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原(1 / 1)

明日無瑕 提筆隨緣 8426 字 2024-03-17

當極地的寒風割痛了眼皮與眉毛,守在雪地車外的劉刕接住一片雪花。他吹走那片冰晶,無聲地仰望天空,思考出行不順到底是老天爺的安排不周,還是自己的運勢太差。可要是讓他回答,來狄洲冒險後不後悔?他定是啞然失笑,走向那條阻攔了雪地車的天塹,無視科考隊員們的警告,往深淵裡踢一腳雪,苦著臉回答——   後悔?不,他隻恨沒敢在那時沖出雪地車,近距離觀察斬斷了雪原的…   神跡。   幾天前,他乘坐的輪船逃開了海鷗的鳥糞季雨,駛入了大海雀才能生存的遺忘之地——狄洲。狄洲的海岸是一望無際的雪與冰,像是博薩小販賣的解暑冰沙,白茫茫的鬆軟又乾凈。那修建在冰沙上的碼頭,大約是挖開了冰層鑿穿了凍土,方能穩住地基吧?   下船倒不像登船那麼趕時間。停在碼頭的船隻有不少,大多數都是巨型的貨輪。從船員的口中,劉刕聽到,狄洲的礦產和石油氣非常豐富,格威蘭、博薩與朝晟三國都在此地開設了采礦場,且修建了兩條海底管道,把狄洲的天然氣越過海洋輸送到大地。   背好行囊後,劉刕拖著行李箱下了輪船。他在碼頭上回望停泊的貨輪,不免感慨萬千——礦業與石油業是狄洲的主旋律,像他這樣來狄洲考察的人,不過是渺小的旅者,終難留下值得紀念的足跡吧。   他正惆悵著,永不消停的網蹦出了腦海,發來了催促的消息:   “二層一零三道是您的出站口,請盡速前往,與接送人員會麵。”   他摸摸背包,想起在海上航行時,魂牽夢繞的電子遊戲統統不能聯網對戰,而祖國的奇跡之網一直追隨著他,似是堂妹纏著小武般始終不渝。難道科技終究無法戰勝非凡的偉力,在信號傳送上都宣告了敗北嗎?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的鈴聲刺得他一激靈,慌忙摸索起厚實的防寒衣。掏了半天後,他猛拍腦勺,才記起來衛星電話還放在背包裡,便抖肩一滑,就地解開拉鏈,取出那部比上課鈴還吵的手機,在感嘆店老板沒吹牛皮的同時接通電話,用博薩語反問道:   “誰啊?大清早搖鈴,趕著投胎呢是吧?”   誰料到,電話那邊的人劈頭蓋臉一頓罵,說的還是味正腔準的朝晟話:   “投你個頭!少念你那鳥語,快到出站口找車!下船下了半小時,還沒見你的影呢,小子!再囉囉嗦嗦地就把你撂這兒,看你熬不熬得到下一班車!”   “喔喔喔!是司機師傅啊,我馬上到…不是,你不能用網喊我下嗎?用得著打電話嗎?”   “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入鄉隨俗啊,懂不懂?你出了國,不玩玩人家的高科技,那不是白跑一趟,浪費感情嘛!”   言之有理。劉刕也不跟這位大哥計較,忙是沿著告示牌找到出口。在碼頭外圍,停了十幾輛造型奇異的雪地車。這車沒有輪胎履帶,是在底盤上橫著安了兩根螺絲釘一樣的粗壯鋼柱,還兩邊兒都是尖頭,一邊尖頭對著車頭,一邊尖頭對著車尾,真不曉得是靠什麼原理在陸地上運動。   他張望了半天,可算找到了正確的車牌號。隻見一個蓄著絡腮胡地大叔杵在那輛大型雪地車旁,正瞅著腕表叼煙罵娘呢。