,和這個一樣穿好。” 兩女做的非常認真,幾乎是小心翼翼,唯恐因為失誤,而達不到標準。 在柴堆內翻動著,韓風要趕製幾雙筷子,那種你吃我看的就餐,他實在有 些不習慣,哪怕在自己印象中,這樣也十分正常。 就餐的過程依然沉默,往往是韓風不停吃,另外兩幅筷子,畏畏縮縮的淺 嘗即止。如此別扭用餐,讓他胃口大減,草草就離開灶臺。當韓風剛剛轉 身,還沒有走出兩步,身後便傳來吸呼吞咽聲,讓他不覺心裡苦笑。 扒掉石屋內灶臺,加寬臥床麵積,堆砌完整鍋灶。三個人在忙碌,整天在 不停搬運中渡過。正所謂人多力量大,或許是連吃幾頓飽飯,兩個瘦削女 子,也平生許多力氣,做起事情格外賣力。 烤魚的香氣彌漫洞窟時,一天的勞作,已經接近尾聲,觀看了韓風操作後 ,熏烤的工作,很快被二女接手。在他一句‘隨便吃!’之後,便沒有了任 何顧忌,人手一串大口朵頤,邊烤邊吃起來。這要是來瓶啤酒,撒點燒烤 料,高歌一曲,那就該是標準的野餐吧。 韓風一邊臆想著,偷眼看向身旁的二女,蓬頭垢麵之下,別說模樣好壞, 就連年紀都看不出來,與夢境中那些,膚白貌美大長腿,更是沒有一絲相 符。心中嘆息一聲,韓風心氣一泄,自己現在就是一個野人,在荒山野嶺 內茍活,那些夢境中的生活,或許隻存在於那裡吧。 皎潔的月光之下,讓洞窟之外,顯得格外明亮。吃飽喝足的韓風,揉著略 微發脹的肚子,慢慢在洞內散步。這種吃漲的感覺,令他既熟悉又陌生, 此刻品味起來,卻是格外美妙。 洞外隱隱傳來,二女細微說笑聲,頗有興致的他,信步往外走去。 月光灑在江麵,隨著波浪晃動,在十幾米外的巖石旁,兩個女人精赤著, 彼此擦拭對方身體。麵對如此暴露的軀體,韓風並沒有感到特別,與平日 那些,衣不遮體女人相比,她們也隻是暴露的,更加徹底而已,麵對裸女 ,沒有土人會意外。能讓他略感詫異的是,這兩個女人,身體平日遮擋的 部位,似乎很是白凈,與外表相比,反差非常明顯。或許是她們天生皮膚 好吧,這也是夢境裡的解釋。 勉強看了一會兒,韓風便轉身回到洞內,快步往裡麵走去。在挪動石塊, 取出物品之時,他不由低聲嘟囔:“平時連一句話都沒有,背著我有說有 笑的,怕我吃人啊,這TM什麼事兒啊!” 昏暗的石屋內,韓風坐在臥床上,望了一眼低頭縮身,準備上床的二女。 心裡還是感覺鬱悶,眼見她們又變成啞巴,隻能無奈嘆息。 “去把門口的滕筐拿進來。”韓風低聲吩咐一句。 看著迅速行動,重新在床前站好的二女,韓風直接無語。猛力揉了揉後腦 ,長呼一口氣。 “把身上破袍子脫了,換上筐裡麵的衣物。”這咋還一步一教呢,讓他連說 話都帶著無奈。 當她們取出衣物的一刻,並沒有馬上穿戴,而是拿起一件,緊緊的抱在懷 中,尤其那年小的,摟著布鞋,隱隱似在啜泣。 加肥加大版的衣袍,在年長女的幫扶下,一件件在對方,身上穿戴整齊 。當她穿好布鞋,重新站好之後,年長的女子蹲下身子,從頭到腳,再次 整理對方服飾後,竟至一把抱住對方,放聲大哭起來。 “小主!”嚎哭中的女人,禁不住嘶喊出聲。 這個稱呼韓風覺得耳熟,他確信是來自夢境中,似乎是宮鬥劇中,那些 天天活在爾虞我詐,爭風吃醋的嬪妃吧。至於他在現實中,這樣的叫法, 卻聞所未聞,或許自己誤會了,該不是她的名字吧。 