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潔凈(1 / 1)

明日無瑕 提筆隨緣 7099 字 2024-03-17

阿格萊森握緊拳頭,用翻湧的熱血來牽引祈信之力,讓肉體陷入超常的狀態裡。他以最快的速度撬開無人的宿舍,把竊聽器安裝到燈管或床底,接著避開學生們的腳步,一溜煙地沖刺下樓,跟管理員道過謝後便開著摩托回店裡了。   等他做完餐館的工,灰都的鐘樓已經敲響了七道晚鐘。他好歹從精靈老婆婆手裡討來了兩份盒飯,在上班切莫遲到的叮囑中回到自家飯店休息。他一隻腳才邁進店門,手底下的老夥計們便翹高了嘴,揶揄他是給黑水的娘們迷了心竅,連家裡的營生都不操心了。   等鐘樓傳出十二道連續的回音後,他的飯店可算是閉門謝客了。趁著所有人收拾後廚的空檔,他難得拉高嗓門,教訓起眾人的不是:   “滾蛋,老子還不是在給你們這幫傻兒子擦屁股!人家誆你們兩句,你們就跟哈巴狗似的湊過去當打手啊?”   管事的胖老板頂了一句:“那不是你的熟客麼,鬼知道她敢找軍隊的人火拚啊?”   “豬!帶你們出來混,真是操碎心都不頂用。我看,明個大家就收拾好行李,帶著老婆孩子跑路吧!各奔東西,就這麼定了!”   一聽要分家散夥,這堆人馬上服了軟,邊勸著阿格萊森消氣,邊倒起了各自的苦水——胖老板的女兒剛在貴族學校待了半年,要是換地方讀書定然影響學業;廚師長的兒子剛討了個老婆,正指望著好大爹資助一筆首付,在灰都舊城區買間婚房;招待員投的股票指數正在上漲,急著加倉賺錢。   總之一句話,大家的生活都在蒸蒸日上,沒人願意承擔跑路的後果。阿格萊森也懶得和他們扯皮,隨口敲打幾句便回屋休息了。   他喝著廚師長趕工烹出來的檸檬海鮮湯,翻出耳機設備來過濾接收到的消息。在兩倍速的快進中,幾間宿舍內的語音記錄重疊在一起,像極了網站裡的熱門搞笑視頻。他不得不回憶一些不甚愉快的畫麵,盡量調動另一種祈信之力,讓耳朵的靈敏度足夠分辨錄音的內容。   住在這幾間宿舍的都是入學不久的新生。他們熱衷於交流課堂上的見聞,議論哪個當紅明星的演技最深入靈魂,哪個名不符實的大牌演員最沒有營養。照他們的觀點來看,格威蘭影視行業的競爭過於激烈,隨便哪家簽約的三線演員都有著過硬的水平,想要出人頭地,沒有投資人青睞可萬萬不行。   有人挖苦相貌不出眾的舍友,勸她莫要考慮在格威蘭打拚,能到小公司混一混、演些不溫不火的配角就是她日後能攀達的最高峰了。沒有上鏡的臉蛋,要想混出名堂、踩上灰都劇院的紅毯,可謂遙不可期。   被挖苦的女孩不甘示弱,直言臉蛋好看而缺乏演技的人適合去當模特,反倒是演技精湛而外貌平凡的人還能爭當實力派,有機會在領獎臺發表獲獎感言。   其餘的舍友當起了和事佬,勸她倆散散宿舍裡的火藥味,多聽聽學長學姐的忠言,提早安排出路為妙——   在格威蘭,當上一線明星的難度不亞於覺醒為聖恩者。根據前輩們分享的經驗來看,她們最好的出路是等畢業後參加模特走秀,等稍有名氣後再向影視行業轉進。如果不想與影視城的老人們高強度競爭,到博薩發展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以格威蘭人的身份,隻要去了博薩以後多說些博薩人的好話,哪怕是不入流的演員和時裝模特亦能簽到天價片酬。   有人問瑟蘭的影視行業競爭是否激烈,舍友勸她別多想,瑟蘭的精靈既有著先天的外表優勢,又不乏年歲熏陶出的氣質與經驗,到瑟蘭謀生,還不如跑到共治區去拍戲。