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房間後，並關上房門。 　　為首的是一個短發女人，王衛見過，就是集會上找上門的女人。 　　她今天穿了一件明顯大寫些長袖開口襯衣，肩上搭著一條線條繁復的圍巾，下身深黑的寬鬆褲，胸前刺著三個熒光“7”數字。有點像土著伊班族傳統服飾，不過，女人一般穿短袖配長裙，紋飾也是鳥類和葉子之類。 　　和之前造型完全不搭樣，像是女人身體住進一個男人。 　　女人身後還跟著一個長袍教士打扮的男人，米黃的膚色，五官硬朗看起來很年輕。個頭明顯高出女人一截，寬鬆的長袍上有字符流動，絢麗的色彩包裹著壯碩的身材。 　　裡麵應該裝著軍用級植入體，給人感覺十分危險。 　　“主保佑，你終於醒了，馬利克果然沒說錯。” 　　男人臉上堆笑，看向王衛十分友善。 　　王衛對男人有點印象，在一場電視上關於科技與信仰的辯論賽中見過，內容不太記得，隻知道他被人叫“卡南神父”。 　　實際上，他是777教派明麵上的話事人。海獅酒吧討論的那場與犀牛角的沖突有傳言就是他主導的。 　　至於，他口中的馬利克是幾年前星洲有名的義體醫生，曾專職於身體銀行旗下的急救小組，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辭了工作。看來是另謀高就。之所以知道是喬納森看醫學雜誌時，經常提到他。 　　王衛不喜歡他的笑容，看向短發女人。 　　“你是誰？” 　　短發女人盯著床上的王衛看了好一陣，才說道：“不如你猜？” 　　王衛挑著眉，這樣的語氣很熟悉。他反應過來，很像他自己說話的口氣。似乎想到什麼，將目光從女人精致的臉蛋上移開，看向她肩上的圍巾。 　　腦海中浮現，伊班族中男性繁復的圍巾圖案代表的崇高地位。 　　“有傳言，創建777教派是個男人，不過他從未露過麵。” 　　王衛目光一亮，短發女人現在的狀態是被“上身”。 　　高度改造的人類，身體構造上越來越像機器，一些手段高超的黑客通過病毒入侵，能短暫控製別人身體，甚至能讓人眼睜睜看著自己自殺。一般而言，所有人腦袋裡都有ice用來預防黑客襲擊。 　　能長期控製一個人，他從來沒有見過。 　　短發女人點了點頭，認同了猜測。 　　“這裡是那？” 　　“在一間賭場的下麵。” 　　“你的產業？” 　　“曾經是....” 　　“其實我們很早就想和王衛先生見一麵，可惜總是找不到機會。”短發女人笑著開口。 　　沉默一會，王衛開口：“我又不賭博。” 　　“我直說了，我和你合作。” 　　“我聽過777教派的傳聞，星洲大大小小的幫派都不太想得罪你們。但比起你們和夢公司，這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我憑什麼相信你？” 　　王衛話語中有幾分猶疑。 　　事實上，昨天下午777教派明麵上的產業被警方掃蕩一空。其中包括7處大型賭場和113處高價房產，直接損失過億。這還不包括各種股票、基金、信貸加上一些第三產業。短短一天時間在公司的打擊報復下，777教派辛苦十年經營，頃刻化為烏有。連帶信徒也成為喪家之犬。 　　“可是我們救了你。”卡南神父搶過話頭，盯著病床上的王衛。 　　短發女人好奇地問道：“那些幫派是怎麼說我們的？” 　　王衛從這個危險的男人身上移開，淡淡地說道：“說你們夠瘋。” 　　“王先生，你也這麼認為。” 　　“破壞公司行動，的確夠瘋狂！” 　　話音未落，王衛下意識開始思考，他們救自己的目的。 　　“LANDING芯片，就是我們從夢公司實驗室弄出來的。” 　　一句話吸引了王衛的注意力，讓他的目光鎖定在短發女人臉上。 　　“你們為什麼.....” 　　“我們為什麼救你？”女人接過話頭，“最開始我們把東西掉包後，用所有精力來應對北極星的搜索，等有餘力尋找芯片的下落時，你已經把它拿走了。” 　　說到這，女人似乎想到什麼，稍一停頓：“還有，在奧特斯不是我們切斷修斯的網絡，你哪兒麼容易逃出地底。等我們想再找你，你憑借那件‘螢火’和桑德拉身上算力芯片屏蔽了所有監控探頭，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最初，我們隻打算從你手中拿回芯片，但你和夢公司周旋這麼久，我們覺得你很有能力，所以選擇找你合作。” 　　對於女人的恭維，王衛並沒有放在心上，他總感覺話有沒說完。 　　“這麼說，夜城獵手和烈火鳥裡麵有你們的人？” 　　女人搖了搖頭。 　　“並不是，我們隻是借助公司內部的矛盾將芯片運出來。畢竟人一多，很難不被北極星發現。” 　　卡南神父接過話茬。 　　