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短劍，最終還是被韓風拾起，此時他的心境，如同這天氣一樣，布 　　滿了陰霾。對進山采集的事情，也早已沒有了半分心思，思緒紛亂中，他 　　轉身往回走去。 　　大風中夾帶著沙粒，任其吹打在臉上，腳步機械般的移動。 　　這些天以來，夢境中的一切，對韓風影響很大，許多東西他也在一一印證 　　。之所以獲得現在的一切，他承認都是，夢裡那個自己，所做出的選擇。 　　可這件事不同，昏昏沉沉兩天醒來，自己還是在這個世界，身邊依舊是那 　　些，沒有變化的土人，事實證明，那隻依舊是一場夢，即使再真實。 　　在土人之間，從來沒有任何信任，更沒有互助，即使是男女，平日依附在 　　一起，他們自己的後代，在利益麵前，無不是為了自身。相互傷害，相互 　　提防，這是人們骨子裡的本能，至少到現在為止，他沒有親眼看見，任何 　　一個例外。 　　反倒是身陷夢境中的他，拿出各式各樣證明，來不斷提醒自己，讓他破除 　　慣例，去徹底改變自己的本性。 　　為了食物委身自己，幫助他做活，一起克服困難，這些都是她們，正常應 　　該做的。反倒是他如今，擁有這麼多物資，難免讓人有覬覦之心。更何況 　　女子舞劍的模樣，他總不能時時防備，對方會砍向自己，留下這樣禍種， 　　在自己身邊吧。 　　韓風沒有進入洞窟，隻是找了一塊巨石，獨自坐在上麵。至於跟隨的二女 　　，他沒有再看一眼，頭腦中隻剩下天人交戰。 　　夢境中的環境，在不斷閃現，舍得舍得，人與人之間，真的有情義存在 　　嗎，不應該消滅一切萌芽，不讓自己遭受一點損失嗎？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直到夜色降臨，點點雨滴落下。冰冷的雨水刺激下 　　，韓風從恍惚中恢復過來。茫然的看向洞窟方向，朦朧中發現，兩個瘦削 　　身形，沖著他的位置，正趴在砂礫堆上，任雨水紛紛灑落。 　　韓風呆呆的望著，還是分辨不出真假，為了生存不擇手段，這是同類的 　　本能。沒有底線，更沒有廉恥，哪怕付出性命，都不會把自己的東西，和 　　任何人分享。 　　‘在你昏迷兩天時，她們送你半塊麵餅。’ 　　正在韓風的信念，將要確立之時，一個聲音猛然，由他內心發出。 　　“半塊麵餅，半塊麵餅。” 　　口中呢喃出聲，韓風在極力思考。是啊，她們為什麼給他，而且沒有任何 　　交換。那一幕再次出現，雖然並不真切，可他可以確信，那件事是真實的 　　，不是在夢中。再有她們遞出包裹，現在看來也不正常，印象裡土人之間 　　，不都是男人選擇女人嗎，何嘗有過，女人自己做主。 　　渾渾噩噩中，韓風站了起來，身體晃動著，想要爬下巨石，隻是一陣眩 　　暈襲來，他身體一軟，歪斜著滾落下去。落水聲響起，他的意識中，仿佛 　　自己的身體，在水中努力掙紮。 　　青灰色的巖石，微微晃動的人影，胸口處絲絲溫熱。這就是韓風醒來時 　　，恍惚間的感受。忽冷忽熱的身體，乏力異常，勉強張開雙眼，他也隻是 　　看到，一個光滑的背脊，在他胸口揉搓著，臂彎不停晃動。 　　定了定神，韓風首先想到的是，現在已經不需要選擇了，對一切他失去控 　　製，既然如此，也隻能憑天由命。 　　“呀！他醒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帶著一聲嬌呼響起，很快便傳出跑動聲 　　。 　　一塊連湯帶水魚肉，湊到韓風唇邊，不待他拒絕。便被強行塞入口中。 　　