穿起中洲人酷愛的珍珠舞娘裝、當一個片酬居中的花瓶,可比到瑟蘭享受永無出頭日的龍套盒飯幸福得多。   女學生們的嘮叨,比精靈老婆婆的囉嗦更叫阿格萊森頭疼。他有些控製不了手指的力度,總想著一把捏碎套在腦袋上的耳機。如若不然,他老是能從代表博薩與共治區的詞匯裡聽出別樣的意味。   仿佛是黑色的發絲滑過他的指尖,在空中飛舞為炙熱的血,在迷茫的空虛裡毀滅了他的世界。   不,那不是毀滅,那僅僅是他的幻覺。   幻覺有損身心健康,他更情願把注意力轉回新生們的追夢之旅,聽這些女生們談談校園內的奇聞異事。   在另一間宿舍裡,有女生在挖同學的黑料,說誰誰誰愛在拉拉隊跳熱舞、靠賣弄胸脯前的兩坨肉挑撥男生們打架鬥毆;而對戶的某某某更是風評低劣,據傳自高中時期便同時勾搭四五個親密伴侶,且男女不忌,更鬧出過廁所墮胎的醜事,若是沒家裡向學校與報社施壓,隻怕連高中的畢業證都領不到手;至於新生裡最紮眼的一位漂亮姐姐,其實是連基礎測驗都沒能通過,非要靠父母向學院捐一大筆回饋金才有資格跟她們共處一室的低能之輩。   他聽得連連稱奇,不免感慨格威蘭的演藝圈如果都是這麼幫浪子小姐在撐場麵,他還不如去看共治區的音樂頻道,聽索菲拉唱歌跳舞呢。就是看《搏擊全明星》裡的那幫藥罐子拚拳拚到斷骨,也比沉迷難脫臟亂的演藝圈要強一百倍。   聊著聊著,女生們便談論起了瑟蘭來的留學生。說起這堆混血者的容顏,她們無不艷羨,言語之間難舍嫉妒之情。   是的,瑟蘭來的留學生多為混血者,不論性別如何,都被安置在女生宿舍樓混居。校方的解釋是瑟蘭精靈的教養值得信賴,但學生們哪會輕信?給一群混血者男女混住的特權,無非是由於他們喪失生育能力,鬧不出在校懷孕的醜聞,丟不了學院的臉而已。   學院內常有傳言,說是混血者們表麵清高,實則是堆未經人事的雛兒,稍加擺弄便抵不住誘惑,很容易迷醉於灰都的燈紅酒綠,學業尚未攻克就傍上富豪明星,連畢業典禮都懶得參與。   若非親身體驗過她們的畢業典禮是個什麼玩意,阿格萊森真要信了她們的鬼話,以為斐萊·奧洛羅是跟哪個有錢人跑了。   不過她們的謠言到底有些根據。往年,表演係的混血者常有失蹤,直到帝皇使者親臨溫亞德方有改善。想來,是某位鐘愛混血者的要員受了驚嚇,乃至於老實巴交,有所收斂了。   真相有這樣滑稽嗎?   阿格萊森才不信。如果那個鐘愛混血者的人是背負奧蘭德之姓的王族,在帝皇使者未對王族有所懲處後,他不得變本加厲地當他的浪蕩子弟?如果他並非王族,而是與王族關係匪淺的超絕聖恩者,倒能解釋的通…   熬到半夜,阿格萊森總算聽完了女生們的八卦。他整個人癱在床上,連卷鋪蓋的閑心都丟得一乾二凈,勉強在入夢前嘆了幾句:   “這王八犢子究竟是什麼來頭,就愛挑騾子開葷?他不是受過誰的氣,有創傷後遺癥吧?”   他的哈欠還沒有打起來,住在隔壁間的招待員忽然踢開門,單穿著條內褲滾了進來。一看他神情沒有異常之處,招待員才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地翻身爬回走廊上,半罵半笑地問候道:   “創傷後遺癥?陳立特,別犯病啦,實在不成我去搞點嗎啡給你,見效快,保你睡得安穩。”   “去你媽的,要裸睡滾回你的被窩,少擱老子這兒玩行為藝術。”   “阿格萊森,不是我說你,壓力大了就放鬆放鬆,別把黑水的事壓在肩上,找空接幾件私活,就當是稍稍解解壓。