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賽爾明明握住了門把手,又遲遲不肯打開那扇門。門外麵的,是班布爺爺,是帝皇使者,是和善的老人,是親切的老師,是正義的執行者,為什麼會猶豫,為什麼…手會顫抖呢? 是害怕嗎?可能是吧。海灘上的人,比下雨時搬家的蟻群更擠更密,可就在那麼幾分鐘,他們就沒了胳膊,從皮膚開始,一層層融合,成為如通天古樹的血肉之塔,那一麵麵臉,那一張張嘴,那一聲聲痛哭,是沒見過世麵的少年從未設想過的恐怖。在班布先生手中,活生生的人是隨意塑型的橡皮泥,被揉搓、攪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僅剩的嘴,發出生不如死的嚎叫,證明他們是真正的…人。 躊躇的幾秒鐘,熟悉的低語又浮現在少年的耳畔: “走吧,走吧…走吧…” 少年想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但那不安的心跳,又讓他加大了手臂的力量,將那扇門慢慢敞開。即使那低語在勸告,在哀求,在哭泣,在威脅他別打開那扇門,他還是拍拍心口,平復莫名的心跳,選擇相信班布爺爺。 他明白,雖然略為偏激和殘暴,但班布爺爺是個履行了被黑暗蠶食的正義的好人。而好人,是不該被拒之門外的。 進了屋,班布先生從木精靈和探員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色彩,那是抵消了懷疑、猜忌的敬重。早前的陌生和敵對?在見證了揭發醜惡的輝煌,和懲處罪孽的奇跡後,都給熱火燃燒,升華為誠心佩服的敬仰。 哪怕手段過激又怎樣?誰敢說,帝皇使者的言語有紕漏?誰敢罵,帝皇使者的責罰太血腥?誰敢指責帝皇使者的手法有違人倫?若有誰敢說一嘴,即使是睡在一張床上的人,也會給他結實的耳光——醒醒吧,沒有帝皇使者,這些醜事過個幾百年都見不了報。 血腥?倫理?野蠻?統統去他媽的吧。對付喪心病狂的畜生,若是待以文明之禮,妄圖憑善心勸其歸化,又把畜生嘴裡的亡魂置於何地?在保有善惡觀的普通人眼裡,要說文明,施加殘忍極刑的帝皇使者,才是真正的文明。 所以,班布先生笑了:“事情辦妥了,既往不咎。怎麼,你們舍不得走?還是我這孫兒手藝太好,想再嘗嘗?” 避難兩人如夢初醒。他們走到使者的身前,一個是昂首挺胸,行了莊重的格威蘭式軍禮;一個是拇指頂額,手撫胸膛,做著傳統的瑟蘭式禱告。朝晟來的少年聽得懂,那是尊敬的感謝,和誠摯的祝福。 康曼來的少女,則是置若罔聞。她坐在床沿,綠眸遠望著星夜,用那輪有缺角的明月,當作黑暗裡的窗。 “賽爾,跟我出去一趟,”等木精靈和男人乘上電梯,班布先生掩上門,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朝不願正眼瞧他的少女吐了聲,“伊利亞·格林,你留下。” 少年其實想問,這新來的姐姐是何身份,卻是不曾開口。他感覺得到,那溫柔的笑是遙遠的距離,那親和的儀態是虛偽的厭惡,這位陌生的姐姐雖然笑容未改,心裡卻很不喜歡班布爺爺,很不喜歡這地方。 奇跡之光縈繞各有心事的老少,送他們到了熟悉的莊園前。