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色朦朧的光罩在我身上,我看見花色的氣泡浮在我眼前,我追過去抓,氣泡卻破掉了。 “媽媽,”我回頭問,“氣泡去哪裡啦?” 媽媽溫柔地笑著,臉被粉紅色的光蓋住。爸爸也在笑,我好開心。 “在這裡哦。”爸爸對著我吹出一大堆氣泡。泡泡在空中沖我飛來,我抬起胳膊,感受氣泡劃過我肉肉的感覺。 濕潤的可愛呆在我手背,我伸近眼睛去看,氣泡裡有媽媽和爸爸。我學爸爸吹氣,夢幻卻晃了晃碎掉了。 我抬起頭,想再要更多的泡泡。 他們背對著我,又走進了新的氣泡。 我跑過去想進去,柔軟的光灑在他們身上,舒服得讓人閉上眼睛,任由她撫摸。 我手搭在膜上,我看著自己。原來我臉上也有粉紅色的彩,遮住了我眼。 然後膜破了。 朦朧和粉紅色罩著我,我看見我自己。原來我一直都隻看著我自己。 然後氣泡破了。 我意識到我還在吹氣,我想,我為什麼還在吹氣? 然後他們消失了。 我想再吹出氣泡,我想再看看氣泡裡的父母。可明明我吹不出來。 甜甜的粉紅色散去了。可我為什麼還看不清我自己。 我看到的所有。 我想象的一切。 都隻是我自己。 可我看不清我自己。 —— 吵鬧聲逐漸嘈雜,聲音慢慢大了起來。 “……萬……你……魂……” “……時……吾……誰……力……” “……不要……不全……少辛……” “那……命令我……麼不能這……定的?” 啊。 我睜開眼。側頰有些癢,眼睛有點疼。 白花花的一片,是阿瑞斯啊。 爭吵聲戛然而止,兩束目光聚焦於我。 ……兩束? 我偏過頭,望見一個肩颯披風黑影壓下,發間生對漆暮的角,金色的瞳中細小的孔凝望左龍樂。深黑散亂的發垂到鼻尖,頸上的項鏈核心綴著一顆不大的骷髏,一隻半隱在披風陰影中的有尖利甲質指尖的手露給了左龍樂。 左龍樂也看見阿瑞斯向他走來,但他仍躺在地上,像灘爛泥。 “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惡魔。”阿瑞斯抬手朝向那黑披男人說道,“他叫奧茨納,情況和我一樣,都在你的身體裡。” 阿瑞斯頓了頓,略帶擔憂地凝視萎靡不振的左龍樂。 “你現在很安全。” “嘖。”奧茨納搓了搓自己的黑發,鄙夷自然流露,“吾為什麼會在你這種……家夥的體內?” “注意你的言行。”阿瑞斯警告般地告誡奧茨納,“你何時才能為別人想想?” “哈?”奧茨納快步向阿瑞斯走來,從披風下抬起一隻手肆意指著阿瑞斯的臉,“是你在我一醒來以後就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罵我的話啊?我覺得肯定是你精神有問題現在你又來說我?你憑什麼說我?!” “你就不能從我身上學那麼一丁點的素養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所作所為對別人造成的影響?你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 …… 吵死了。 “吵死了!” 左龍樂從地上坐起,麵部抽搐著斜著眼盯著二人。 阿瑞斯緩緩合上了嘴,可他一旁的奧茨納卻不那麼友善。 “你他媽——” 左龍樂驟地起身掐住奧茨納脖頸抬起他,左龍樂不穩定的情緒表現在抽搐更加不定的臉上,曳出細微白光的瞳孔緊緊抓住奧茨納,非刻意露出的犬牙像要刺在獵物表皮上。 奧茨納脫口的半句被掐回去,剛蘇醒尚弱小的他足以被左龍樂玩弄在股掌之間。 “你若膽敢在我腦子裡鬧騰半分。” 左龍樂第二次開口說話。極具威脅性。 “我就把你送給真惡魔吃掉。” 左龍樂不斷用力的左手終是未下死手,用力一甩便把手上的東西甩給了阿瑞斯。 “你們。” 左龍樂轉而盯著一旁緊皺眉頭的阿瑞斯,補充似的說了一句。 —— “患者即將蘇醒,請勿太過靠近醫療設施,謝謝合作。” 人體工程學的靠背抬起,頭頂上圓環狀的盞盞白燈亮起,原本昏暗的房間被照遍。剛剛蘇醒的左龍樂麵前站滿了人。 院長和被稱作“安老”的人就正對麵。 “左龍樂?”院長揮了揮手,看見左龍樂的視線會躲避手掌後放下手臂,“你現在已經完全恢復啦。” “院……長。”左龍樂打量著前後滿屋子的人。這場地也算大,像個集中的醫療中心,怎麼這麼多人圍著自己轉……?“這是……?” “這裡是軍用的醫療中心,怕你在下麵出了什麼意外,就把你帶過來治療了。”院長解釋道,“這些人都是想來感謝你來見見你的,你那會兒在下麵實在是太危險了!都快把命搭上去了!” “啊……”左龍樂垂下頭,又不見眸色,隻冷淡回應,“嗯……” “也不用那樣說孩子。”安老言勸院長不必太過惱火,“你好啊,左龍樂。我叫安鱗,大家都叫我安老。” “啊……您好。”左龍樂沒有去握身旁任何一隻伸過來的手,所有聲音在他耳中都愈發吵鬧。在安老之後的自我介紹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那個,我能走了麼。”左龍樂毫不避諱,隻覺得家中床上美如天國。 “是啊,才剛結束孩子肯定還很累,”院長推開安老的手,“總得再休息休息。” “誒,老星——”安老沒等說完,院長便拽著剛下醫療艙的左龍樂離開,登上傳送器。 “下次再聚下次再聚!”院長拋下一句朋友間欠欠的玩笑話。 坐在床上的時候,身體沒有什麼實感。 窗外恒星點點的淡光——也許不是窗外,隻是虛擬屏幕上映下的假亮。乾凈的地麵僅依靠此點光亮就反射出左龍樂陰沉的臉。全然熄滅的家中,毫無聲息的廳旁,恐怖死寂的墻上,何等冷靜理智高掛,何等卑微自私醞釀。 空洞回蕩在壁上懸掛的藍圖間——左龍樂拋棄時久的興趣:設計。天馬行空的想象、富創造力的初心與對生活和未來的熱愛與期盼——這個床上的廢人早已自棄。 聽覺被剜去、嗅覺被分食、觸覺被斬落、味覺被割舍。視野裡盡是灰黑,口腔裡盈滿苦痛。 焦黑爛腐敗壞腥臭惡蛆淌流汁水,死屍絕望痛苦喪魂哀嚎傳唱心田,歌頌雙手鮮血造就亡難罪纏臟脈,縈縈悲隱語敘亙古罰苦,淤穢嘔壤賤鄙瘟人疫鬼。 不知是人類還是野獸的血肉從門縫下墻麵中舌苔上湧出。血黑色擠壓眼球迫流膿水,瘤塊撐脹腸道剝開喉管於胃回環往復;理智浮上血麵彷徨絕望同齒鋪陳排列。 沉溺在毫無生氣的求生欲中,對未來的猜想淹沒口鼻,卻仍懷揣脫罪希望向上伸求,等候著有什麼人來拯救。 ……真可笑啊,這樣的生物。 僅拉開一條光,讓灰暗占據絕對主場的房。堆積在地麵與床單上的層層二氧化碳、癱軟無力的四肢、麻木死機的大腦。 拖著沉重的雙腿茍延殘喘入衛生間,灰調,陰暗。 “嘔啊——” 唯一的聲音是水伴著嘔吐物後慶幸逃離的奏曲和依靠重力與慣性所發的搓臉聲。 鴉。 抬起頭,灰紅瞳孔無意地戰栗著,灰調的水滴順著垂束的發絲欲滴。眼中唯一的僅存的生氣卻在被周圍的黑暗蠶食,即將消逝去一切的光芒。 無神的目光徘徊在鏡子與生物間,是想好好看清。 “……該死。” 衛生間內回蕩著乾澀陰諷的聲音。 “檢測到你的精神狀態大不如前,如果需要的話……” “衛……讓我清凈兩天……” 打斷了人工智能關切的話語,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讓別人幫助? 自作孽不可活啊真是。 “砰砰砰。” 乾脆利落的敲門聲。 那具癱在地麵上的爛泥擺了擺歪掉的下巴,閉上眼屏蔽了雜音。 “嗯……”安老垂下敲門的手,凝視著潔白的門麵。”他現在不太好……要不還是等一段時間吧。”蕭鳴背著一個長盒子對敲門的安老道。身旁的蕭曲淽叼著棒棒糖,安靜地看著哥哥。 “不,”蕭翔也抱著個禮盒,不知裡麵是什麼,“這個必須讓他知道。”隨後伸出手招出虛擬輪盤,輕點幾下後,門便驟然消失。 