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瀛閉目不語，最年輕的陳塤接過話道：“若放虎歸山，難道他就不會再犯嗎，當日這些蠻匪沒有來由地來到特林府燒殺，可不像是打草穀的樣子。如果這個蠻人首領是對方一個重要人物，那麼對方肯定投鼠忌器，而且在這關外能指揮幾千人隊伍的，總不會是一個小嘍囉吧。” 　　的確，關外人口稀少，能指揮幾千人的頭領，在各自的部族裡麵肯定也是能說得上事的一個，當然了，女真和瓦剌人除外，不過看這蠻人衣著和言語，倒不像女真，更不是瓦剌，眉目五官反而有點像漢人。 　　從朝鮮借兵的書信還是照樣發出，而鄺埜卻堅持著不給女真人參與特林府防禦，他始終認為，教給那些女真人農耕種養，已是極大的恩典，若抽調女真騎兵來特林府，一則會出現過於依賴這些異族番兵，二則會讓這些異族看到明軍虛實。而堅持用女真騎兵的王佐卻是截然不同的觀點，眾人無法調和，隻好修書遼陽，由自家王爺定奪。 　　而特林府的大牢裡，那蠻匪大將，已經被剝了精光，四肢被固定在鐵索上，無法動彈。各種大小不一的烙鐵，插指甲縫的鐵簽，敲牙齒的小錘，還有專門灑在傷口上的細鹽，吸引螞蟻啃咬的蜜糖，大大小小的刀子，鋸子，甚至形狀各異的錐子，這些變著花樣的刑罰和說不出名字的刑具，都是李珍往日留下的。 　　當然，還有一些水刑的工具，沒有擺在這番將眼前，因為水刑的用具太過普通，擺在眼前起不到什麼威嚇的效果。 　　李珍南下身隕，這審訊的事情，本應由兵部的鄺埜負責，可那老頭說他自己不太懂這些刑具，而且年紀大的，聽了那些撕心裂肺的喊叫會睡不著，所以這差事就隻能由陳瀛負責。這平日裡淡定自如的大將，看到這些刑具，還是禁不住額頭上冷汗淋漓，可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絕情，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將馬鞭指向了那捆鐵簽。 　　“先往腳趾上麵用，這樣就算放了他也跑不動。”在差役準備動刑的時候，陳瀛補充提醒道。 　　牢獄裡的慘叫，持續了半個上午，其實陳瀛並不想這麼快結束，他還想著多讓他為戰死的士卒們報個仇，可那蠻匪首領還是招了，所有的問題都回得一清二楚，讓他沒有繼續施刑的借口，而且那蠻匪的口供也是份量十足，陳瀛深感這事態緊急，隻好回府衙和鄺埜他們從詳計議。 　　比起遼陽中元節的兩大盛會，京城的中元節也不妨多讓，城內外各處寺廟道觀，整個七月都是香火鼎盛，求神問卜的來往不絕。而數月前，在那皇城東麵動工的隆福寺，已經初顯輪廓，寺廟內佛像金身已經成型，工匠們已經被下了死命令，在中元節前，必須把佛祖大殿和觀音堂竣工，否則都要闔家大小抓去充軍。 　　高穀親自掛名監工，而平日裡在這裡來往督工的，是新晉內閣大學士江淵。這短短三個月，拆平民房一百二十餘家，動用石料，木料數千方，江淵即使再有能耐，都無法做到，卻是那皇太後說往日的太子東宮，已經略顯破舊，正想著拆了重建，所以把內裡一些石料木材，廊柱橫梁，直接搬來使用，才有這樣的進度。 　　江淵不敢想那皇太後為何要拆了東宮，也不敢多去細想，反倒是於謙提點他說：“這些物料用在隆福寺，即使再快，也不能讓人看出這些物料來自東宮，更不能讓宮裡人看出來，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皇太後看出來。” 　　“於大人，這不就是皇太後下的令嗎，她知道這隆福寺用的是東宮的木石啊。” 　　“這不是新皇登基了嗎，她老人家日後是要換一個東宮太子的，所以要拆一個舊的東宮，所以她不想見到以前的東宮物事，你才要把這寺廟的一磚一瓦，一柱一墻，都看不出來自何方。” 　　“哦，謝謝於大人提點，晚輩隻懂工部農田水利，興修土木，對這些事情毫無想法，若不是大人提點，我江淵又不知要丁憂多久去了。” 　　臨近中元節，高穀都要每天來到這工地巡視，督促進展，而那孫太後，已經有點迫不及待，每每召見高穀時候，便說：“那北麵要在中元節出風頭，我們朝廷自己也要有一些臉麵，隆福寺中元節祈福，皇帝會親自到場，祈求天下太平，此事內閣也要多加擔待。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ｎ.ｃom ” 　　高穀這段時間已經是有些忙不過來，可還是要對著這位太後逢迎道：“太後欽點江淵為這主事，是再英明不過了，上次從山東截留的幾根楠木，已經到了，不過楠木雕工需要數年才成，現在寺內已經用泥塑做好了胚胎，再過幾日，那佛像便可完工，雖算不上多宏偉，可起碼能撐個三兩年，到時候楠木雕成再行替換即可。” 　　“不錯，古時候武則天建神都明堂，我雖不才，可也算是有功於大明，此事不容有失，中元節時，決不能讓北麵搶了聲勢。” 　　高穀心想這時候居然還想著搶威，到底還是婦人之見，不過這孫太後始終還是朝堂上最有勢力的人，起碼在這京城內，目前還沒有一個能與之抗衡的勢力。 　　“京城內的事情，按部就班，總不會有錯，不過關外也先的事情，這已經拖了一段時間，我們也要有所準備了。”高穀最擔心的，其實還是關外的戰事，或者隻是那也先的戰事，因為那被廢掉的皇帝，完全不在他考慮的威脅範圍之內，包括那遼陽城兩大盛會。 　　“也先要和脫脫不花爭一個長短，可他又不是黃金家族的人，能爭什麼？而且我們要去北伐脫脫不花，勞民傷財，又得不償失，反倒是給那朱祁鎮掃了一個障礙。” 　　聽得出來，這孫太後對也先已經開始不滿，可還沒到翻臉的時候，高穀覺得還是要把利害關係再闡明一些：“那也先已經收攏了脫脫不花的弟弟，阿噶巴爾濟。這樣他手上也有了黃金家族的一人，隻要他擊敗脫脫不花，便能自行擁立一個新的蒙古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