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族長！江北傳回的消息，已然核查過，與他年紀相仿，且是嫡長 　　子之人，並無離開城池之地。唯有離此不遠的銅城，據傳前任城主之子 　　，內亂中在江上落水而亡，屍身至今未曾發現。至於江北更遠之城，我 　　們未設族宅，消息無從得知。”身為家族對外聯絡，老者如實匯報情況。 　　大族長聞言一聲嘆息，出於謹慎之下，大家才決定，了解對方實情。 　　可得到的結果，顯然沒有多少收獲。 　　“內亂！內亂！哼哼！即使再富足，也滿足不了，他們這些人的，貪 　　婪之心！此事到此為止，是何來歷不查也罷。”老人隻能無奈輕嘆。 　　“大族長！那公子所求，未必不可行，隻要他能把，飼養之技傳授我們 　　，到時候提供多少族人，不是還需要，我們自己定奪，先把秘技搞到， 　　再議不遲！”胡王再次提出建議。 　　“胡王！本王已說過多次，凱迪人之所以，能得以存活至今，信譽最 　　是根本，它是凱迪人之魂。必須要言出必行，容不得半分違逆！”老人聞 　　聲怒喝，身子猛然站起。 　　“凱迪人不是無信之人！”。 　　“大族長說的有理！”。 　　一時之間，屋子裡的家主們，紛紛起身應和，義無反顧支持族長。 　　“唉！都怪本王心切，隻想族人利益，目光短淺啊。”胡王見狀，連忙 　　起身四下施禮，他可不想為此，犯了眾怒。隻是在他心裡，依舊帶著不 　　屑。 　　族裡為這件事，整整商討了，這麼多時日，大家都有些心力交瘁。原 　　本還想用理智，來抵禦那巨大的誘惑，此刻也有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老人沒有再理會胡王，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開始下了決心。 　　“本王提議，答應對方要求！但有一事務必做到，此事即刻設為凱迪 　　人禁忌，凡泄露之人，其家族燼滅，征召之事，需我們共同商議，任何 　　人不得私下交易，否則即視為，背叛凱迪人論處！各位還有何提議！”老 　　人說完，身體微微搖晃，連忙坐了下來。做出這個決定，幾乎耗盡了， 　　他全身的氣力。 　　這樣的提議，被眾人一致通過，唾手可得的利益，最終還是壓製了， 　　人們內心不安。就這樣被人架上戰車，凱迪人充滿了無奈，隻是他們也 　　清楚，那潛藏在心底的野望，才是支持他們，選擇冒險的真正動力。 　　當韓風二人結束閑逛，被重新請回族屋時，這曠日持久的談判，終於 　　結束了。沒有舉行任何儀式，甚至沒有一紙協議，隻是雙方各自，鄭重 　　其事發誓，自己一方會嚴守承諾，便草草收場。 　　“取筆墨紙硯，在下即刻傳授，飼養之技！”韓風早已等的不耐煩，當 　　即便投入工作中。 　　自從踏進族屋之際，大方才得知雙方，在謀劃的事情。讓她的內心， 　　頓感不快。對凱迪人的仇視，令她幾次想要開口，阻止這種合作方式。 　　隻是望向韓風時，發自內心那種暖意，又讓她不忍違逆。 　　眉頭緊鎖的大方，隻是呆呆站立一旁，努力克製著情緒，不讓自己委 　　屈的淚水，淚灑當場。 　　一張羊圈的草圖，一張兔舍結構圖，呈現在眾人麵前。隻是上麵沒有 　　任何文字，甚至連數字都沒有。韓風自然清楚原因，他根本不會寫字啊 　　。 　　“下麵在下所說的話，務必要記清楚，至於何人保管它們，凱迪人自 　　行決斷！”韓風指著兩幅圖說道。 　　“快！識字的人，都執筆記下，不得遺落一言！”老人聲音顫抖，焦急 　　的吩咐道。 　　“這個小茅屋，開口這一麵，務必麵向南麵，三個案幾高……”韓風指 　　著草圖，詳細解釋起來，至於具體規格，也隻能用其它物品，規格大小 　　替代。 　　