不等他咀嚼吞咽，同樣的一塊，又被強行塞了進來。 　　揉胸的手更加賣力，光滑脊背起伏也在加大，心窩處一陣柔軟絲滑傳來 　　，讓韓風呼吸痛快了一些。勉強轉過頭，他開始拒絕投喂，口中的魚肉， 　　慢慢囁嚅著，艱難咽下。 　　“我躺多久了？”休息了片刻，韓風艱難的發出聲音，喉嚨仿佛在冒火。 　　“快一天一夜了。”依舊是那個嬌音，帶著些許驚喜。 　　韓風不再問話，他能判斷出自己現狀，唯一期盼的是把燒退去，挺過這 　　一關。 　　連綿的秋雨還在持續，雨聲在洞窟內，顯得格外清晰。二女一刻不停的 　　忙碌著。時常用水淋濕，那塊柔滑的布料，不斷重復著，為他揉擦身體。 　　年小的女子，則是不時往返於，臥床與灶臺之間，隨時準備投喂熱食。在 　　他們看來，仿佛吃食就是靈丹妙藥，恨不得韓風，能狼吞虎咽之下，便把 　　病魔趕跑。 　　“你們穿上衣服，免得著涼。”此時已到了深夜，韓風趁著清醒，再次開 　　口說話。 　　“都濕了，無妨。”背對的大女，明顯疲憊的回答。 　　屋內恢復平靜，隻有外麵的雨聲，伴著灶臺內，柴火的劈啪作響。 　　韓風裹著鬥篷，勉強倚靠巖壁坐起，已經是第二日午時。洞外雨過天晴， 　　讓大家的心情，也變好一些。望著身旁同樣裹著鬥篷，依偎一起，疲憊不 　　堪的二女。韓風輕聲開口：“我好多了，你們睡一下吧。”，自己能夠挺過 　　來，他也覺得意外，想不到這付身體，還真挺經折騰。 　　也許是見對方好轉，更多是身心疲憊，二女也不待回話，蜷縮在一起，很 　　快沉沉睡去。直到這時，他才仔細端詳二人相貌。或許是經過梳洗，眉眼 　　臉頰得以顯露，隻是以無心，從各方麵去評價，她們的容貌，都是很普通 　　，隻能算五官端正，與夢境中的美女對照，絲毫不沾邊。 　　韓風不由苦笑，自己都這樣了，怎麼還想著美女，那樣的人，在現實中或 　　許，根本不會出現，至少不會到他身邊。四下看了一眼，沒有發現自己的 　　武器，他也不再擔心，能把他救回來，無論是什麼原因，殺害自己，搶奪 　　財物的事情，看來是不用擔心了。 　　兩女的這一覺，睡的時間很長，直到半夜時分，才相繼醒來。匆匆躍下臥 　　床，兩人直奔屋外，感覺腹中饑餓難耐，韓風並沒有阻止。 　　“為什麼救我？” 　　臥床上吃著燉魚，韓風認真的問道。畢竟他還是疑惑，至少據他了解，沒 　　有任何人，會這樣做。 　　“你人好，肯收留我們。”大女的回答很乾脆。 　　沒有人再說話，正剩下咀嚼吞咽之聲。 　　生活重新開始，隻是有了些許變化。秋雨過後帶來寒冷，讓韓風不得不， 　　扒開那石堆，再取出兩件鬥篷，集贊的麵餅，也拿出大部分，甚至包括僅 　　剩的，那幾塊肉乾。 　　恢復體力後，三人便趕往山上，到處搜尋可食的野菜，隻是收獲很是可憐 　　。直到大女說出實情，原來她們兩人，認識的野菜很少。唯恐遇見兵卒和 　　野獸，這也讓他們的采集，大大受到限製。 　　“小主，不如回聚集地換吧？” 　　當韓風偶然聽到屋外，兩女悄悄低語時，頓時來了興致。 　　“你們拿著烤魚回去，隻怕會把命搭上，怎麼去換？”雖然知道烤魚的確 　　稀罕，隻是麵對那些饑民，這樣的想法，顯得非常幼稚。 　　“你倒是說話啊！”沒有顧忌韓風的突然介入，大女扯了一下同伴衣袖， 　　似乎在征得對方同意。 　　守在一旁等答案的韓風，隨即感到詫異。隻見那個小女，抬頭閉目，似 　　乎是在權衡思考。這樣的狀態，落入他的眼中，不自覺的，就與主仆關係 　　，聯係起來。看來二人關係不簡單，說了算的，應該是這個年紀小的。好 　　吧，到現在他也不清楚，這兩女到底什麼關係，誰大誰小。 　　