細細聽大叔的口音,該是永安再往東北方靠的人士。一看到他奔過來,大叔把煙吐進雪裡,拉開儲物箱,幫他搬著行李,可勁兒地教訓起來:   “你瞧瞧、你瞧瞧!磨磨嘰嘰的像個啥樣!你是西北那塊兒的吧?”   “林海來的。”   “我瞅著不像啊?那林海的人不是急赤急赤的,傻愣愣的蠻愛搶時間,火燒雞尾巴似地跑路麼?咋兄弟就你肉肉唧唧的,半天找不到地兒啊?”   “那都是謠傳、謠傳!咱們林海來的娃,都是慢性子——”   “別嘮嗑了,上車!大夥都等得急眼了,走,上路!”   爬進車裡後,舒服的暖氣誘著劉刕摘掉了防寒帽。他反鎖好車門,打量起車廂的內構,卻發現車裡沒有椅子,全是上下相疊的臥鋪,統共十八張。而坐在床鋪上的乘客,無不是探出頭察看這位遲到的搭車者。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他心裡就犯了嘀咕,因為車上十七個乘客全是外國佬,有兩位老紳士、一對帶了雙兒女的小夫妻,以及十一個看似結伴出遊的年輕人,就是沒有朝晟的老鄉,連個膚色發黃的博薩哥們兒都見不到。   他撓著頭,盡力露出憨厚的微笑。等鉆進了自己的鋪位,他也探出頭,壓著嗓門請教:   “等會兒,師傅,咋沒一個老鄉?”   “來搞科研的都外國人啊,就沒幾個朝晟的,”大叔灌了口熱水,開始發動引擎,聲音拉得比點火聲還高,“瞧清楚了?十八個上車的,算上你,來旅遊的是七個,餘下十一位是‘灰都大學‘來的科考團,這車是人家租的,你們啊,算是湊數的哦。”   “師傅,咱們都是梁人,不用練外語吧?”   “啊?你不懂格威蘭語?得,那完犢子了,這趟就我一個能陪你打發時間了。”   “不怕,我帶了筆記本跟遊戲機呢。”   “謔,年輕人挺新潮啊?出國多久啊,連遊戲機都享受上了?可別玩物喪誌,耽誤了大好年華啊?我看啊,少打點兒遊戲,趁著這幾天跟車上的朋友們學學格威蘭語,多掌握一門語言學門好說話,知道吧?”   劉刕剛找到電器插板替掌機充上電,聽了這話,不由得一陣頭疼:   “我說師傅,您不是教過書吧?這口氣跟我中學老師太——”   “沒,沒,沒。還有,別師傅師傅地喊,我姓徐,喊我徐哥就行,師傅聽著跟啥大巴司機似的,體現不出咱這手藝精湛!”   “哦…徐哥啊,你這雪地車不好開嗎?”   “不好開,不好開——出發嘍!”   話音未落,一陣強烈的推背感把劉刕往前一甩,是雪地車全速開動了。他忙湊到玻璃上張望,卻給翻湧的雪花擋了視線,什麼也看不到。眼見此景,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那對螺絲釘樣的鋼柱是怎麼帶動車輛前進的——   真就是靠螺絲旋轉的推力,牽著這麼重的一輛車在雪海裡爬行。   狄洲的旅途就在鑿穿雪原的轟鳴中啟程了。為了避免兩個人獨聊的尷尬,徐哥還是同意了劉刕的通訊申請,在網裡向他介紹乘客們的身份,偶爾充當免費翻譯。   聽徐哥說,那兩名紳士都是小有家產的老頑童,約好在兒孫成家後合資出遊,試著在有生之年周遊世界。他倆沒坐輪船,而是買了條小貨船跑來這裡探險,差點兒沒在半路給海浪打翻了;那對夫妻則是格威蘭南邊的小牧場主,由於孩子們在小學結業測驗中取得了好成績,故而滿足孩子們的心願,既乘了回船,又見到了稀罕的萬裡雪原,其樂融融;餘下的那些人,則是灰都大學地質係的學生,很幸運地抽到了來此地勘察的名額,也算是借著學校出資舉辦的實踐活動來極地遊玩一遭。   