從圈舍的建造，到存欄內，公母搭配比例，日常環境清理，冬季過冬 　　注意事項，以及飼料營養，保持飲水清潔，更有青儲飼料，發現病畜時 　　，一些異地隔離，死後深埋處理，等等一係列規章。韓風此時沒有藏私 　　，把自己所能了解的，夢境中的常識，一股腦獻了出來。 　　“野兔屋外建造圍欄，在它下麵，一定要先埋下石塊，和案幾一樣深方 　　可。”韓風依舊不放心，最後叮囑道。 　　見對方不再交代，幾個族老湊到一起，小心翼翼把記錄，遞給大族長 　　，神情異常亢奮。 　　老人握住紙張的手，在不住的顫抖，激動的心情，比得到珠鏈時，強 　　烈百倍不止。他緩緩坐到地上，上身哆嗦著趴倒在地，默默向韓風施禮 　　。屋內的族老們，沒有人遲疑，都無聲趴下，他們的方向，無疑都對準 　　韓風。 　　“這是承諾，各位無需大禮，在下愧不敢受！”韓風能理解他們心情， 　　連忙出言謝絕。 　　“公子活命之恩！凱迪人永世不忘！”老人語帶顫抖，低聲嗚咽著。 　　又再囑咐幾句後，韓風便帶著大方，離開了大茅屋。想必這些交代， 　　凱迪人還要消化一番，即便是立刻實施，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走在回去的路上，大方終於忍不住，她內心的悲憤，越過韓風後， 　　轉身沖對方低吼。 　　“為何要幫助那些畜生！”。 　　見對方麵色漲紅，淚水簌簌落下，正倔強的望著自己。韓風倒沒有意外 　　，自己刻意避開她，選擇單獨和凱迪人商討，就是擔心她，會執意阻攔 　　。其實當韓風見到，那些寡女慘狀時，他已經看出了，大方經歷過的一 　　切。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讓她，因為私怨影響計劃，這是韓風的原則。 　　“我要養狼！”韓風麵帶肅穆，直視對方。 　　“他們喂不熟！”大方執拗的堅持著，淚水依舊滴滴滾落。 　　望著眼前的女子，韓風忽然有些憐憫。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堅 　　持，這與善惡無關，畢竟那是活著的動力。他沒有權利，去改變別人的 　　信念，能做的隻是盡力勸解。 　　韓風深呼一口氣，仿佛在宣泄心中無奈，他抬起手來，輕輕擦去女子臉 　　上淚珠，語氣也放緩：“如果想要狼出力，總不能看它們餓死吧。”。 　　“我不管！我就是要看到，凱迪男人的鮮血，在我腳下流淌！”大方的堅持 　　，讓她無所顧忌。 　　“你會看到的！”韓風倒是沒有說謊，既然自己利用凱迪人，去拚命搏殺 　　，必定少不了。這樣的場景，應該早晚要遇到。 　　“哼！不要忘了，母親在看著！”大方說完後，轉身自顧走去。 　　韓風聞言，心下不由一緊，下意識摸向胸口。那顆狼牙吊墜，此刻似乎 　　又在發出涼意。 　　‘造孽啊！啥時候找機會還給她！’韓風內心後悔不已。 　　凱迪人的行動非常快，隻是他們選擇的場地，讓韓風再次無語。族屋前 　　的巨大廣場上，密集的人群正在勞作。人們用工具，甚至是雙手，在地 　　上不停挖掘著。原本韓風設計的柵欄，被他們也改成石墻，看來對方是 　　下了決心，一定要建的牢靠。 　　夜晚的廣場上，篝火在熊熊燃燒，勞作的人們，在披星戴月趕工。散落 　　草原上的族人，也在運回青石，仿佛個個不知疲倦。 　　“我們就坐在屋內，每天看著它們，越養越多！”。 　　老人指著工地現場，話語中掩飾不住興奮，這裡有著家族希望，由不得 　　他們懈怠。 　　“按這個建造速度，想必很快即可完工，我們還需盡快，去采購幼畜，待 　　一切安排穩妥，在下也好放心離開。”想著耽擱的時間，韓風難免也有些 　　焦急。 　　“公子所言甚是，本王即刻安排人手，前往漠西城。”老人聞言非常開心 　　，連忙點頭答應。 　　“漠西城嗎？該不會隻有那裡，才能購買牲畜？”韓風對這些不了解，不 　　由追問起來。 　　