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凡，到這邊來！”汪槿妍向江平凡打招呼。不知什麼原因，她一上來就這樣大大咧咧，好像他們是相處已久的好朋友。 　　汪槿妍警校畢業後進入公安係統，當了刑警隊員，已經是有了兩年警齡的老隊員了。江平凡報到那天，汪槿妍引著這位新來的學生兵，前勤後勤來來回回，辦理報到手續安排吃住，她對這個溫文爾雅的大學生不免產生了一種很親近的感覺。 　　“要我做什麼？” 　　“你看著就行了，用你的時候，我們會叫你。”她歡快道。 　　“把我當客人了。” 　　“先當兩天客人也好，這是死人，怪瘮人的。” 　　江平凡爽快答應道：“那好吧！”他接著又問道：“死人，你們怕不怕？” 　　汪槿妍故作輕鬆道：“不怕！當然，一開始是有點怕的，接觸多了，也就慣了。” 　　 　　死者麵部朝下爬在路上，身下一灘血跡。死者的頭部的前方的路上還有一條約有兩米多長的不太明顯的帶血痕跡，要仔細觀察才能發現。 　　汪槿妍和餘晶雅一個人拿照相機，一個人舉著攝像機，忙前忙後拍照。江平凡協助她們，幫她們擺弄死屍。 　　“不習慣吧？我剛來刑警隊的時候，第一次擺弄屍體，也是不習慣。”汪槿妍說，“盡管在學校接觸過死人標本，但那隻限於在實驗室，實實在在的標本放在跟前，總是有些縮手縮腳。” 　　江平凡搖搖頭：“不是，是奇怪。” 　　“奇怪？” 　　“為什麼是這樣子？啊，你乾刑警幾年了？”江平凡問汪槿妍。 　　“兩年！”汪槿妍伸出兩個指頭。 　　“哦，也算是老刑警隊員了。” 　　汪槿妍很自豪的樣子道：“不能說老，不過，這樣的死人的案子，也接觸過五六次了。你呢？”她很漫不經心地問。 　　“沒什麼，之前在公安局待過兩年，參加過幾次。” 　　“之前？你是說？” 　　“後來，我又去上學了，又上了四年。” 　　“噢，你是說你在公安崗位上工作了兩年，又上大學了？” 　　“是。” 　　“哦，算是有點資格了！” 　　“還嫩，不能說資格。” 　　“太幸運了，我們也想再上學，但沒有指標。”汪槿妍羨慕道。 　　餘晶雅一邊調整攝相機的角度，一邊打趣道：“好好乾你的本職工作吧，別想指標的事。難著呢，輪不到我們。”她停一下又道：“肯定還有其它條件，人家省廳和市局的有可能，像我們縣局，沒門，別想了！” 　　“你的指標是怎麼弄到的？介紹介紹經驗。”汪槿妍又問。 　　“沒有經驗，不是指標。”江平凡老實回答，“辭職了，參加高考。” 　　“又考到公安係統？” 　　“哇，你真了不起！”汪槿妍由衷贊道。 　　路邊來了好些多熱鬧的人，他們隻是站在遠處觀望，不經允許，誰也不敢近前半步。 　　江平凡看見汪槿妍將鏡頭對準死者的手臂拍了一下，手臂至胳膊這一段有一塊長長的已經痊愈的疤痕，江平凡問道：“這手臂上是舊傷疤吧？” 　　“是舊傷疤。”汪槿妍肯定地說，“不過，依我的經驗，也不多時。”麵對文質彬彬的江平凡，汪槿妍毫無保留地顯著自己的老練。 　　“不會多時是多少時？” 　　“不超過八個月。”汪槿妍肯定地說。 　　“有經驗。”江平凡點頭，表示贊嘆。 　　“把他翻過來吧！”舉著拍攝機的餘晶雅直起起身子道。 　　江平凡看了看路邊的人。汪槿妍笑道：“想讓他們幫忙嗎？村裡人迷信，害怕沾上穢氣，再說，這種臭事，誰肯幫你。” 　　江平凡搖搖頭：“不是，不是讓他們幫忙，是問你們都弄好了嗎？” 　　“弄好了。”餘晶雅道。 　　但是，江平凡笑著說：“這裡拍了沒有，要不再拍一下！”他指著死屍朝上的背部對汪槿妍說。 　　“看見什麼了？”汪槿妍疑問道。 　　“衣服後背上有個血印。你看，這頭部前的路麵上還有被拖過的痕跡。” 　　汪槿妍笑道：“哦，路上痕跡，還有車轍印，拍過了。衣服上，雖然不大清晰，但能看出，那是一個手印，也拍過了。” 　　“哦，回去好好看看。” 　　“好好看看？這是塊血跡，有什麼看的？” 　　“放大了看，興許發現點什麼。” 　　