看見這棟建築,少年是片刻的愕然,他怎麼也想不懂,在這過了淩晨的夜裡,爺爺要到多弗斯莊園做什麼? “小武,要聽爺爺的話啊,”敲門前,說回梁語的無秋俯著身,揉著少年的頭,露出暖心的笑,“待會兒,不準跑,不準叫,知道嗎?” 這笑是真的,不祥的預感也是真的,少年是一個寒顫,忙點點頭,表示自己會好好聽話。 清脆的鈴聲消去後,門開了。 開門的是齊約娜。她剛洗完澡,濕漉漉的長發半還搭在肩上,見到少年和使者,又驚又喜,急忙把未吹乾的金發撥在身後,平抬著手,支吾了半天,才念出了一句話:“班…班布先生,賽爾,請進,請進來吧。” 客廳裡,沒有杜森和阿納塔的身影。齊約娜是手忙腳亂,想沏茶,卻找不到茶葉罐,還是班布先生表示午夜不宜飲茶,她才抹著手心的汗珠,溫了壺水,坐到了沙發上。她說,兒子今天並未受驚嚇,反是活潑過了頭,自己架不住他,才勞煩丈夫押著他去洗澡。 老人又揉了揉少年的腦袋,笑得寵溺又慈祥:“沒事,我們就要走了。告別之前,來看看孩子,不急。” 說完,客廳恢復了寂靜。細刷刷的流水聲,和孩子的撒嬌摻和在一起,還能隱約聽見父親的嚴厲。當花灑關上的第三分鐘,歡快的腳步和噠噠的滴水聲出現在二層的走廊,在父親的幫助下,男孩洗完了澡,要喊媽媽去休息了。 “呀!班布爺爺!賽爾哥哥!”隻從護欄俯望一眼,阿納塔就踢開拖鞋,跑到一樓的客廳,撲到少年身上,抱著他的胳膊,蹭了又蹭,“你們怎麼來啦!嘿嘿,我看到了哦!班布爺爺在電視上!好厲害呢!班布爺爺就是帝皇使者,聖城的常青武神,對不對呀?” 齊約娜和杜森急忙伸出手,卻不敢攔著兒子,憋了好久,除了兒子的名,又什麼喊不出:“阿納塔…” “阿納塔,”班布先生咧開嘴,調皮地笑了,“爺爺和賽爾,來給你送道別的紀念品了。” “不要啊!怎麼,這麼快就走?這才…”男孩呆住了,沒一會兒,就吸著鼻涕,哭哇哇地抹眼淚,“我,我好不容易才有新朋友的…賽爾哥哥…大家都不和我玩…才四個月,四個月…不要,你們多玩幾天呀,住在我家,不要跑好不好…” 在不知所措的少年眨眼求助時,老人還是笑嗬嗬:“別怕,阿納塔,戴蒙德家的少爺和小姐找到了哦?他們都回家了,你的朋友,回家了。” “西爾維婭和高爾登?”湍急的淚腺立時擰了閘門,男孩是驚喜交加,“真的嗎,他們——” 第一次,老人打斷了男孩的話:“不過,他們怕是不會和你當朋友了。” 意想不到的插話,來自冷漠的笑口。阿納塔、齊約娜和賽爾皆是不明所以,啞口無言,唯有杜森,是撐膝而立,雙拳猛握,凸起青筋。 “你的父親,杜森·多弗斯,是溫亞德最神通廣大的蛇頭,也就是人販子的老板、老大,”班布先生輕敲沙發的扶手,雙目瞇得愜意,“人販子,把孩子、成人、男人、女人抓起來、騙過來,當貨架上的零食和玩具賣的商店老板,明白嗎?你朋友的失蹤,和你的父親脫不了乾係啊。” 在信仰與恐懼前,母親與妻子的責任占了上風。齊約娜站起身,按著丈夫坐下,如海的明眸裡,是堅毅的哀求:“班布先生…” “坐下吧,齊約娜,我自有分寸,”班布先生掏出抽了一下午的黃銅煙鬥,在這午夜的莊園裡,撚指引火,噴吐熏熱的煙霧,“怎麼,阿納塔,不相信我嗎?你可以問問,讓你的父親親自回答,在我麵前,他絕不會撒謊。” 問?還需要問嗎?九歲的孩子或許不懂,人們為何會說謊話,可他必然明白,人們有沒有必要說謊話。父親那閃爍的眼神、滾落的汗珠,以及無處安放的雙手,和班布爺爺的氣定神閑對比鮮明。 事實已擺在明麵上,再無質問與回答的必要。 “相信,你們都看過我的演講,”班布先生站了起來,把雙手疊在背後,麵向莊園的門,背對客廳內的一家人,“我說了,格威蘭的幫派家族,該由戴罪立功的警察們去肅清,奧蘭德先生也表贊同。有我們坐莊,莫說杜森你,就是康曼城的大流氓,也活不過明天的早上。 當然,你可以跑,但出海的成功率是渺茫的。海軍和海警,可不是一路人,他們的雷達聲吶功率夠高,找到某條不聽警告的小船,火炮和機槍會立時噴灑彈藥,留屍不留痕。留在溫亞德,投案自首,等他們上門拘捕,結果都沒差。齊約娜會成為千夫所指的黑幫遺孀,無法再嫁;阿納塔會變成幼兒園的孩子都唾棄的流氓遺孤,沒有學上。你的家產會被王庭抄沒,你逝世的祖父會丟失軍人的榮耀,你的愛妻與兒子,要拿著所剩無幾的保命錢,改名換姓,跑到沒人認識他們的天涯海角,在恐懼、自責裡扭曲生長。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你走上了犯罪的路,做了太多的孽。 當然,我是個宅心仁厚的老好人。齊約娜和阿納塔,是好妻子,好母親,好兒子,連累他們受苦受難,我於心不忍。所以,杜森,不,多弗斯先生,我現在給你兩條路選,有興趣聽嗎?” “請講。” “一,是你和夫人兒子,美美睡一覺,醒來後,共享最後的早餐,我會保證,你們會走得幸福又愉快,沒有半點痛苦,在亡者的歸屬地——天國或煉獄相見。” 班布先生的話,是冰冷的憐惜,和真切的殺意。瘋狂的提議,讓賽爾一把樓住阿納塔,幾乎要搶聲說話,可想到來時老人的警告,他的喉嚨乾咽了兩下,一語不發。 “二,是你死,他們走或留。我會保全你的家產,洗清你的檔案,沒有別人會知道,你與你的家族犯過哪些罪,哦,除了那神秘的買家。他是有本事的,林博士清楚他的身份,卻刻意規避,未曾記錄,就連我,也摸不清他是人是鬼。總之,避著我已是他的極限,你死後,他沒那個本事尋你的妻兒麻煩。而有著還算豐沃的家產與好名聲,沒人會對阿納塔和齊約娜指指點點,可能有好心的男士,當孩子的繼父,給他一個新家——” 話沒說完,呆滯的阿納塔瘋了似的,在賽爾的懷裡蹬腿甩頭,喊,哭,撲,比張開血盆大口的獵犬更叫人害怕:“不!不!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沒有人安慰,他的父母,他的朋友都是沉默著放縱,讓他哭,讓他叫,等他嗓子喊啞了,淚流乾了,眼睛哭紅了,賽爾才不忍地貼近他的耳,輕吹著該說的話:“不哭,阿納塔,不哭…別怕,別怕…” 孩子尚且如此,杜森又會遲疑多久?他抱著妻子,深情一吻,給出了回答:“我選第二條道。” “好,”班布先生滿意地點了頭,轉向兩個孩子,欣慰地笑了笑,“去,賽爾,把杜森·多弗斯在這裡殺了吧。” “啊?” 別說少年本人,就是決意領死的杜森,也不禁失聲。而班布先生,則帶著一副說錯話的抱歉之色,連連補充:“還有,齊約娜,抱著阿納塔,讓他看著杜森死在賽爾手上。” “爺爺…老師?”賽爾摟緊了阿納塔,問得是那般小心又不可置信,“你是在開玩笑嗎?” “不,賽爾,我是認真的。快吧,快些動手,對你和他們都好。” 就連杜森,也忍不住張口:“帝皇使者,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過分啊,我是他的老師,帶他出來,自然要教他些東西,”班布先生又轉過身,對著莊園的門,耐心地解釋,“從前在故鄉,我第一次養大的家禽,是親手宰殺的。