“也不盡言，草原之地，本有五座城池，都以飼養牲畜為業，原本漠北城 　　據此稍近一些，隻是那裡發生疫情，不便前往，故而選擇漠西城。”老人 　　詳細解釋。 　　“方大人，清楚漠西城位置嗎？”難得出來遊歷，與其留在這裡傻等，韓 　　風倒想借機，出去見識一番。 　　“走官道騎馬疾行，最多三日便可。”大方機械般說道，顯然是還沒有消 　　氣。 　　對方準確的回答，令大族長有些疑惑，見她板著麵孔，也不便深究，隻 　　是偷眼撇了一下，便收回目光。 　　韓風倒是沒有在意，明知她餘怒未消，也懶得再觸黴頭。於是轉身說道 　　：“此次購置幼畜雜物，所需必定不小，在下所帶銀兩不多，需變賣一些 　　寶物，來籌集所需。隻能先行趕往，我們便在漠西城匯合吧。”。 　　老人聞言心中一動，對方所說的寶物，必定是稀罕之物，隻是現在提出 　　購買，實在有些張不開嘴，隻得開口回道：“那就有勞公子費心了，吾族 　　之人隨後便到。”。 　　趕往漠西城的官道上，二人騎馬一路奔行，由於地處平原，更是人跡罕 　　至，盡情馳騁之際，讓人心情無比暢快。 　　“過了今晚，明日午時之前，就該到漠西城了。”官道上燃起篝火，大方 　　躺在地上，目光望著夜空，口中淡淡的說道。 　　“終於開口了，我以為你，從此不說話呢。”同樣躺在那裡的韓風，忍不住 　　調侃著。見對方沒有回應，連忙改口問道：“按說你們母女，逃離族地後 　　，想必是去過漠西城吧，不然為啥這麼清楚？”。 　　大方依然許久沒有回應，就在韓風感覺掃興，準備閉目休息時，一聲低 　　低的啜泣聲傳來，緊接著就是低語：“漠西城，就在那裡，我親眼看著她 　　，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溫暖的季節裡，一陣寒意竟至襲來，韓風隻覺身體發寒。隻是無聊的閑 　　談，無意之中，竟然觸碰到大方的痛楚。 　　“對不起！”韓風幾乎是，下意識開口。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道 　　歉。 　　仿佛沉浸在往事中，大方依舊在自言自語：“那一刻我發過誓，讓漠西蒼 　　氏，舉族為她補償血液，可惜我用盡手段，也不過是挑起內亂，結果功 　　虧一簣。不滅蒼氏，我們母女，死不瞑目！”話說到最後，變成淒厲的嘶 　　喊，在荒野夜色中回蕩。 　　女子的呼喊，徹底震驚了韓風，一個人的死亡，在他看來最是平常。現 　　實世界與夢中不同，生活在聚集地中，即便有人搶奪食物，也隻能盡力 　　一搏，哪怕最後失敗，雙方也並沒有仇怨。那無非是自己無能，保不住 　　財物而已。他沒有親人嗬護，即便是在夢境中，也還是一個人，在社會 　　上打拚，直到犯事跑路。看見對方如此悲憤，真的令他大感意外，難道 　　在這個世上，親情真的存在嗎。 　　“要不然，我們回去吧？”有些無助的韓風，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不免隨 　　口問道。 　　“不！該恐懼的是蒼家！”大方擦乾淚水，倔強的反駁著。 　　“答應我，別自己糟踐自己，早晚乾死他們，為你報仇好了！”此情此景 　　，讓韓風再也按捺不住，一句夢境中習慣用語，下意識脫口而出。 　　奇怪轉頭看向韓風，大方詫異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潔白整齊的牙齒 　　，再次暴露出來。笑著沖韓風說道：“如果母親在這裡，一定會說，你和 　　丫兒一樣，就知道哄我高興！”。 　　“哦！也許母親，最了解孩子吧。”眼見對方高興，韓風連忙岔開話題。 　　隻是笑聲過後的大方，似乎還沉浸在悲憤中，依舊恢復常態，低嘆一聲 　　：“是啊，如果我能，早些聽母親訓斥，不每日隻關心吃食，多學一些本 　　事，或許她不會為了我，去選擇獻祭。”