“哦，那就再拍拍吧！”餘晶雅聽江平凡這麼說，就又把攝像機湊近死屍拍了幾次。 　　汪槿妍明白江平凡的用意，也靠近又拍了幾張，但她搖頭道：“一般情況下，像這種血印，是看不出指紋的。” 　　江平凡看著屍體道：“不是指紋，我是說，怎麼看著有點不大對勁。” 　　“哪不對勁，說來。”汪槿妍道。 　　“感覺！” 　　“是嗎，我們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呀，你說說。”餘晶雅也問道。 　　江平凡搖搖頭：“暫時說不出來。” 　　這時李海走過來，問道：“你們討論什麼？” 　　汪槿妍道：“就是這個死人，太慘了。這衣服後背上有個血印，小江說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李海便老練說道：“從這現場看，死者是被一輛小型車輛撞死的，撞死後又拖行了一段路，大約二百米，所以，死者的頭是朝著車行的相反方向的，”他見江平凡很有興趣聽著，就繼續道：“所以，路上就有了血印了，司機下了車，扶住死者看了一下，看到人死了，就逃跑了！那後背上血印就是那個司機留下的，可是，血印在衣服上，又不清晰，看不出指紋。” 　　“怎麼知道是小型車輛？” 　　“你看，”李海指著路麵道，“這裡有一條不太明顯的車轍印，這是車輛剎車時造成的，從兩印之間的距離可以判斷，是一輛小轎車或者工具車。” 　　江平凡點點頭，又說：“死者後腦袋上有一處傷，血是從這個傷口流出的。” 　　李海道：“是，那個肇事車撞的，技術科會給出結論，十有八九錯不了。” 　　“好了，你翻過來吧，讓我們看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倒黴蛋吧。”汪槿妍說。 　　江平凡費勁將死屍翻過來，他突然啊了一聲。 　　“怎麼了？”汪槿妍問。 　　“沒，沒什麼的，你看吧！” 　　汪槿妍近前去，一副可怖的景象呈現在她麵前。 　　受害者已經麵目全非，一張臉已經被路麵摩擦的露出白糝糝的骨頭。血糊糊的大口處兩排白牙在陽光下閃光。汪槿妍倒抽一口氣，也向後退了一步。周圍那些圍觀的人，也看見了這個景象，人們哄的一下向後跑開，好像地麵突然冒出來一個魔鬼一樣。 　　但是，江平凡蹲在屍體跟前，歪著腦袋一直在打量。 　　汪槿妍和餘晶雅很快拍照攝好了像。 　　汪槿妍好像對江平凡有了興趣，說：“你還看什麼？” 　　“前腦門上也有一處傷。”江平凡指著屍體說。 　　“很好解釋，”李海又道，“車撞在他身上，他向前倒在地上，前額觸地，所以，前腦門上就有了傷口。但不知是什麼原因，他被掛在車身上，向前拖行了好長一截路。” 　　“依你們經驗看，這人死了有多長時間了？” 　　李海看著汪槿妍，汪槿妍又看看餘晶雅，餘晶雅點點頭，汪槿妍便用肯定的語氣道“從血跡凝固的情形看，這人死亡時間應該在昨晚零點以後。” 　　 　　那邊，郭誌興仔細地詢問附近的人，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最好是能知道這個死去的人真實身份姓甚名誰，但經詢問的人都說不知道。李海和胡大慶去那個加油站和飯店問過了，那裡的人也說不知道。 　　十點鐘左右，郭誌興向派出所的人交待，讓他們妥善處理好屍體，然後準備打道回程。 　　江平凡對汪槿妍道：“咱們到那邊看看。” 　　“你是說加油站和那個路邊飯店？”汪槿妍看著他指點的方向問。 　　“對。” 　　“海子和大慶他們應該去問過了。” 　　“咱們親自去問問。” 　　“好吧，那就再問問。”汪槿妍有點欣賞江平凡這種較真的勁頭。 　　他們先到了加油站，加油站裡隻有兩個人，是一對夫妻。 　　“昨天晚上特別是半夜的時候，有沒有車來加油或者說有沒有看見有車從這兒經過？”江平凡問他們。 　　那男的說：“剛才他們都問過了。我們這兒是個小加油站，到了晚上基本沒有人來加油。