旅行者們都沒有想過,即使是朝晟研發的全地形防寒車,陷進雪原這種地方,前進的速度仍舊是緩慢的。雪厚的地方,時速還能達到六十公裡,若是碾上了凍土,前進速度會下跌一半。他們每天都沿著雷達的指向前進,爭取趕在天黑前抵達堡壘般的極地前哨站,才能洗漱更衣,吃桌熱氣騰騰的好菜,而不是靠速食米飯和麵條充饑。   徐哥告訴劉刕,他們的終點站在一座冰堡,想到冰堡,最快也要在雪地裡摸索個五天。徐哥還給劉刕看了冰堡的照片,冰堡正如其名,是一座用冰塊建造的城市,其中修建有狄洲這方貧瘠的土地裡最喧囂的娛樂場所,為深入更後方的天際山脈的挑戰者提供住宿與補給。   如果用格威蘭語或者瑟蘭語表述,冰堡的正式名稱是“凜風”。據說,帝國的末代武神曾在此處沉眠,而帝皇使者在一世紀前喚醒了他,與他展開了鬼哭神嚎的廝殺,從他手中奪走了武神的殊榮,登極為新一任武神,亦即如今的常青武神。   “人吹呢,說那天人莫測的武神是咱們朝晟的人?騙鬼呢,”說到這裡,徐哥點了根煙,端起吃剩的麵湯扒拉了個精光,把開車的酸乏隨一聲飽嗝打出,“他真是個梁人啊,咋不把那些礙事兒的家夥都屠屠了,好讓朝晟統一天輿啊?你看過他那視頻不?擱格威蘭人西海岸的錄像,瞧他那乾巴巴老廋廋的樣,哪有半分咱們梁人的英武神氣?胡子都陪著頭發一塊兒白啦!”   劉刕唯有笑笑,不作回答。他猜,徐哥大抵是上學時不愛讀課外書,不曾讀過趙無秋的傳記。即使現在去補讀,要一個成年人相信久居外國的武神是自己的同胞,難度怕是有些艱巨。   雖然不愛讀書,但徐哥的口語水平相當地道,人也是非常熱心。在他的幫襯下,劉刕和語言不通的格威蘭人聊得火熱,第二天就能跟他們聚在過道裡打牌。就算路麵偶有顛簸,既把牌局震得一團糟,還磕得所有人尾椎骨生痛,這群年齡文化國籍各異的旅行者依然借著撲克牌打成一片,聊得不亦樂乎。   一來二去,有位學生便拿瑟蘭語和他說上話,還頗為緊張地詢問他,朝晟人可是跟傳聞中那樣,都在腦袋瓜裡植入了全天候監控的奇跡?   他能怎麼說呢?無非是照搬教科書和老師的答疑,說打出生起,那個能夠通訊、監察、審理的「網」就從父母的基因裡遺傳給了他們這些後代。網就像是懸在每個朝晟國民頭頂的一架無死角攝像機,記錄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時刻監察他們有無違反朝晟的法律法規。   說話間,車廂裡的乘客都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了此生難遇的朝晟人自白時間。聽完他的講解,好幾位學生都換上了不可想象的神情,全然無法理解朝晟人怎麼能忍受隱私權被侵犯的奇恥大辱。哪怕他說,網的記錄除非涉及重大案件審判否則不會公開,且無人有權查詢,學生們仍舊是不敢相信朝晟的官僚係統不會在網裡麵留個“後門”。   兩位老紳士倒是持有不同觀點,批評學生們就是太嬌貴了,沒有經歷過動蕩的年代,沒有在某些治安混沌到足以令帝皇垂淚的地區開過眼界。