實在沒招了,去舞廳搖個舞娘過一晚,釋放一下情緒,別把自個兒逼得太緊了。   咱們都指望你領頭管事,你要是倒了,這一大家子人可都死翹翹啦。珍重啊,老哥。”   “行,那你明天去海鮮市場進點天鵝貝和蛤蜊,挑最上品的買,錢從你的工資裡扣,給我補補營養,不為過吧?”   成功占了夥計的便宜後,阿格萊森不耐煩地反鎖了房門,抱著後腦勺追趕那稍縱即逝的睡意。可惜,無論他怎麼翻來覆去,逃跑的瞌睡蟲就是不肯再度臨幸。   他坐到書桌前,拉開窗簾仰望夜空,隻見月亮躲藏在星光後,像是給烏雲咬了一口,半殘不缺地懸在那裡,輪廓明明清楚,顏色又朦朧得莫名。   他的一隻手摸向心口,另一隻手無從安放,如同落了水的旱鴨子般亂抓一氣。月亮的皎潔似是勾了他的魂魄,誘著他瞧見了別樣的光澤。那光澤近乎金,足以摟在指尖,給指紋以順滑的細膩。   從那金色的光絲裡,他看到了總愛冷臉相迎的舍麗雅探員,忽然生出一種危險的沖動。他想著若是下回碰見,不如延續上次的暴力,叫瞧不起他的臭屁女孩體驗到何謂人心險惡,反正黑水還要依賴他釣大魚呢,放任他享用一次女性探員的身體也在允許範圍之內吧?   “呸,”他賞了自個兒一耳光,把焦躁的狂熱強壓回心臟裡。要不是任務所迫,他才不想動用強化肉身的祈信之力,害得自己欲火難息,“去舞廳玩玩吧,不…用得著去舞廳嗎?學校裡的妹妹不是質量更高,還不怕傳染病?”   敲定主意後,他快活翻上床,盤算起明天該拿哪種借口向精靈老婆婆作搪塞的理由,好去灰都大學獵艷了。   倘若他知道,多虧了他今次的靈機一動,黑水的僵局得到了意料之外的進展,恐怕他得厚著臉皮撥通舍麗雅探員的電話,叫對方多掏些錢來打賞他了。   但穿梭灰都大學生活區的結果並不如意。跑腿跑得再多,他也不過是和巡邏的保安混個臉熟,出來拿外賣的學生們是瞧都不瞧他一眼,就算他厚著臉皮搭訕,學生們也不會入了他的盤算,頂多儀式性地賞他幾張零錢,打發他快些走。   他知道,灰都大學的高材生們眼界高,瞧不上他這個博薩來的外賣仔。他總不能脫了褲子在校園裡裸奔,以此彰顯祈信之力的奇妙效用,爭取再參加一次莊園派對吧?   玩笑罷了。區區小事,如何難得倒有心人?他專心監聽新生們在宿舍裡的閑聊內容,不多時便逮到了機會。某天傍晚,一聽到女生們說學長邀請她們這一級的新生到某莊園參加晚會,他就知道機會來了。   他特意寫下晚會的地址,隻等第二天自告奮勇,好以替精靈老婆婆送外賣為由,趁機溜過去耍耍樂子。   晚會與上回的派隊舉辦地同在一條街附近。太陽尚未落山,莊園已是張燈結彩,打扮成了青春洋溢的歡樂屋。   見此情景,阿格萊森先是暗自叫好,再特意把電話關機,既免得被店裡的老精靈嚼舌頭,又省得給黑水的偷窺狂監聽。   他抱起空空如也的外賣箱,按響了莊園的圍墻外的通話鈴,用鴨舌帽擋住了半張臉,說:   “你好,你們的外賣到了,開門送餐或親自取餐,請…”   見門禁如期解除,他由衷地感謝學生們的信任——說白了,沒經歷過社會風波的孩子就是好晃點。   由於帝皇的建築布局大體是相通地,所以他連路牌都不用看,便嫻熟地走上了草坪上的鵝卵石小道,滿懷深情地走向了泳池的方位。路過停車場時,他瞥見了好幾輛用貨車改裝的餐車。   那噴在車廂上的漆彩寫明了承接的業務,包括家庭聚餐、公司聚會、學生派隊與各種野營晚會。他不禁聯想到自家的餐館,揣摩起承包此類娛樂派隊的可能性來。