所以我們早早就睡了，肯定，沒有人來加油。” 　　“有車來過嗎？” 　　“路上倒是有零星的車來往，我們也沒在意。” 　　他們又到了那個飯店，得到的回答也是，“昨晚很早就打烊了，這些天來吃飯的人很少。” 　　“怎麼樣？”汪槿妍說，“有沒有新收獲！” 　　“收獲總是有的。”江平凡道。 　　“有什麼收獲了？”汪槿妍好奇了。 　　“他們說沒有車也沒有人來過！” 　　“哦！”汪槿妍對這位新來的大學生發生了興趣，“還去哪？” 　　“再到路上看看！” 　　他們又回到原處，在屍體頭朝著的方向，江平凡蹲在路上看了一會，汪槿妍笑道：“又有發現了？” 　　“哦，拖行了二百米。” 　　“是，海子說了。” 　　“中途，車停過！” 　　“這倒是個新發現。 　　 　　五月二日，刑警隊以惡性交通肇事逃逸事件定性上報縣局，並移交交警處理。下午，公安局局長孫景昌親自到刑警隊就案件情況詢問了郭誌興。 　　郭誌興道：“五月一日早上五點鐘，南梁子村村民王鎖老漢在村外路邊發現一具死體。我們接到報案，於上午八點鐘趕到現場。初步勘查結果是，這是一起惡性的交通肇事逃逸事件。 　　“很明顯，死者被一輛小型號車輛撞倒，後腦左側有撞開的血口子，前腦門上有被撞倒地的傷痕，肇事車輛在撞上人之後並未停車，肇事車急於逃離現場，甚至將死者拖在車下走了二百多米遠，致使死者麵部肌肉全部磨爛毀壞，使我們不能從麵部認清死者身份。 　　“那輛肇事車將死者拖行了大約二百來米，司機不得已下了車，他抓住死者的衣服的後背，看見人已經死了，便開車逃跑了。死者死亡時間大致在頭天晚上十一點鐘以後至淩晨兩點之前。 　　“從體型特征上看，死者大約在四十到五十歲之間，我們在死者胃提取物裡，發現有大量酒精分子，可以斷定，死者臨死前幾乎是醉得不省人事了，這也大概就是他橫遭車禍的主要原因吧！ 　　“死者的身份，我們還不能確定，死者腳穿解放牌運動球鞋，身著一種叫飛力牌的深藍色帆布工作衣，找書苑ｗww.zhaoshuｙuan.com 我們縣有許多勞動的工人們都穿這種衣服，但是，衣服裡什麼都沒有，也就是說沒有留下任何一點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衣兜裡甚至連一分硬幣都沒有。 　　“死者體形偏小，微胖，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六七間，輕微謝頂。可以初步推斷是個外來打工的人。很有可能是四川貴州到我縣打工的流浪民工。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們縣裡有很多四川貴州來的打工者，他們穿得大都是這種工服。而且，我們做過充分調查，在我們縣境內還沒有人聲稱有相似的失蹤人口。”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確定死者身份，找到肇事車輛和司機。”郭誌興最後說。 　　孫景昌局長點點頭，並長長舒了一口氣：“辛苦同誌們了，交通事故，比較正常，不是刑事案件就好。” 　　郭誌興搖搖頭：“不過話回來，這車和人到哪去找呢。” 　　孫局長說：“先在網上和電視臺先發個公告，讓人們提供線索，認領屍體。” 　　郭誌興道：“屍體麵部損壞嚴重，基本不可辨認。” 　　孫局長回頭對一邊的管會計的小張道：“小張，在醫院停屍房，放一天多少費用啊？” 　　小張：“至少也得500吧，以前有過案例，沒人來認領，就選個地方埋了……” 　　孫局長沉默了一會，抬頭看看郭誌興，又掃了一眼全體隊員，有點無可奈何道：“定個期限，十五天以後，如果還沒有人認屍，那就隻好埋了。可是同誌們，案子還得繼續查，當然，交警那邊也正在查那輛肇事車，同誌們還得再辛苦一點，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