王衛不說話，房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短發女人似乎想打破沉默的氣氛，不經意地問道：“你是怎麼想到把登陸芯片和無盡算力聯係起來的？” 　　她指的自然是廣場上，投射的信息。 　　“我猜對了？”王衛試圖從對方眼中得到更多信息。 　　“理論上並不存在無盡算力的芯片。” 　　短發女人回避王衛的視線，沒有選擇直接回應。看來她顯然知道些什麼，不願意說罷了。 　　“你們想知道芯片的下落？” 　　王衛決定主動出擊。 　　女人點頭，“當然。”身後的神父也把視線投了過來。 　　兩人盯了王衛好一會，才聽後者說冒出一句話來。 　　“我...其實也不知道。” 　　....... 　　一天前。 　　暴雨突如其來。幸村坐在銀魚浮空車的中央折疊餐桌前，滿眼精致的食物，他提不起半分興趣。 　　他按照吩咐代替戈爾去完成交易無果，又被安排到絨雅街排查可疑人員，因此忙活很長一段時間。 　　在得知長條眼死亡，他心情大好。 　　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他並不奢望自己利用勾結長條眼，扳倒上司的計劃，會瞞過北極星。隻有展現足夠的價值，他才能活下去。這一點他比他死掉的上司更加清楚。 　　隻要先一步找到東西，他就有活下來的可能。 　　眼底上多了一道數字“7”的圖案，有一條匿名消息繞過內網出現在視網膜上，他在星洲多年一下子明白那代表什麼。 　　他和777教派的人，僅在賭場打過一次交道。那次他輸了一筆巨款，賭場負責人找到他，沒等用他用身份壓人。那人卻說：“算了當交個朋友”，錢也就不用還了。 　　就這樣平靜過了三年，期間並沒有人找過他。 　　直到今天。 　　“從絨雅街到海港姓氏橋這一路，搜查有沒有戴著手提箱的人。” 　　“手提箱？” 　　仿佛觸發了大腦的敏感詞，一下子充斥整個大腦，腦海如同一道刮起一陣風暴。 　　不管這個消息處於什麼目的，沒有突破僵局之前，他必須要去一趟了！ 　　“馬上利用警方的網絡開始搜尋拿手提箱的人，特別是銀色！” 　　“......，找到了。距離海港不遠的流民據點，一個前武裝防爆隊成員正開始無差別攻擊大街上的人，其中有個小女孩正背著個手提箱！” 　　手下有人報告。 　　有一剎那，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再三確認後，立馬做出決定：“飛過去！” 　　暴雨中，周圍塑膠的窩棚歪七扭八的倒了一片，空地上幾具冰冷的屍體被雨水沖刷著，大寶森節的條幅徹底掉落在坑窪的泥地中，看起來一片狼藉。 　　一隻腳大一號的特種軍靴踩在紅色條幅上，雨水從賽博瘋子濕膩的頭發開始順著脖頸金屬紋路一路向下，胸前的防彈衣被動能子彈開了個打洞，兩側垂下來的筋骨分明的手背上殷紅一片，掉落的血肉殘渣在水窪裡浮沉.... 　　他還在念叨著不明意義的話語。 　　奈蒂挨的一槍被後背的手提箱擋住，自己也被強大的慣性擊飛了出去，落地的瞬間就失去意識。現在才悠悠轉醒。她支起上半身，還未看清周圍，一隻金屬拳頭穿透雨幕快速朝自己砸來！ 　　宛若惡鬼的麵孔再一次出現。 　　她驚恐地四肢並用朝後爬去，可是哪裡快得過一個高改造的瘋子，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已經抵進鼻尖的拳頭突然停了下來。 　　奈蒂疑惑看向身旁，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小男孩影像。全息影像在雨中朦朦朧朧的，近距離也看不真切。 　　“兒..子？” 　　那名瘋子下意識靠近小男孩。 　　全息影像開始閃爍起來，就快要觸碰到影像的時候，小男孩又突然消失了。 　　瘋子發出一身怒吼，義眼中倒影奈蒂雨中柔弱的身影，再一次沖了過來！ 　　“砰！” 　　一個特製穿甲彈擊穿了瘋子的頭顱，從額頭鉆出射進地麵，濺起一片水花。這位前任防爆成員，眼中失去所有光彩，撲倒在地。 　　幸村扔掉狙擊槍，徹底壓抑不住內心狂喜。 　　“手提箱！”摩挲著著箱麵上的笑臉，他的臉也跟著咧開一抹陡峭的幅度。 　　“這是我的！”奈蒂小跑過來，瞪著幸村。 　　幸村早就用義眼掃過小女孩，威脅程度幾乎為零。舉起手槍，對準奈蒂額頭。 　　天空轟隆一道閃電劈開烏雲，照亮墻角監控探頭，有道水流從低分辨率的鏡頭中央流下，鏡頭一動不動。 　　“砰！” 　　幸村不受控製撲倒在地，把整個身子壓在奈蒂的身上。他後腦勺被掀開，腦漿像是打碎的豆腐四處飛濺。 　　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是，為什麼AI助手沒有預警。 　　奈蒂被眼前這一幕嚇了一跳，抹了抹額頭上的滑膩的腦漿，用力推了好幾次都沒能推開幸村。 　　