假如業務辦得好,他沒準能在掙錢的同時享享艷福,堪稱雙贏。   他剛走到泳池外圍,幾個眼尖的男生立馬圍了過來,把他攔在外麵。為首的那個左看右看,猛地摔掉了手裡的酒瓶,推著他就往外麵趕:   “是你?去去去,今天沒打過你們家的電話,別想著混進來!”   “小兄弟,你們玩你們的,我就蹭個飯,不乾別的。”   “滾蛋!博薩佬,上回就是你搞得人尿了一床,當我不知道是吧?再不出去,我喊保安啦!保安——”   男生怎麼也沒想到,他一提阿格萊森的光榮戰績,立時有不少男女兩眼放光,硬是推搡著擠走了他,幫外賣員打扮的博薩人解了圍。   年輕人極盡東道主之宜,阿格萊森又哪好意思回絕人家的好意?他笑嗬嗬地脫掉外衣,如同鯰魚般鼓溜溜地滑進泳池裡,仗著健碩有力的體型逗弄起開放的女學生們,惹得觀眾們吹起口哨且拍手叫好。   玩夠了、鬧夠了,他也集中起視線,挑起了能看對眼的人——男性勿論,美女優先。太成熟的不好,這種女孩火辣過度,反而失了羞澀的質樸,往往索求無度,有可能壓疼了他的腰;太青稚的也不好,這種小妹妹發育不足,手感生疏,技藝亦不精湛,還要連哄帶勸,容易乏累了他的心。   找不到看對眼的人,阿格萊森不由懷念起上次的床伴。他不曉得那名姑娘去了何處,亦沒問過芳名,想從一堆吵吵鬧鬧的學生裡找出老朋友,確實具備一定的挑戰性。   他推開幾個纏到身邊的男學生,把目光眺向了泳池外圍的女孩們。在這意亂情迷的荒唐派隊內,這些不願濕身的女孩自有其魅力,時常吸引到不死心的壞男孩前去討好諂媚。   諂媚的焦點是位著裝相當保守的年輕女孩。她頂著太陽鏡躲在遮陽傘下,身上的泳衣都是帶裙遮腰的款式,似是不甘泄露半縷春光。莫管男生們如何獻媚表演,她終不肯賞以顏色,僅是與身邊的朋友說笑談天。   阿格萊森留意到,當女孩摘掉太陽鏡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對晶藍的眼眸表露著不屑遮掩的厭惡。而她的態度也極其警惕,男生們送來的酒水是一概不沾,能被她送入口中的必須是朋友遞來的未開封的罐裝飲料。而她的朋友也偎在她肩頭說話,好像是在勸她別理會這些臭男人和爛蕩婦,她要是不喜歡,下次謝絕便可。   這一來,阿格萊森的興趣登時翻了五番。他敢向帝皇賭咒,這受人追捧的女孩定是哪家的大小姐。看那泳裝的款式和項鏈戒指的成色就能明白,他的猜測絕不會有差錯。他試著蕩出無趣的泳池,也去富家女的膝下討碗閉門羹吃。   在嘈亂的喧囂中,受祈信之力強化的耳朵幫他留意到了壞學生的齷齪。他觀察到,富家女的一位朋友和先前那幾名搭訕失敗的男生拐進了派隊角落,從褲襠裡掏出一支注射器,把預備好的藥水打進了易拉罐底。   通過搖晃確認沒有泄露後,滿臉鄙夷的女孩換回了親熱的笑容,幾經周折,仍舊把添了味的飲料送到了朋友手中。   稍嘗兩口,等待幾分鐘,富家女便揉起眼眶。她想起身又昏昏沉沉地邁不開步,唯有扶著額頭受著朋友的攙扶,說些含糊的語言,在眾人的簇擁下回到莊園的休息處。在半路上,之前被她拒絕的男生們貼了過來表示樂意代勞,她的朋友們竟然順了這些家夥的意,把意識模糊的她扔到了不懷好意的男生之中。   目睹了某些學生們幸災樂禍的表情後,阿格萊森咧嘴微笑,邁步跟了過去。   落在狼群裡的羊羔倘使被獅虎叼走,那可沒理由埋怨獅虎的仁慈之心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