“我親自去說吧！”這就是她的決定，帶著不容置疑。 　　“有把握嗎？”韓風有些懷疑。 　　大女有些興奮的直點頭。 　　拿出一些烤魚，即便失去了，也不會傷筋動骨，隻要能保證安全，韓風 　　決定賭一把。 　　“烤魚可以舍棄，你們不要出事。”這是走在路上，韓風特意強調的。 　　再次出現在聚集地附近，依然選擇夜色中，隻是隨著天氣寒冷，裡麵更 　　是寂靜壓抑。每年入冬，凍餓致死的土人，每日幾乎都在發生。有時候過 　　了許久，才有人發現，整個窩棚內，人早已死去多日。 　　三人裹緊鬥篷，猶如幽靈一般，穿行在聚集地內。每到二女指認的窩棚 　　，韓風便負責遠處警戒，而二女則是走近交談。這樣過了幾家之後，一個 　　情況便被他發現，走出窩棚交談的，都是女人，更有甚者，有人竟然對小 　　女施禮。到底對方是什麼身份，才能讓同類人施禮。因為禮節的概念，在 　　土人中，根本不存在。他們平時也隻是，看到城裡人之間，才有各式禮節 　　。 　　這次交換出奇的順利，帶來的幾條烤魚，全部變成了麵餅。隻是按照韓 　　風的衡量，換來的東西，明顯吃虧很多。不過這樣的結果，他也十分滿意 　　，畢竟他最不缺的是魚，雖然現在釣魚，上來的數量見少。 　　達到目的三人，大搖大擺，順著聚集地直奔江邊。這裡是他們平時取水 　　之地，隻是這次前來，卻是韓風特意而為。他想把地形看清，為離開這裡 　　做準備。 　　江邊取水地他也經常來，距離並不算遠，隻是目的不同，看到眼裡的東 　　西也不一樣。沿著江岸往城池方向走，隻是走出幾裡地，便能看到高大的 　　城墻，橫亙荒野之上，直達江岸。遠遠望去，岸邊似乎有人在勞作，並摻 　　雜著兵卒的身影。 　　韓風三人不敢再靠近了，他擔心的問題還是出現，外出的路，似乎被堵 　　死一般。轉頭下意識看向另一側，望著看不到盡頭的城墻，想來繞城而過 　　這條路，應該很難。 　　“你們知道另一邊，是什麼樣子嗎？”抱著試探的想法，韓風隨口問道。 　　“兵營，聚集地是圈禁起來的。”嬌俏的回答聲，帶著肯定。 　　默默站立許久，韓風轉身往回走去，剛剛交易的成功心情，也隨即沖淡 　　許多。三人順著江麵，慢慢往上遊前進，隻是韓風的腳步，仿佛有些沉重 　　。 　　稍微開闊的江岸，在抵達山腳時，又與老路重合。無論從抵達聚集地距 　　離，還是路況上看，江邊都不適合行走。 　　回到洞窟的幾日，韓風都在悶聲忙碌。身體的孱弱，越來越寒冷的天氣， 　　以及每天都在減少的魚獲。讓他的精力，不得不轉移到眼前困境。 　　晾曬鹹魚，這是韓風想到的方法，畢竟這種晾曬的魚乾，要比烤魚更耐 　　儲存。下到江灣裡的滕筐，增加到六個，不停輪換吊起。大塊裸露的巖石 　　上，晾曬著塗抹好鹽沫的鮮魚。這樣的操作才過三天，在第一批魚乾即將 　　收獲時，家底中的鹽塊儲備，便消耗一空。聚集地不缺鹽，因為大山裡的 　　鹽礦，就是鹽城的主業，也可以說，他們都是靠鹽礦，來維係生活。 　　“我們過去，你留下。”小女直接對大女吩咐起來。 　　整理著用於交換的物品，韓風聞言並沒有反駁，這樣的安排很合理。 　　“記得晚上收好，免得招來野獸。”臨行之際。韓風還是不放心，回頭叮囑 　　了一句。 　　同樣在夜色中潛入，這次韓風倒是放心不少，為了這次交易，他舍棄了 　　兩件衣物。被撕開的大小布料，更是聚集地內，不可或缺的硬通貨。用來 　　換取廉價的鹽塊，想必收獲不小。半乾的鹹魚塊，也帶了一些，難得過來 　　一次，還是盡力而為的好。 　　進入聚集地之後，小女的操作，令韓風詫異不已。