二女的歡喜落實在行動上,就這樣一個換衣服過程,那種不厭其煩,愛不 釋手模樣,就讓一旁觀望的韓風,切實的體會到,女人真是麻煩,這句話 的含義。 三人合衣躺在床上,韓風睡在中間,二女一左一右,緊緊倚靠著他。這樣 的睡姿,他沒有拒絕,至少這樣的睡法,他沒有體會過,想來應該舒適吧 。隻是那把斷劍,被他用鋪就的鬥篷遮擋,枕在了頭下。 韓風幾乎在窒息中醒來,尤其是他做了噩夢,垮塌的洞窟,把他埋入其中 ,直到呼吸困難。猛然掙紮起身,這時他才發現,兩個熟睡的女子,雙手 已經把他牢牢抱住,直到他起身,酣睡中的二人,竟然被他帶起,恍惚中 依舊掛在他的身上。 吃罷早飯,二女便被韓風打發出去,拾柴是必要的工作,無論是燒飯取暖 ,還是應對冬季嚴寒,再多的儲備都是應該。利用這一間隙,他扒開石堆 ,那把錐斧被他取出。今天必須外出了,江邊還有一具屍首,當時情急沒 有搜刮,現在是時候處理了,否則夜長夢多,離這裡這麼近,萬一招來外 人,就後悔莫及了。其次就是野菜,僅靠那些麵餅,就算天天有魚吃,時 間長也不行,畢竟他還認同,營養要搭配的道理。 招呼起趕回的二女,讓她們背著滕筐,韓風自己扛起錐斧,順著江邊,往 當時落崖處走去。 今天是陰天,天空灰蒙蒙的,疾風催動著江水,仿佛流速都加快許多。 氣溫明顯在下降,以致冰冷的水溫,讓他們難以涉水而過。三人相互拉拽 扶持中,越過一塊塊巖石,終於繞過轉角。 抬眼觀望之下,韓風一眼便看清,遠處那具屍身,依然趴伏在地上,青灰 色的衣袍,在大風的吹拂下,偶爾掀起抖動。 三人來到近前,打量腳下的屍體,由於時間久了,身體已經變形發脹,陣 陣惡臭升起。隻是還在韓風厭惡之時,年長的女子,卻迅速蹲下身子,不 管不顧的,扒起屍體衣物,麻利中隱隱帶著興奮。韓風沒有參與,這也是 他矛盾之後的決定。他相信,夢境之前的自己,出手一定快過對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簡單的物事被放進滕筐,至於腐爛變形的屍身,已經沒有處理的必要了 。 “回去多泡一下,多晾曬。”這是轉身回返時,韓風給出的忠告。走出幾步 之後,他兀自不放心,回頭又加上一句:“這些衣物,你們不要用。” “快看!那裡有東西!”一聲嬌俏的女聲,由小女子口中喊出,隨之而來 的是,她在極力奔跑。 一把短劍被她雙手舉起,笨拙的揮舞著,似興奮似炫耀。 韓風露出了微笑,並非因為那把短劍,而是那個女子,終於開口說話了 ,關鍵是聲音格外好聽。 還在韓風駐足觀望時,大女卻驚呼出聲:“小主不要!快放下!”焦急的喊 聲,伴著踉蹌急奔的身體,直撲過去。 短劍如同燙手般丟下,二女身體不停後退,低頭彎腰之態,猶如躲避瘟 神一般。 女人的怪異表現,落入韓風眼中,隨即令他反應過來。身懷利器的女人, 哪怕隻是一根削尖的木棍,這也意味著,她不再是附庸,而是和男人一樣 ,變成個體,一個為了自己利益,敢於拚殺搏命。放下武器的同時,也在 表明她們的地位。 隻是剛剛的一幕,重新在韓風腦中回放。獲取武器的興奮,舞動短劍時 的劈砍,那種骨子裡的渴望,是現在掩飾不住的。一種內心不安,隱隱升 起。 韓風腳下沒有動作,他微微瞇起眼睛,右手下意識的,慢慢握緊錐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