雨中走出一位身穿雨衣的男人，他相貌普通，背了一把樣式古樸的狙擊槍。 　　“那是我...” 　　奈蒂看見男人朝箱子走去，下意識說道。 　　綠皮雨衣的男人直接越過手提箱，徑直向朝泡在水中的文件，他擦掉塑料封麵的水珠，文件上有清晰的顯示一顆紅星。 　　“這是你的？”男人拿著文件蹲了下來，一把推開壓在奈蒂身上的幸村，沖正在喘息的奈蒂說到。 　　奈蒂喘著氣，她發現竟然認識。正是賣煎餅果子的老板。 　　男人皺著眉，望向賽博瘋子的屍體處。 　　突兀出現一道若隱若現的倩影，站在雨幕中，隱約可見手中拿著一朵紅花。 　　那道影像在男人臉上看了好久，又看見男人身後的狙擊槍，下意識說了兩個字“桃芳”，隨後身影變得更加虛幻，直到最後一片花瓣也消失在雨中。 　　...... 　　“隨著公司對我個人模型的完善，預測出我的行為邏輯是早晚的事。我必須找一個人，一個常人不可能想到的人來幫我。” 　　短發女人挑起秀麗的眉頭。 　　一想到裡麵是個男人，王衛忍不住嘆了口氣。 　　“那人是誰？” 　　王衛盯著女人的臉。 　　見王衛沒有半點要回答的意思，女人沒有動怒，轉移話題：“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麼從兩任特工組長手下逃脫，憑實力這幾乎是不可能。” 　　“他們比我更怕死。” 　　“怕死？” 　　“對，在沒有AI助手之前，所有人都在拿命去博，活下來需要自身實力也靠運氣。有了AI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對其產生依賴，想要在激烈戰鬥中活下來，變得簡單。誰芯片的算力更強、模型更精準，誰就能獲勝。” 　　“你還是沒有說清楚？為什麼他們怕死，你不怕？”卡南神父似乎很感興趣。 　　“長期對AI產生依賴會讓他們失去主動性，缺乏搏命的勇氣。刀鋒降臨之際，他們還在期待AI的方案。” 　　王衛做了一個手勢：“其實AI並沒有算錯，隻是慢了那麼一點點。” 　　短發女人靜靜聽完，斟酌道：“眼下時局混亂，夢公司從附近城市大批量征調部隊搜索芯片。我真心希望，你能跟我們合作。” 　　王衛猶豫幾秒，“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說看。” 　　“‘登陸’芯片到底有什麼作用？” 　　女人長出一口氣：“這個問題對於我們而言也很重要，隻要你加入我們，我會毫不保留地告訴你。” 　　王衛沉默下來，他自然不會覺得現在應承下來，就會馬上得到答案。 　　混街頭都明白一個道理，沒有免費的午餐。他們救了自己，自己也需要拿出誠意，眼下芯片又不在手上。不可能得到想要結果。 　　女人並未為難王衛，勸解道：“這樣，找書苑 ｗww．zhaoshuyuａn.cｏm 你剛醒身體還未完全康復，等好一些在做決定。”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好好休息。” 　　女人走到門口，轉身回頭對王衛叮囑道：“馬利克說了，基因崩潰被延緩了，暫時不用擔心出問題。” 　　房門卡擦一聲關閉，周遭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床頭邊生命監測儀器發出嘟嘟聲。 　　王衛皺起眉頭都能夾死一隻海蟹。 　　房間外，二人走至僻靜處。 　　卡南雙手抱胸：“在夢公司的授意和技術支持下，警方搗毀了我們八成據點，內部信徒們出現了嚴重的混亂。我們必須積極防禦。” 　　女人眼神放虛：“之前行動，北極星已經注意到海神了，現在不能貿然行動。你不用想著其他公司會插足這件事，他們的在星洲的勢力不足以撼動夢公司的根基，我們也沒夠籌碼讓他們偏向我們。” 　　她有意識的朝身後狹長的走道看去，對著卡南笑道：“不要因為形式而損失實質。我們準備這一天很久了警方不會從信徒那得到什麼關鍵信息。計劃不會被打斷。” 　　“王衛似乎意識到了，我們在監控他。”卡南擰著眉毛，沖女人說道。 　　“他是個聰明人。” 　　“這和之前的計劃不一樣！” 　　“再嚴密的計劃實施起來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問題，我們要做的是不要讓它偏離航向。” 　　“那他會不會借助其他勢力？”男人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猶疑。 　　這一次女人沉默了好一會，“不必擔心。還記得我說的嗎？在星洲王衛隻能依靠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