要他們二位說啊,格威蘭就該把監控係統設置得更為完善,把官員的衣食住行、學生們的進修實驗、工人們的工作態度、夫妻間的私生活統統記錄下來,交由科幻電影裡的人工智能審查,把那些貪婪而屍位素餐的官僚、偷懶而不修學業的廢人、怠惰而缺乏拚勁的工人、放蕩而不知羞恥的男女全部關進專門的教育基地重塑其道德情操。   從牧場過來的一家子聽不懂瑟蘭語,而是在別人爭吵的時候沏了一壺紅茶,由可愛的小兄妹端著水杯給大家敬上,撲滅了愈演愈烈的硝煙。   劉刕憨憨地笑了笑,拿指甲刮了刮孩子臉上的雀斑,暗自誇獎起外國人的心態——   真是自由啊。   網的問題,他這個生在朝晟的梁人沒有想過嗎?不,隻是生在哪裡,必然在哪種環境裡發育,外人眼裡的咄咄怪事,對本地人而言,興許隻是生活的習慣,必不可缺吧。   入夜,大家都在前哨站裡歇息,劉刕卻睡不著覺,去休息處打了壺熱水,沖了碗方便麵吃。吃的時候,他想打開網,跟大學的舍友們聊聊狄洲的奇景,可等他翻起聯絡人,心裡指向的還是高中時的同窗好友。他真的很想知道,去部隊混日子的堂妹能不能在共治區搏個風生水起,可憶起堂妹的標致性臭臉,他又釋懷大笑,倒不如找小武問問尋找生母的冒險走到了哪一步。   他換好防寒服戴好麵罩,和守門人說想在停車場逛逛,便打著手電踩進了風雪中。前哨站裡停了不少雪地車,還放了兩臺體積更宏偉的大家夥,看標簽,貌似是搶險救援的專用車輛。轉了一圈後,他關掉手電筒,掏起一把雪,隔著手套將雪攥緊攥實,直到把雪握成堅冰,他才鬆開手,任由硬物墜地,向雪與星空間的風送出一封孤獨的信。   距離冰堡還有兩天的路程,車廂裡的辯論賽是一場接一場。十一位學生批評兩位紳士是典型的老派保守人士,兩位紳士嘲笑十一位學生是用自由包裝墮落進而欺騙帝皇的可悲新生代。由於牧場來的一家人聽得半懂不懂,無法肩負裁判的重任,便由劉刕這個朝晟人操著瑟蘭話來調停爭端。   用兩位老紳士的話說,興許是帝皇有眼,見不得相親相愛的乘客們如此吵鬧,便在黃昏時分送了他們一份禮物,讓他們有事可做,不至於用嘴皮子消解無聊。   哼著小曲兒的徐哥不過接了通電話,立時肅正態度,連聲應好。掛斷電話後,他不再給劉刕當翻譯官、樂得在兩方辯手間拱火了,而是征求乘客們的意見,讓大家舉手表決是否改變路線,去救援一輛擱淺在凍土裡的雪地車——   由於意外碰撞,那輛車的油箱產生嚴重破損,車內溫度急劇下降。考慮到乘車人員的生命安全,最近的前哨站發布求援廣播,調動距離最近的車輛去接納受損車輛的乘客。   而他們的雪地車,恰巧是距離事故車輛最近的兩輛之一。   話剛說完,兩位老紳士相視一笑,像撞見高年級生欺負低年級生的學長似地舉手同意。十一位學生不甘示弱,爭相舉手以表態。那對夫妻則是詢問了兒女的意見,在聽到孩子們說了句助人為樂後,欣慰地舉手贊同。   眼見格威蘭人如此爭氣,劉刕自然不會折了朝晟的份兒,直接更衣換裝,催著徐哥發車,別跟他來時一般拖遝。   徐哥哈哈大笑,把車頭轉向雷達上求援的信號,說:   “大兄弟,真會給咱們朝晟長臉!行,去了冰堡請你搓頓燒烤!”   事故車輛擱淺的位置,在路況最差的凍土地帶。   他們的雪地車鑿穿軟硬摻半的凍土,挺進到事故車輛方圓八百米的位置。徐哥告訴大家,再往前的凍土地裡可能埋了巖石,貿然闖入會損害底盤。為了避免救人不成反陷泥沼,他想帶著四位乘客步行去接人,其餘乘客留在車裡等他們回來便好。   