。 　　隨著大方的喃喃自語，似乎周圍的夜色，都帶著沉重與壓抑。韓風禁不 　　住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抬頭望向夜空。 　　“從我在夢境中醒來，我便做出決定，在這世間，沒有人可以約束我，任 　　何欺壓我的人，必將付出代價，哪怕付出生命，也絕不罷休！”。 　　“包括幫我復仇嗎？”大方有些忐忑的問道。 　　韓風低頭看向大方，見對方的模樣，最後還是不忍心，隻能重重的點頭 　　。 　　漠西城緊鄰山地，同樣是巨大的石城墻，遠遠望去，猶如探出大山的龍 　　頭，猙獰著趴伏在草原之上。由高大建築，所組成的龍首，直視著東方 　　，仿佛時刻在監控，草原上的一草一木。 　　“他們不是以，飼養牲畜為業嗎？為何城外空空蕩蕩，連個人影都不見！” 　　韓風有些疑惑，擔心出現變故，便連忙問同伴。 　　“這條官道，北地人很少用，所以在城北，常年不見有人往來。而牲畜的 　　草場，都集中在城南，隻有東麵的城墻下，有一座兵營，距離這裡很遠 　　。”用手指點著遠處，大方在一一介紹。 　　放心下來的韓風，不由催動坐騎，想著能首次踏入城池，心情變得有些 　　興奮起來。 　　隻是剛剛顯出的城門，又讓韓風感到詫異。此刻城門緊閉，城上更是沒 　　有守衛，如此怪異的狀況，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眼見漠西城如此，大方也察覺出不對，催馬跑到城門下。兩人停在那裡 　　，木然四顧起來。 　　“唉！下方是何人？來自何處？”。 　　就在二人猶疑之間，城墻上探出一個頭顱，沖下麵高聲呼喝。 　　“我們來自江北，為何城門緊閉，可是城內發生變故？”大方也是不解，連 　　忙大聲問道。 　　“城主有令，凡是北來之人，一律前往東門，接受盤查！”守衛有些不耐煩 　　，乾脆直接傳令。 　　“不會是因為我們吧？”韓風聞言，連忙低聲詢問。 　　“不會！如果真的事發，守衛這樣傳話，無異於打草驚蛇。”大方連連搖 　　頭，隨即便高聲嗬斥：“大膽賤役！我家公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ｎ.coｍ 乃家族貴戚，即便你家城 　　主在此，也得以禮相待，豈容隨意驅使嗬斥！”。 　　下方的呼喝，傳到守衛耳中，頓時讓他驚慌失措。北門歷來少有人光顧 　　，如今更是有城主宣示，這才關閉城門，偷得清閑。可哪成想，來人似 　　乎身份高貴，一旦上麵怪罪下來，這罪過可是不小。 　　“大人且慢！小的這就開城門！”眼見對方撥馬，似乎掉頭要走，情急之下 　　，他大聲招呼起來。 　　厚重的城門，幾乎才張開裂縫，幾道身影便沖了出來。幾人一陣加速跑 　　，氣喘籲籲的站到馬前。 　　“大人息怒！不知公子是何身份？是否有漠北城路引？”即便心裡惶恐，可 　　守衛還是猶疑，不經核實，一旦出了紕漏，他同樣擔不了乾係。 　　韓風麵帶不滿，從懷中取出令牌，隨手晃動一下，沉聲說道：“漠北城發 　　生疫情，何人敢靠近，是故繞道這裡，怎麼，沒有路引，本公子便不可 　　，入你漠西城嗎！”。 　　“大人莫要誤會，還好二位大人，沒有去過漠北城，不然恐怕會遭橫禍！” 　　守衛一臉慶幸，好在自己反應及時，沒有徹底得罪他們，當即借機奉承 　　起來。 　　“哦！何來橫禍之說？”韓風也有些好奇，難道是因為怕傳染嗎。 　　“大人有所不知，郡府已然下令，凡進入過漠北城之人，發現一律處死， 　　就地焚燒，即便身份是城主，也不例外！”守衛的語氣，明顯帶著幸災樂 　　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