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沉重的鐵門關上了。 　　王衛回頭，拍了拍肩上掉落的灰塵，跟著女人走進房間。 　　“說吧，什麼事？” 　　女人慵懶地躺在漆皮剝落大半的泡沫椅裡，翹起大長腿。隨手從桌上空的快餐紙盒上拿起一半支煙，叼在墨綠的唇上。 　　王衛不著痕跡的打量起房間的設施，橘黃燈光從頭頂玻璃裡落下來，房間貼滿虛擬世界的海報，站立式浴室的梳妝臺鏡框邊緣積了一層灰，除了靠近陽臺的位置是一臺網絡多功能椅，整個房間連一張床都沒有。吃完沒扔的快餐盒已經堆出垃圾桶。 　　回想起女人腦勺上神經接口邊緣磨損的痕跡，加上房間有臺能夠連接網絡的多功能椅，大概率是一位沉迷於網絡世界的人。 　　通過腦後插管連接虛擬的“烏托邦”是不少星洲正式公民的選擇，比起現實中的疾病，槍擊，讓人倒胃口的合成快餐，虛擬反而更加“真實”有趣。 　　“你身上沒有裝義體？”王衛走到多功能椅邊，視線掃過一團足以讓強迫癥抓狂淩亂的黑色線纜，從椅子後背密密麻麻交錯進入一間狹窄的機房。 　　“你不也是嘛。”女人回了一句，見王衛盯著椅子看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沒什麼。” 　　女人吐了一個煙圈，有些不耐煩：“之前你說要和我做一筆交易。”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我還趕時間....”女人反問，她有些後悔讓這麼一個人進來。 　　“因為你缺錢。” 　　王衛的眼神停留在逾期的房租通知單上。 　　女人很想反駁，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之前由女人領路時，王衛看見女人後脖頸一道金黃的麥穗圖案出現皮膚上，藍色數字精確的跳動著倒計時。那是食物銀行特殊的標記。 　　“你和食物銀行進行過交易，怎麼還會缺錢？”王衛眉毛一挑，有些想明白了：“食材是身體的某一部分？難怪沒有植入義體。” 　　將自己的一部分出售，來獲取一些東西並不罕見。 　　王衛沉默一會才感嘆開口：“這裡麵的風險不小啊。” 　　女人卻警惕起來，臉色一沉：“你不會是身體原教旨主義的瘋子吧！整天嚷嚷著純粹的人什麼的。” 　　女人咬著牙：“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機會！” 　　王衛瞥見女人一隻手探進椅子裡似乎在摸什麼東西，後退一步，示意別激動。 　　“我隻是提醒你，食物銀行雖然程序上維護‘食材’但耗損和意外一直存在。不過既然你已經和食物銀行達成交易，為什麼要去街上找選民投票的福利？”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有特殊食癖，喜歡吃一些器官中生長的食材。 　　“我在虛擬世界看中一件東西，需要錢。” 　　…… 　　一間富麗堂皇的獨棟別墅。 　　馬赫·布特拉今年已經有80歲，額頭沒什麼皺紋，膚色偏黑得益於基因改造和賽博科技看起來像是40歲的中年人，堪稱年富力強。 　　他可以更年輕些，摸樣也可以調整，但他依舊選擇這樣讓本地人親切的相貌。真實的他比海報上多了一些威嚴。 　　“選舉的情況如何？” 　　馬赫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遠方大地，抿一口杯中酒。 　　“競選團隊進行過嚴謹的分析調查，成功率相當高。另外公司那邊也給出了答案，您一定會當選的。” 　　一旁的助手立刻回答。 　　馬赫似乎想起什麼問道：“對了，夢公司想要抓的人有結果了？” 　　“公司那邊一直在保密，沒有消息。” 　　馬赫鄭重道：“一定要盡最大努力去配合完成公司的要求。” 　　“對於承諾的選民福利是否要做調整。” 　　下屬詢問一些競選細節。 　　“不用。人一旦喂飽就會冒出其他想法。” 　　...... 　　“這麼說選舉福利被縮減了。” 　　聽完女人氣憤中帶著無奈的講述原因，王衛點點頭。 　　一路走來，街邊貼滿了競選海報。無論是投影在街邊還是地鐵站上，抬頭就能看見的滾動信息屏上播放著激動人心的演講。 　　許諾的福利很是豐富，食物，衣服，交通都有相對應的電子券，哪怕擁有資格的投票者隻占星洲人口的五分之一甚至更少，但依舊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這項傳統已經不知實行了不知多少年，如今收緊，看來競選之人有十足的把握。 　　已經習慣被福利養起來的人，麵對陡然收緊的福利可作的選擇並不多。 　　“你當初找我，是以為我和你一樣，是一個常年沉浸的虛擬世界的人。搶在前麵想將福利騙到手，然後轉手賣給黑市？” 　　