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艙室外麵沒傳來什麼聲響,也正因如此蕭鳴不知道現在星艦飛行到了哪裡。 “有點緊張?” 時笙從前艙鉆進來,身上穿戴著和蕭鳴一樣的軍製藍白線條組製服,細長設計輕盈貼身,如遊俠一般。白色麵罩隻遮掩了鼻子以下的麵部。蕭鳴的藍發就耷拉在麵罩的光滑表麵上。 “沒什麼大不了的。”蕭鳴雙手捂臉,把發絲都擋在手臂上,然後向後一理,用發卡卡住,梳了個單馬尾。 時笙和蕭鳴坐到一起,點點頭道:“你還真厲害啊。” 蕭鳴疑惑地看向時笙,不知為何他要誇獎自己。 “不遠了,走吧。”時笙向腳下看去,地板隨之變得透明。下方視野開闊棕白色的大地中央一處拳頭大小的漆黑圓形被虛擬幻影用紅色標記住,應該是此次任務的目的地。 “怎麼走?”蕭鳴起身活動關節問道,目光緊盯著腳下紅標。 “情報說下麵釋能含量很少,這次你就旁觀保護好自己就行了。”時笙正準備回前艙找鑄轅,卻突然回頭問道,“你體內的那些還夠用吧?” “……夠。” “得嘞,三分鐘後出發。” 說罷,時笙便走進前艙不見蹤影,隻留下不知該做什麼的蕭鳴一個人。 “走吧。” 耳邊突然又響起時笙的聲音,蕭鳴轉頭一看,時笙和沒穿製服的鑄轅正在站在大的艙門口。他們……什麼時候到那兒去的? 蕭鳴沒有想多,抬腳接近他們,覺得有些異常道:“為什麼外麵沒風?” “不會有風的。”時笙說罷便傾旋身軀,左手拉著艙門上方的扶手,整個身體向下倒去,“出發。” 時笙向地麵墜落,鑄轅回頭看了眼蕭鳴後也跳了下去。蕭鳴忙前身俯瞰地麵,二人的身影眨眼便縮小數倍。這至少有五百米高啊…… 說是這麼說……蕭鳴深呼吸後還是果斷縱身一躍—— 沒有風劃過臉頰,沒有擁擠眼球的壓力,唯一變化的隻有眼前不斷放大的景色。 為什麼……這太反常了…… 還沒來得及想出答案,翼裝就已自行開啟,滑翔途中要是閉上眼睛還會有種在浮船上趴著的錯覺。 “聽得到嗎?”時笙站在地麵上向蕭鳴招手,蕭鳴自然沒辦法揮手回應,便道:“為什麼會這樣?” 時笙叉腰,對鑄轅笑笑道:“趁你還沒下來,就給你解釋一下吧。 “現在整個世界都為我們停了下來。” “……什麼意思?” “時間。你的,他的,我的,全世界的、都在我手上,僅此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把整個世界的時間都暫停了?” 蕭鳴收起翼裝,幾下翻滾後在時笙眼前站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也可以是未來。”時笙攤手,轉身走進一旁鑄轅挖開的設施缺口,走進那片黑暗裡。 “為什麼這些家夥都能輕描淡寫地說出很震驚人的事情啊。”蕭鳴心想,跟了上去。 外麵看著黑,進來以後開了夜視自然就能看清。但是……在時間停止的情況下?這些功能是怎麼實現的?連響應時間都沒有? 數不盡的問題沒有從蕭鳴口中脫出,現在在執行任務,不是上學。 “找到了。”鑄轅把注意力喊過去,那是兩個站在一起的莫蘭人。都是藍發,看上去的時候有點瘮人。指節細長,有點像營養不良的人類,但也沒有皮包骨頭。時笙仔細打量了其中一位莫蘭人,對鑄轅點了點頭。 無聲的動作,緊接著那位莫蘭人的腦袋便掉了下來,但也沒有完全掉下來,那玩意被鑄轅接住,塞進了腹腔裡。 另一位就慘了許多,鑄轅直接往他的胸腔上捅了一刀,應該是死了。 時笙認可地拍拍手,扭身走出設施,把我也帶了出去。 怎麼說呢……不管怎樣,像極了人類,那脖頸整齊的橫截麵真擺在麵前時,還是很令人反胃。 但我沒吐,現在在執行任務,不是上學。 外麵什麼也沒有,隻是抬眼便能看見漫天星空,單調的土地向外延伸到我看不清的邊界。 “你還好嗎。”時笙問我。 “還好。” “有什麼想問的嗎?” “沒有。” “這樣。” 他順了順自己的頭發,然後問我: “任務結束了。說吧。” “嘔啊……” 我想吐,但什麼也吐不出來,我才想起我最近什麼也沒吃,隻是在休眠艙裡躺了一陣。要是有些粘稠物從我食管裡湧出會不會好一點?至少喉嚨不用像現在這樣乾燥得火辣辣得疼。 “左龍樂……安全嗎?” “安全。他會安全回來見你。” “謝謝你。” “你說完了?” “嗯。” 時笙看著我,瞇了瞇眼,說了句: “以後多說點兒話,” “轟!” 身後傳來轟鳴聲,轉頭望去,右手從錘頭變為正常的鑄轅從設施上的缺口爬出,向這裡走來。 “走吧,”時笙停止了賞景,“回家。” 怎麼上的飛行艦,我已經忘記了。 回到基地,隻是覺得一陣陣的惡心。 我一遍遍地洗臉,洗頭,用涼水沖,但都不管用。那惡心的,蛀蟲般的渾濁感依舊粘稠地粘在我身上,纏在我脖子上,勒緊我的呼吸。 “蕭鳴?” 我轉過身,安老也走進衛生間裡。 “安長官好。”我敬了個禮,他把我的手拉下,勁很大,不是老年人能有的手力。 “你現在能做的,隻有照顧好自己。 “我向你保證,左龍樂會安然無恙地完成任務,回來見你。 “所以不要用這個狀態迎接他,蕭鳴,不要。懂嗎?” “……嗯,是,” 我垂下頭,看著發梢上的水滴垂垂欲滴。 安老拍了拍我的肩膀:“去找時笙聊聊吧。” “你不怕殺人。你就像個械兵一樣,無欲無求。”時笙這樣說著,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無奈,“你太壓抑自己了。” 原來我太壓抑自己了。 我緩緩搖頭,我覺得並不是那樣。 “士兵就應該隨波逐流。” “唉……”時笙喝了口咖啡,坐在吧臺前的他已經喝了七種不同的飲品了。 和他之間的氣氛難得地沉默下來。我喝的是冰水。吧廳裡沒其他人,前臺機器人還在擦玻璃杯,它背後的酒架上擺著五顏六色的瓶。 “這樣吧。”時笙轉過身麵對我,“我給你三個問題,保證如實回答。” 手中杯壁上的液滴滑下,相互碰撞的冰塊響出奇異的聲響。 我將冰水一飲而盡,口中用力咀嚼嚼碎冰塊。 “左龍樂去那顆行星上做什麼?” “歷練?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我不知道。” “顏雨曦在方舟上在和誰打仗?” “一個能力很強的小孩。” …… 原來…… 這就是問題所在…… “我們在這片星係將以何種方式收尾?” “毀滅。” 不知何時,時笙已然佇立在吧廳門口。我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頭頂虛汗直冒,心臟不斷地泵出鮮血,湧上大腦,不住地晃動,像是在拒絕我都沒想到的世界。 “這是我們唯一擅長的事。”背後傳來聲響。 “噢、對了。”機器人又給我添了杯冰水,時笙用毫不在乎的語氣對我說。 “你來跟我看看枯濁他們吧。” 長時殲滅任務,“ML-1”。 “你考慮一下,我們真的要穿這麼叛逆性的服裝去'執行任務'嗎?” 枯濁穿著任務製服,對著同樣打扮的吳餘封調侃。 一體式單兵作戰外骨骼。純黑色的包裹型頭盔,一眼看上去除了黑就是黑,沒有任何可以提供辨別“這是麵部”的信息。胸口所畫圓形內跳動著微小的深紫火種,邊緣向下引線直至腳跟。區分層次與結構的隻用深一點的黑和淺一點的黑,背後雙肩下發散出黑霧般的鬥篷,下擺在腰間搖曳,隨風而動。 “可以不穿。”吳餘封並不嫌棄這身衣服,也許托這倆小孩的福,這身將是他這輩子穿過最好的製服。 “反正也不難看。”朽春拍拍枯濁的肩膀,繼續向前走去。 這片棕白色荒原一望無際,這三人已經徒步行進三個小時了。 “我說,我們什麼時候到地兒啊?”枯濁問道。 背後一陣大風吹過,霧篷被吹得更加漆黑搖晃,三人胸口的紫色火種似被點燃,猛烈燃燒起來。三人在風吹來的那一刻齊齊駐足。 “前麵。”吳餘封開口。 又一陣狂風掠過,枯濁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隻留下一句“收到。” “蕪湖!!!” 嚎叫的風擊打麵罩,枯濁又一腳踏在地麵上,踐出碩大的龜裂地紋,身形隨之前沖出去,導彈般高速沖刺。 眼前渺小的漆黑據點從果蠅大小到近在咫尺,隻用了十分鐘。 “我到了。”枯濁說著,從左手手腕解下一根絲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一端輕輕放在大地上,便牢牢接住,“接好了。” 枯濁轉身望向身後,一道寒氣從絲線的遠端爆來,吳餘封和朽春沒過多久就踩著絲線劃了過來。 “好了,”吳餘封甩甩胳膊,漆黑的雙臂上覆滿冰晶,“動靜越大越好。” “呲——咚!” 枯濁跳到設施上墻壁邊緣,單手憑空向上用力一提,整個設施的屋頂便被整體撕開掀翻。三人俯瞰整個設施,裡麵的人齊齊躺了一群,有部分人剛被屋頂被掀翻的轟鳴震醒。 “喂喂,你們應該工作啊。”朽春如此說著,無數絲線便從她腳底射出,糾纏上每一個醒來的莫蘭人,然後…… 把他們的身體製作成像素積木。 血液迸濺在積木上,積木們混在一起,已然分不清誰是誰的塊,但當然不會有人想把它們再拚回去。 “噢……好可憐哦~”枯濁跳進去,拿起一塊黏糊糊又柔軟的肉塊塞進一個昏睡的工作人員嘴中,然後在其開始掙紮的時候,右手擺了個像拿了錘頭似的手勢,一錘砸爛了他的腦袋,“下輩子我還想看你睡覺——” 吳餘封就靜靜地蹲在一個躺在地上昏睡的女人身邊,仔細地觀察她的麵容——皺紋很快地爬上她的眼角,茂密的藍發中也有數根迅速褪去顏色變白。 觀察完畢,吳餘封起身,一腳冰錐踩爆了她的頭。 再回頭看去,整個設施塗滿了莫蘭人的血液,枯濁和朽春也完成任務,完成了整個據點的清剿。 吳餘封點了點頭,扭身邁步道: “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