房間裡沒有一處光源,門外的光投進寬敞的客廳在家裡亂撞,隻透出隱晦的骯臟。 “……什麼?” 明明已經關掉了聲音,為什麼還有那麼多雜響? 安老走進屋內,審視著整間屋子。如若沒有沉重的事情發生,這裡會不會換一麵貌? “你們……” 駝背從房間裡走出,腳踩著兩塊圓形板塊從樓上飄下,望見光後本能地擋住了眼——晃眼。 蕭鳴,蕭曲淽,蕭翔,安鱗。他們為什麼在這兒? “我還沒有——” “我知道你不會開門,左龍樂。”安老打斷了左龍樂發言,“我想你現在也不會在乎虛擬幻影上的任何消息,星銀院長著急把你送回來是想讓你緩緩,這我也知道。 安老平靜地說:“即使你已經回家安穩地躺下,現在也有一封郵件,要請你必須當麵查收。” 隨之響起了衛的提示:“收到一封郵件。” “我現在不想——” “是你母親的,”安老補充。 左龍樂想也沒想地打開郵件。 “嗨——龍樂!是媽媽!” 視頻中的母親坐在她的臥室床上,向鏡頭揮著手。臉上還掛著微笑,直穿左龍樂的心。 “我讓老鱗在你安全後把這段視頻帶給你,你們已經認識了吧?就是被叫做‘安老’的那個安鱗。 “這段視頻是在你去上學之後錄的啦,拖到現在是因為一直在做心理準備結果一直沒做好嘿嘿……” 眉飛色舞的母親揮手在空中比劃著,卻又像在逃避什麼話題。 “……等你看到的時候,媽媽已經不在人世幾天了呢?你還過得好嗎?有沒有想媽媽呀。” 似櫻綻偏過頭,似作平淡地道出幾句話。 她回過頭,釋然的笑躍入眼簾。 “每次媽媽想到,這個時候你在學校裡也許在和蕭鳴打鬧,也許在努力學習,也許又在說道你那些傻到不行的大道理什麼的,就覺得好奇妙呀。 “我有時會突然覺得某個想法像是我兒子想的,就算我們根本沒說出口。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想法呀,你每次都好像很忙地在做自己的事情,我上去感覺會打擾你的樣子。 “原諒媽媽好嗎?其實有時候讓你困擾的事情是我故意做的啦,還是有些小私心想讓你多和我說幾句話嘛…… “所以呀,你看,媽媽其實挺不會溝通的。好像真的不會正經地麵對你談心。 “這也是有原因的哦!因為……媽媽其實是一條龍哦!是這麼這麼大的一條龍!” 似櫻綻張開雙臂,大開手掌地做著樣子。 “嘿嘿……所以可以原諒媽媽嘛?瞞了你這麼久。 “雖然有時不會說,但是……其實……媽媽真的很愛你,我也不想離開你。” 晶瑩的不知是淚還是什麼的光閃爍在似櫻綻眼中,她低下頭用手背抵住鼻子防止自己大聲哭出來。 “一……一定……要記住媽……媽媽……好嗎?” 母親啜泣的聲音傳來,坐在床上的她蜷身用手捂住作痛的胸口。 “也……答答應媽媽……要去找爸爸……” 視頻暫停。 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跪在地上的左龍樂,雙拳捶打在熒幕兩側,雙臂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樣無力垂下,身體搖搖晃晃地趴下。 “為什麼你們見我最後一麵都喜歡在虛擬屏上啊!” 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內,頭頂上唯有一盞小燈發亮,恍惚間麵前隻剩蕭鳴一人。 蕭鳴默默地將背上的長盒子放在地上道:“你那把劍的劍鞘並不是很配,所以我找諸老師做了一把更配的……” 左龍樂沒有回應。 “嗯……那個……我理解……” 蕭鳴起身說了些安慰的話。左龍樂渾身顫抖著站直起身子,眼神中滿溢出憤怒。 “你父母雙全,兄妹團圓。沒有家人去拯救什麼該死的人類,或是自幼失蹤不見,更沒有什麼他媽龍的血統!你有什麼資格來理解我?!” 左龍樂對蕭鳴大吼著,發絲尖端飄散出火焰,隨著每一個重音迸發火花。 蕭鳴被嚇到後退一步——麵前這人的發間都流淌著怒火。對自己的怒火。 “啊,是啊。” 蕭鳴無力地回答道,雙臂搖晃著垂下,雙瞳在昏暗的燈光下搖曳無光。 左龍樂身上的火光映在蕭鳴正麵的半身,後半麵委屈地縮在黑暗裡。那左龍樂的光太過耀眼,忽而晃得蕭鳴睜不開眼。 時不時抽搐的指頭突然又連上大腦,攥起拳頭把自己拉過了身後。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蕭鳴逃進了黑暗,沖出了門外。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左龍樂隻是被悲怒蒙住了眼,他隻是覺得一個有名字為蕭鳴的人來可憐他,然後沖他發火,就是這樣。 他覺得自己不需要被別人可憐,自責的悔恨隻該留給自己。 但他的名字是蕭鳴。 ……啊 暫且收拾下心情,走進了衛生間。 啊…… 好乾凈。 哪裡都好乾凈。 隨手拿起一瓶洗發水,用力將其摔碎在地上。 碎片飛濺,但都被虛擬幻影籠住。地麵上的碎片與液體正等待著確認回收。 連續摔碎好幾瓶各種容器。 好多了。 左龍樂抬起頭看向鏡子。可那鏡子裡一片模糊,自己的臉不見蹤影。隻剩一團漆黑。 …… “好。” 水滴在地麵上,回蕩進耳中。 好累啊—— 趴在地上,緩緩地閉上雙眼。 睡覺吧…… —— “我們要去哪裡呀?”左龍樂昂起頭,問身旁的男人。 “我們去放煙花,”男人回道,臉上有著淡淡的溫柔,“去休息一下,一直琢磨也是不行的。” “可是那個‘軸結構’還沒完成呀!”左龍樂跺了跺腳,偏過頭去。 “你總是想著‘再多做點功’。”男人接下這個話題,“怎麼不減點無用功?” “誒?”左龍樂眨了眨眼睛,腦子裡注入了新的源泉。 男人沉默,繼續牽著左龍樂的手走著。 路邊隨意開放的左龍樂最喜歡的紫羅蘭人人可摘,作為神秘的花卻遍地都是。夕陽路過紫色的小路,崎嶇的沙塊在高空飄灑,無數小型模塊冒著火飛上了天,不過就不知是天空城還是天際線的組件了。碩大的發射基地與研究中心位居西麵,龐大的身軀早了二十分鐘去吞噬黃昏。 “快到了。”男人說著,望向不遠處的拐角。 “諸老師……”左龍樂再次提問,“煙花是什麼?” 男人笑笑扭過頭看著左龍樂,隨後了然地點了點頭:“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 “……努力學習,也許又再說道你那些傻到不行的大道理……” 啃著杯子邊,已經被咬過無數次的杯子邊。揉搓聲響起,紅色發絲被不斷揉搓成團又鬆開,往復循環這一單調動作。淚也還是不斷地流,但暫停鍵也總是會停在那裡。 “空空。” 啊,又有人來敲門了。 真煩。 緩緩起身,走到門前,打開門。 啊……好晃眼的光。 捂住眼睛,數秒後才適應過來。 滿地的白色花朵。 門前滿是白色的花朵。圍著家,鋪了整整有十幾米左右的半圓,全部都是白色的鮮花,在潔凈的光下熠熠生輝。 左龍樂向前邁步,走進花叢,走到中央。 好多路過的人都駐足凝視著左龍樂——這位為方舟,為人類奉獻出生命的烈士的兒子。 隻不過胸口劇烈起伏。 “想裝滾去墳頭裝啊! “你們這群廢物偽君子能不能不要在我家門前找心理安慰啊?!” 地板上驟然燃起熊熊烈火迸發熱量,花叢即刻化作火花飄散,舉起的緊握的拳頭與獠牙也大肆渲染灰燼。 “滾!” 沖進門內再也不見蹤影,隻留一地殘灰和未燃盡的花,一片死寂。 目瞪口呆的人們逐漸復蘇,些而咒罵些而哭訴。 —— “諸往塵!” 左龍樂仰起頭踮起腳尖,瞪大眼睛望向聲源——那是媽媽的聲音。 “誒。”左龍樂身旁的男人揮了揮手,“來了。” 麵前是一個寬闊的廢棄工樓,裸露的骨架表皮與工程原料堆在各處,隻有中間有一片相對寬闊的場地。 那裡有五個人:媽媽、蕭鳴、小淽還有兩個和小淽關係很好的女孩子,好像是叫玝哇秋和玝嗚秋。 “蕭鳴!“左龍樂擺開諸往塵的手,攀過一條管道向蕭鳴奔去。 “你看我的新手辦!”