王衛摸了摸下巴，不著痕跡的掃了女人一眼。 　　女人墨綠的唇瓣翕動，半張臉埋在陰影中，沒好意思開口。 　　長期呆在虛擬世界中的人不說和社會脫節，生疏是一定的。從一開始，王衛就大概知道女人會打什麼算盤，所以談不上意外。 　　“你想在和食物銀行交易的間隙弄到一筆錢，我可以給你。” 　　王衛無意與女人在這種小事上過多糾纏。 　　“首先我要你這件事，很簡單但同時也很危險。” 　　麵無表情的王衛提醒一句：“你想清楚再回答。” 　　“好。”女人立馬答應了。 　　這讓王衛有幾分猶豫，說實話他實在不是很想找一個這樣的人去做，但時間有限，拖得越久越危險。 　　“明天的競選集會上，我要你一直跟著集會的浮空車。” 　　“為什麼？”女人不解地眨眼，忽地大腦似乎開竅，脫口而出；“你想殺了競選之人。” 　　王衛白了女人一眼，“別瞎猜。” 　　女人眼睛睜的老大，手不由地捂住嘴，腦中瘋狂聯想起新聞中因為縮減福利而襲擊議員的新聞。 　　“就算福利縮減了你也不應該殺人！他死了那許諾的福利怎麼辦？” 　　“我不是選民。”王衛淡淡回了一句，他賴得搭理這個瘋狂腦補的人。 　　“那你···” 　　“知道得越少你越安全。” 　　“然後怎麼做？”短發女人定了定神。 　　“合適的時候我會通知你。” 　　王衛遞出一個通訊紐扣、一張黑卡和從桑德拉手中拿走的控製麵板。 　　“卡上的數字貨幣做了加密限製，完成後我在告訴你密鑰，紐扣隻能單向通訊，以防萬一你必須關閉腦中數據備份功能。我知道你們這些沉迷”烏托邦“的居民，會授權腦內軟件自動連接附近網絡進行備份。” 　　“嗯。”女人點頭沒有過多言語。 　　虛擬世界中有很多各種遊戲，其中不乏一些為了提升真實感而找一些成名的雇傭兵將一些經歷製作成遊戲。女人對於當中的一些橋段不算陌生。 　　門關上了，王衛離開了女人的住所。 　　不是正式選民，出現在集會現場很容易引起注意。 　　夢公司猶如一張張開蛛網通過網絡連接著星洲每一處角落，精於推演的AI隨著對自己資料的搜集了解加深，很難再有機會蒙蔽公司的人。 　　所以王衛隨機在街上挑了一個人，選中女人的還有一個原因是女人身體的植入物少，不太容易被定位。高度賽博化的人甚至可能會被網絡黑客竊取腦中記憶畫麵。 　　重新回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王衛回頭看向鯨魚遊弋天空的巨大影像。 　　靜謐的房間內燈光忽地滅了，隨後重新亮起，一道光打在女人臉上，女人目光有些呆滯。 　　一抹海藍色從烏黑的眼珠深處亮起，漸漸充盈整個瞳孔。 　　“如果不是提前部署還真實發現不了他。” 　　聲音從女人嘴裡發出，卻是男人的嗓音。她機械地扭動頭顱之後，瞳孔射出一道藍光籠罩一旁的黑色卡片和紐扣。 　　“還真謹慎。” 　　沉默一陣後，藍光漸漸消失，黑色重新占據瞳孔。 　　女人迷茫的眨了眨眼。 　　王衛吸了一口能提高精神狀態的噴劑，困意得到極大緩解，找書苑 www.ｚｈａｏshuyuan.com 呼吸重新恢復平緩。 　　這種東西市麵上很常見，無論是公司員工還是街頭混混在精力不濟時都會吸上幾口。高強度的工作中甚至是必須品，公司或者工廠經常會提供加強版的噴劑。 　　街麵上已經有不少通過融合了致幻類藥物的噴劑出現在自動售貨櫃處，藥物致死也成為每周新聞中少不了的主角之一。 　　扔到手中綠色小瓶，眼神瞇起開始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蛇口幫和戈爾留下的線索很大概率已經被公司知曉，海關各處嚴防已成定局。 　　目前唯一的優勢是夢公司顯然不想讓人知道芯片的秘密，除了在來之前那場伏擊中有scpd露麵外，隻有特工一直追著不放。 　　既然出不去，那就引人進來，一份夢公司的頂級機密，絕對會有人感興趣。 　　作為星洲擁有支配地位的公司，通過網絡和當地政府的合作足以成為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或許會有人能突破封鎖，但不會是王衛。再強悍的搏擊技巧和高深的黑客技術都抵擋不住鋼鐵洪流的軍隊和擁有頂級智能的公司。 　　所以，他選擇在一個重大的日子裡將這一切曝光，隻有引入重量級角色才能打破僵局。 　　而時間就在明天的一場選舉中，選舉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場麵對全體的直播。這種事情總會吸引一些人。 　　這才是王衛來到這裡的原因！ 　　同樣麻煩也有很多，不提如何將信息傳遞出去，單單是信息曝光之後麵對公司的雷霆盛怒，到那時就不隻有是公司特工，軍隊也可能會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