他們先是來到原先的窩 　　棚，待她和裡麵二女交談後，便鳩占鵲巢住下。最讓他驚奇的是，他倆幾 　　乎足不出窩，便陸陸續續，有女子前來交換。鹽塊麵餅，甚至有些不知名 　　野果。積少成多慢慢匯集。 　　這中事情在韓風看來，即使他在這裡長大，也聞所未聞，就這樣突兀出 　　現在眼前。‘你呀，見識太少，之前活的就是個傻X。’這是夢境裡的他， 　　對自己的鄙視，讓韓風一時無話可說。 　　聚集地裡的物資，畢竟少的可憐，和預想中的一樣，用來交換的物品，還 　　是以鹽塊居多。隻是韓風心裡清楚，小女的出手非常闊綽，往往是在虧本 　　交易。而離開時，她更是留給兩個女人，一整條鹹魚。 　　‘舍得，舍得。’韓風在不斷告誡自己，以免再回到之前，那種小家子理念 　　。 　　等到夜色再次降臨，背起沉重的滕筐，二人開始回返。雖然韓風握著短 　　劍，可帶著這麼多東西行走，還是讓他有些提心吊膽。一路上小心翼翼， 　　磕磕絆絆。二人用了一天一夜，總算趕回了洞窟。 　　飽餐過後，吃著酸澀的果子，韓風望著眼前，正在悄聲低語，相互交談 　　的二女。他心裡沒來由，猛的就是一動，連日來的疑惑，不由積攢到一起 　　，終於不再壓製。 　　“你到底是誰！”一聲低沉的喝問，在石屋內響起。 　　詫異的抬起頭，望著床上的韓風，但見他整肅的麵孔，死盯自己的目光 　　。小女隨即明白過來，她輕輕推開身旁，想要阻止自己的大女，整理一下 　　寬大衣服，抬頭挺直了身體。 　　“吾等是北郡寒氏逐民！”小女嬌聲中，帶著自豪與高貴。 　　逐民這個存在，韓風還不算陌生，聚集地裡有大量這類人，似乎是從很 　　遠的地方，流放這裡的，而且都是女人。她們在平時，與土人一樣，並沒 　　有任何不同。也沒有見過她們之間，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n.cｏｍ有什麼聯係，抱團取暖這種事，更是 　　不可能。她們作為女人，隻能是男人的附庸，獨活都難更何況群居。 　　“逐民，曾經是上等人吧，那又如何，你們還是想想，怎麼熬過寒冬，離 　　開這該死的大山吧！” 　　這樣的出身，對韓風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哪怕對方曾經是皇親國 　　戚，既然被流放到這裡，過土人一樣生活，便是一無是處。內心也在對她 　　們，不能放棄傲嬌，產生了一絲不屑。 　　“看你今天查看地勢，隻怕是想混到城裡，甚至去往更大城池吧。”小女的 　　話，似在挑逗。 　　“嗯！雖然很困難，我也要出去，一定！”韓風沒有回避，這是他的決心， 　　他十分清楚，留在這裡沒有出路。 　　“寒氏族人，可以幫你完成心願！”小女的話非常肯定。 　　隻是聽到韓風耳中，卻立即大打折扣：“我將付出什麼代價？” 　　“離開時，帶上她們。”回答的不容置疑。 　　這樣的恰談戛然而止，顯然不會出現結果。對方所說的她們，想想就是那 　　些，與她交易的女人，帶著她們闖蕩，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女人可以瘋狂 　　想象，多重經歷之下的韓風，可不是腦袋一熱，隨便就會沖動的人。 　　得知她們身份之後，韓風還是很開心，至少不需要猜忌，一切現在都隻 　　是空想，等把寒冬渡過，調養好身體再說。 　　隻是好日子沒有幾天，夜晚中聲聲狼嚎，打破了他的所有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