蕭鳴舉起手中的粗糙手辦說道。 那像是兩個泥玩偶一樣的東西事實上並不足以被稱作“手辦”,隻是勉強有個人型的模子罷了。 “這個是什麼啊哈哈哈哈好像是兩個人誒。”左龍樂笑著,舉起那兩個泥娃娃。 “等放完煙花就告訴你。”蕭鳴故作神秘,賣了個關子。 “誒~現在就告訴我嘛~”左龍樂搖著蕭鳴的胳膊,可愛地請求著。 “果然還是孩子啊。”似櫻綻摸著玝芄秋的頭,笑著蕭鳴和左龍樂打鬧,看著蕭曲淽和玝梧秋嬉笑。 “嗯,是啊。”諸往塵手插兜和似櫻綻聊了起來,“可惜他們玩不見手機了,現在都叫什麼‘發光的古董板磚’了。” “你小時候玩的也不是手機呀。”似櫻綻吐槽,似乎在笑諸往塵也有點年代錯亂。 “家窮,隻能玩玩板磚,”諸往塵蹲下拿起一根煙花,“不過煙花確實見不著了。” “孩子們!來放煙花啦~”似櫻綻叫喊著,動手給手裡的八音盒上發條。 漆黑一片的夜空下,幾個孩子蹦跳著放著煙花。 八音盒響起,就像吃藥後的一根棒棒糖。似櫻綻伴著唱起來—— “唱啊跳,我們愛彼此。 “歡啊笑幸,福伴心間—— “傷,啊悲手牽手驅趕。 “我們之間的感情,牢固過一切。 “遇到困難別退縮,大家打敗。 “不要停,下大聲笑,會帶去快樂。 “擁抱彼此,要直麵,內心的願望……” —— “啊呃——” 茶幾角上的牙口掉在地上震醒某人,涎水殘留在茶幾、地麵和口腔裡——又不知道在哪睡著了。 一眨眼。 啊? 熒藍色的光投在左龍樂臉上——什麼時候開始看的電視? 啊……無所謂了,反正都是打發時間罷了。 喝口水吧。 隨手從茶幾上拿起一杯,凝視著搖晃的水麵…… 啊? “刺溜。” 另一大股口水即將從嘴角泄下,下意識吸一口沒吐進水杯裡。 水杯搖搖晃晃,灑出不少水來。 為什麼我還沒喝……? “咚。” 門口傳來異響。 起身,走去,閉上眼。 扔出火球。 反身回家。 地麵上少了很多的白花,多了一些五顏六色的花朵。隻可惜左龍樂連眼都沒睜,都燒完了。 —— “嗚嗚……”左龍樂哭泣著,手捧著幾塊碎掉的泥土,把眼神藏在腳尖。 “你知不知道我做了多久啊!!”蕭鳴一把奪過左龍樂手中的泥塊,情緒幾近失控地叫道。 “對不……對不……”左龍樂哽咽著,連句好好的道歉都說不明白。 “你不知道我……嗚嗚嗚……”蕭鳴也哭了起來,下意識地想用手背擦淚卻想起手上還有破掉的泥人,想擦淚又擦不到,一副別扭的樣子。 兩個小孩就這樣,麵對麵哭了起來。 “怎麼啦怎麼啦?”似櫻綻停下哼唱,走了過來道,“為什麼哭了呀?” “我……我……”左龍樂想告訴媽媽自己犯的錯,可膽怯的他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我……我把我做的……手……手辦弄碎了,龍樂……來安慰我……也哭了。” 蕭鳴擋在左龍樂身前,對似櫻綻如是解釋道。 左龍樂抬起頭,淚目地看著蕭鳴呆住,連哭泣都忘了。 似櫻綻笑了笑,說道:“把碎片給我,我給你們變個魔術。” 蕭鳴把泥塊交給似櫻綻。隻見似櫻綻把泥塊捂在手裡,搖了搖,晃了晃。 “噔噔!” 似櫻綻把手張開,兩個完整無缺的泥人出現在手掌上。 “嗚哇啊!”蕭鳴的眼淚瞬間停流,小心翼翼地拿起“手辦”。 似櫻綻笑著起身,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離開 蕭鳴轉過身,把其中一個泥人遞給左龍樂道—— “這個做的是你,我手上這個做的是我!” —— 坐在沙發上,緩緩擦拭著父親留下的槍——就像母親曾經每天做的那樣,照貓畫虎地擦著。 啊。 呆滯地躺在地上,伸出手,訂了幾套形狀各異的玻璃杯子。 它們出現在左龍樂身後,左龍樂坐起來,抓起一個杯子。 “啊啊啊啊啊!!!” 劈裡啪啦的碎裂聲連綿不絕,歇斯底裡的吶喊經久不衰。 …… “啊!啊……啊……” 已經沒有東西可摔了。 很可笑吧,這間屋子會在幾秒後變得完美無損,隻有此刻片刻雜亂不堪。 