劉刕是第一個去扛行裝的。格威蘭來的乘客反而起了爭執,吵了老半天後,兩位老紳士壓服了那群都想下車幫忙的年輕學生,帶著一位最強壯的男學生跟著司機去搬裝備。   徐哥打開車頂的探照燈,從背包裡摸出個條狀的罩子扔給了劉刕:   “來,雪鏡戴好,用完了記得還啊,這玩意兒賊金貴了,借你使使,甭弄壞了嚓。”   “徐哥,咋讓老人家來打下手呢?萬一跌了跟頭——”   “人家在車裡也是這麼爭的。那學生說,老家夥就要留車裡,險有他們年輕人冒,再說人家都是地質學的,專業,是吧?可倆老先生說了,那冒險的事兒,他們這種老頭子最喜歡搞了,年輕人就該留車裡,保障安全為重,還說格威蘭的未來都壓在他們這些新一輩的肩上,有危險的事,他們這些老家夥頂缸就成。”   劉刕戴好雪地鏡,背著一代標記位置的長桿,跟在徐哥身後,擋在兩位老紳士跟學生前頭,邊走邊插桿,免得迷失了回來的方向,還不忘朝後麵的人豎起大拇指,用瑟蘭語誇道:   “心氣高昂,朋友!”   兩位老紳士拄著雪地杖,同樣用瑟蘭語回應他的贊賞:   “朝晟的朋友,別把我們小瞧了!我們年輕時能用標槍撂倒野牛和雄獅,這身肌肉硬朗著呢!”   雪原裡的路程推進緩慢。飄搖的風雪像是牽住後腿的韁繩,拖延著他們一行人的速度。約摸二十分鐘,他們才算走到事故車輛的附近,喚著一車人背好行囊跟他們走,去他們的車裡暫避風寒。   這開車的是位博薩人,還跟徐哥認識,一見麵倆就攀談起來。博薩司機心疼地撫摸著擱淺的座駕,叫他們先走,自己在這裡等待救援車,徐哥則是給了他一推掌,說車子哪有命重要,催他快些出發。博薩司機拗不過大家,選擇在隊伍末尾殿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邊走邊怨他自己車技不精,碾著巖石弄壞了車,那可是他的心頭肉啊。   等他們沿著標記走回自家車旁,留在車裡的人已經備好了點心和熱牛奶,替遭受意外的旅客們壓驚。   雖說人員超載,但徐哥對著自己的駕駛技術自信到自負,規劃好路線便打響引擎,爭取在兩小時內趕到下一處前哨站。   劉刕則跟一位瑟蘭來的旅客擠了同鋪。   這位學者是標致的男性金精靈,看外貌挺年輕,不比中學的艾斯特學姐老成到哪去。雖然他們都會講瑟蘭語,但在雪地裡受了驚嚇的金精靈顯然太乏累,剛坐進臥鋪便打起盹,倒弄得劉刕這個救援者不好開口說閑話了。   被救的人累,救人的人也累。劉刕打了個哈欠,用帽子遮住臉,忽視了頸椎健康,低頭就睡。他剛逮住一條瞌睡蟲,還沒來得及做春秋大夢,雪地車便急急一剎,抖得他腦門磕車頂,疼得直咧咧。   他往外一爬,隻見徐哥趴在車玻璃上,整個人都在哆嗦,還邊哆嗦邊罵:“什麼玩意兒?什麼玩意兒?他姥姥的什麼玩意兒啊?”   他翻出鋪位,沖到駕駛座旁,順著徐哥的視線看向車輛正前方,同樣驚掉了下巴——   一個長耳朵金頭發的女精靈,正批著銀月色澤的鎧甲,立在狂風呼嘯的雪原上。   雪落於她身旁,旋即融化,似是在恐懼她鎧甲散發的光芒。   車廂裡,跟劉刕同鋪的學者戴好眼鏡,在望見窗外的同族後雙腿發軟,險些從鋪位裡滑落。   因為那身鎧甲,是王族在權之木展出過的先祖武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