開始,我也有點動不了手,可想想父母下刀時利落的模樣,我忽地明白了,殺了它,不是考驗孩童的折磨,是要生在村裡的孩童明白,禽畜就是禽畜,對待它們,最端正的態度不是愛憐,而是最快、最準、最狠地給它們死亡,實現它們應有的價值,那就是給豢養的主人吃掉。 賽爾啊,這就是態度。你是綠鬆村生長的孩子,你也會殺雞宰鵝,我相信你明白,態度是多麼的重要。對待不一樣的人、事、物,要有不一樣的態度,對善的人,要有善;對惡的人,要有惡;對壞的事物,要去摧垮;對好的事物,要去挽救。若不樹立一套明確的標準,施行一種堅定的信念,你永遠不能控製力量,永遠不能回到自己的家。 去吧,你是懂得有智慧的生命怎樣死最無痛的。你的力量很強,可以捧著他的頭,以最短的時間,將顱骨和大腦碾碎,那是不會痛的,我試過,就像魂飛了天,眼什麼都望不到,如迷茫的夢一樣。 去吧。賽爾,聽爺爺的話,不要怕,不要跑,你跑不掉。就算我疼惜你,放你離開,阿納塔和齊約娜呢?他們會死,會流亡,會在痛苦裡度過餘生。你今天的選擇,他們永不遺忘…” 少年放開了男孩,一寸寸地挪到杜森·多弗斯的身前,而班布先生,還用最慈祥的語氣,訴說有道理的悠揚:“去吧,伸出你的雙手,放在他的兩顳,稍稍使著勁,用你的祈信之力去碾碎他。很快。很快,沒有痛苦,沒有恐懼,隻是溫熱的血罷了。人血和鴨血沒有分別,你不會惡心,不會崩潰的,相信爺爺,去做吧…” “不!不!”在少年真的抱住杜森的頭時,阿納塔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將扔在沙發上的紅酒盒掀了開,取出放在裡麵的禮物,要給班布爺爺和賽爾哥哥的禮物,沖到老人的麵前,瞪著哭紅的眼睛,哀求不停,“爺爺!班布爺爺!你忘了嗎?你和我、我媽媽、我爸爸都是朋友!是好朋友!我們聊天!吃過飯!還有葡萄!還有船!出過海!做過塑像!塑像!你記得嗎?你記得嗎?賽爾哥哥,你說句話,你勸勸爺爺,勸勸、勸勸他…勸勸他啊…” 男孩的禮物,是一排卡通塑像。這堆塑雕琢而成的,是五個站在一起的大頭卡通娃娃,看那神情,那容貌,那身高,分明是多弗斯一家和少年與老人的合影,隻是沒來得及上漆,所有的顏色,隻是那暗淡的灰。 “抱歉,阿納塔。” 少年回過身,扶起了跪倒在地上的他,給了他最緊密的擁抱,和一個最是抱歉的吻。 吻在眉心後,少年將男孩交給齊約娜,再走向坐在沙發上的杜森,抱住那閉上眼的頭顱,說:“杜森叔叔,齊約娜阿姨,還有阿納塔,犯了錯,是要受懲罰的,哪怕逃避了一時的製裁,也逃不過良心的每日責難。齊約娜阿姨,請原諒我;阿納塔,請你忘記我,如果你不能釋懷,就恨著我吧,等你長大了,或許能明白…明白你的父親是真的錯了。杜森叔叔,我不知道是否真有天國和煉獄,我隻相信,假如真的有審判罪孽與獎勵善良的靈魂之所,在經歷刑罰,償還了生前的罪,你是可以與家人團聚的…我祝福你,願…願帝皇予你安息。” 在少年合攏雙掌的前一秒,金芒激射,將杜森·多弗斯刺為無肉血的飛沫。 是班布先生代替少年行刑了。在少年的印象裡,老人從未有如此欣慰的眼神與嗓音:“很好,孩子,我沒什麼可教你的了,走吧。” 金芒翻湧,少年和老人不見了。阿納塔摸向沙發,摸向已無實體的父親,躲進母親的懷裡,嚎啕大哭。