好好享受吧。 “一……一定……要記住媽……媽媽……好嗎?” 母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撕扯著頭上的頭發,恨不得把頭皮揪下。 起身,又一次走向門口。 …… 一半的白花,一半的紫花。 紫羅蘭。 左龍樂走出來,向前傾倒。 倒在一片花叢中間。 “啊啊啊啊!!!” 撕扯,飛舞。摩擦,旋轉。揮灑,落下。 滿目蒼夷。 啊…… 好累啊。 左龍樂疲憊地想著,昏睡過去。 —— 如果說,從正常情況下崩潰的理由有無數個。那麼嘗試從崩潰裡走出的第一步,就是養成某一個習慣。 左龍樂從床上醒來。 洗把臉,刷個牙。看看鏡子裡的自己,憔悴且易碎。 左龍樂的思緒停滯不前,沒有人來告訴他該怎麼做,沒有人來告訴他該往哪去。 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把別人告訴他的話當回事? 左龍樂思考著,靜靜地,緩緩地,走到門前。 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紫羅蘭。 擁上墻角,擁上門框,擁上墻壁。 清香輕叩左龍樂的心房,紳士地詢問可否入內。 就像兒時,鋪滿過道的,擔心會不會踩到的,那路紫羅蘭。 左龍樂輕輕吐息著,注視著這些紫羅蘭——有些其中還夾著小紙片。 請進吧,先生,抱歉讓您久等多時。 鎖鏈從背後伸出,抓起送給左龍樂的每一簇花擁。 深鞠一躬。 門緩緩關閉,這一次,花叢仍存。 左龍樂走到母親的房門前,舉起顫抖的手。 他從來都沒打開過這扇門,自從上方舟以來。 他擔心自己承受不了。 但是現在,自己必須直麵現實。 “嚓。” 門隨聲消失,母親的房間映入眼簾。 那個日日夜夜在屏幕裡看見,消耗無盡勇氣的房間,就在眼前。 左龍樂走了進去。 房間真的很樸素,一張大床,起床就能看見的大大的書架,旁邊有一個不小的展示櫃,上麵擺著幾樣似櫻綻的收藏。 有一個八音盒。 左龍樂將紫羅蘭鋪在地上,走過去,緩緩給八音盒上發條。 他跪坐在床前的地板上。 播放視頻。 似櫻綻出現在床上,就像視頻裡那樣……隻不過是虛影。 “但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媽媽還想告訴你一件事。” 似櫻綻從床上下來,坐在左龍樂麵前。 “這不是你的錯。” 左龍樂偏過頭,撇嘴不在意地說:“我知道。” “這不是你的錯。” 左龍樂轉回頭,正視似櫻綻。 “……我知道。”左龍樂笑一下說道。 “不……你不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似櫻綻前傾身子道。 “啊……嗯,好。” “這不是你的錯。” “嗯嗯……” “這不是你的錯。” “別說了……!”左龍樂向後仰去,眼中開始閃爍淚光。 “這不是你的錯。”似櫻綻擁了上去,擁抱著左龍樂。 左龍樂從啜泣變為哭泣,擁抱著媽媽:“媽……媽——” 唱啊跳,我們愛彼此。 “你好呀!左龍樂!雖然不知道這封信會不會再被燒掉(笑)不過我還是希望這次能被你看到吧。謝謝你,真心的。 “你喜歡紫羅蘭!我知道啦,是從你朋友那裡知道的,大家其實……都不想看到你那樣。真的。 “請快些好起來吧!——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的陌生人。” 歡啊笑幸,福伴心間—— “啊,那個…… “……加油。” 傷,啊悲手牽手驅趕。 “英雄不朽。” 我們之間的感情,牢固過一切。 遇到困難別退縮,大家打敗。 不要停,下大聲笑,會帶去快樂。 擁抱彼此,要直麵,內心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