齊約娜是擦乾眼角的淚滴,不指責,也不勸慰,隻是比了祈禱的手勢,為逝者的過錯與改悔送行。 回到酒店的房,望月的少女趴在書桌上,安眠地像隻優雅的貓。老人和少年是躺在各自的床上,相背而睡,一個望著窗外的光,一個望著浮影的墻。 海岸的濤聲波來時,無秋輕聲問:“小武啊,爺爺教你的,都學會了嗎?” “嗯。” “生氣啦?爺爺也明白,我的手段太過火,可人就是這樣,不過火,就沒法留下深刻的印象。” “嗯。” “真不高興啦?說說看,要我做哪些補償,你才能笑一笑啊?” “我要回家。” “回家?”無秋嘿嘿壞笑,“沒錯,是該回家了。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說說,爺爺教你的,到底是對是錯啊?” “對的。” “既是對的,那我可有話說了。爺爺啊,傳了你這麼多人生的真諦,你可沒回報爺爺半厘哦?哎?別頂嘴,你做的飯菜味道雖好,還不足以償還我請的客、買的衣啊?” “那,爺爺要我怎樣?無秋爺爺,你要我怎麼樣?” “也沒啥。喏,小點聲,瞧見那位姑娘了?” “我的眼睛沒毛病,無秋爺爺。” “很好,小武,你記著,替爺爺做完這件事,你就回家…這女娃啊,是個沒爹疼,娘早死的姑娘。她啊,把對母親的依戀,挪到了她的老師、我的姐姐身上,還錯當那是愛情。你能想象嗎?男男女女、摟摟抱抱的愛情啊。小武,你代爺爺哄著她去各處走走,把她這堵實的心疏導疏導,幫她開了竅,接著,你就能回家啦?” “爺爺,你放過我吧,我不是大夫,我也想媽媽。” “沒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無秋打了個哈欠,裹緊了被子,嗓門越來越輕,“你長得討巧,腦瓜又靈光,下得了廚房,上得了廳堂…好娃娃,比我好…男娃見了疼,女娃見了愛哦…你行的,你行的啦。” 話音消散,鼾聲頓響。近四個月裡,無秋頭一回打起了鼾,累了這麼久,玩了這麼久,想了這麼久,或許,這是他近來睡得最安穩的覺了。 黎明到來前,少年也扛不住疲乏,背對著曙光沉入了夢鄉。他不懂,有事要做的老人是當了甩手掌櫃,把帶孩子的苦活扔給了他。 6017年12月24日的中午,少年在溫亞德的旅程暫且告一段落。這四個月裡,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得意,有人摔倒。有情人被蠻橫的使者綁到一塊,一對在飛機上互相依靠,休憩祈禱。一對在瑟蘭的晨曦大眼瞪小眼,有口難言;幸運者在家中團聚,感懷冒險的經歷;不幸者打通朋友的電話,全心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趨利者被狡猾的使者饒過一命,在灰都繼續當公主的情人;投機取巧者,沒能拿到林博士的財物,一路向南而逃,越發接近北共治區的邊界;家庭破碎者,更變賣了溫亞德的家產,遷去了或是晨曦、或是博薩、或是邦聯的方向。 世界就是這樣。不論命運開了多少玩笑,無力抵抗的凡人,隻能隱忍不發,在浪潮裡生活,守候明日的霞光。能掌握命運的,又有幾人?問吧,誠心問吧,或許,當少年問最接近帝皇的使者,能替別人裁定命運的他,可曾掌握了自己的命運,老人也隻會回答… 命運這種事,隻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