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近來發生的一切並非簡單。一連串的死人案件,公安局長孫景昌坐不住了。 第二天,即五月十四日,一早,孫景昌局長親自帶人趕到案發現場,技術科餘晶雅和一個法醫還有幾個公安人員一起到了現場。 郭誌興、江平凡、汪槿妍、李海還有胡大慶,他們也再次來到現場。 經檢查,死者是被鈍器擊打頭部致死的。兇手跟被害人似乎有著極深的仇恨,頭部和麵部被打得稀爛,手腳被截斷,兩腳和一條胳膊扔在靠墻一邊,另一隻手卻不見蹤影。地上扔著一把鐵鍬,鍬刃上沾滿血跡,兇手正是用這把鐵鍬將受害人的手腳砍下來的,靠近窗戶的角落處,掉著一把刃口寬約三厘米的特製的軍用匕首。江平凡拾起匕首看了一下,但是,上麵沒有血跡。 法醫讓把死者的衣服脫下來。幾個人協助,死者的衣服脫下來了,一個公安人員從死者衣袋裡翻出幾張作為手紙用的廢紙,遞給旁邊的孫局長。孫局長展開,見廢紙是老窯溝煤礦的出煤報表和出勤單,他點頭低聲道:“是王貴明的。”隨手放在地上。 死者穿的衣服和衣袋裡裝著的東西表明,死者就是老窯溝煤礦原負責人王貴明。 江平凡走過去,將那團廢紙撿起來,他看見廢紙團裡還有一個小紙條,隨即遞給旁邊的汪槿妍:“把這些都帶回去吧。” 汪槿妍小聲道“發現什麼了?” “是作廢了的出煤報表和出勤表,還有這半張,沒有文字了,像是銀行存取款的那種。”江平凡答。 孫局長也聽見了,說:“是呀,不能小看這些細小的東西,有時候會起意想不到的作用。” “是,王貴明死之前有可能去銀行取過錢。” “唔,有道理,也就是說他的死與錢有關係了?” “可是,那隻手哪去了?”江平凡深思著。 “是啊,仇恨這麼深,把四肢都斬斷了,兇手也太狠了。”孫局長也在思考,“也許兇手是更恨那個六指吧,他把它斬下來,可以滿足他的報復欲和快意感。”他說,“有些奸殺案,把乳房生殖器割下來,這是經常有的。” 旁邊的其他公安人員都點頭表示同意這個看法。江平凡指著屍體的脖頸問正在翻看屍體的法醫道:“你看這裡,好像很特別!” 那法醫用鑷子撥了一下道:“沒什麼特別的,這是一塊傷疤,可能是燒傷。一般地,燒傷的地方,腐爛之後比周圍的肌肉要稍微發硬一些,所以看起來特別。” 江平凡信服地點點頭。 孫景昌局長說:“如此惡性案件,在我縣實屬罕見,殺人手段甚是殘忍,我們不能讓這種事情再繼續了,我們要盡快地將殺人罪犯捉拿歸案!”他說著將兩眼盯向郭誌興。 郭誌興道:“局長,放心,我們一定會將兇手盡快逮捕歸案的!”但是局長隻瞟了他一眼,似乎是說:“你們行嗎?” 停了一會,孫局長問:“你們知道死者有什麼親人嗎?” 李海隨口道:“外縣人,古橋縣的,在這兒沒什麼親人。噢,不過,據說,他在附近東溝子村裡有個情人,是個寡婦,叫徐翠蘭。” 孫局長歪過腦袋很不滿意道:“亂彈琴,情人算什麼親人!” 嚇得李海再不敢吱聲。 初步認定,老窯溝煤礦原礦主負責人王貴明被人殺死在他的臥室兼辦公室裡。 孫局長有急事要回城,他指示郭誌興,一定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微小線索,他說,這又是一起無頭案,縣委縣政府壓力很大,要全力以赴盡快破案。他說,對現場進行必要保護處理之後,屍檢後的屍體就包裹在一個大塑料袋裡,暫時存放原處,等待運屍車來取。 到了中午的時候,屍檢完成,技術科的人和法醫先後離開了,郭誌興他們也準備返回縣城。 他們四人從山坡上院子裡走向煤場這邊,江平凡站住了。 汪槿妍說:“上車吧,看什麼呢?” 江平凡說:“郭隊,到這邊看看。” 郭誌興問:“又看見什麼了?” “那隻手哪去了?” “兇手帶走了吧!” “是呀,他帶到哪去了?不可能總帶著吧?”江平凡指著地上道:“這裡有明顯的車轍印。” 郭誌興道:“海子,去把駝子叫到這兒來。” 李海就過去把看門人叫過來。 郭誌興道:“小江,有什麼問題,你問。” 江平凡就問看門的駝子道:“大叔,這條路通往裡哪了?” “這就走到盡頭了,再往裡就是個溝,沒有路了,再往上就上山了。” “可是這裡有車輪的印子,而且不多時。”江平凡說,“你看見有車進來過嗎?” “沒有見。”駝子搖頭。 “咱們再進去看看。” 走了不到一公裡的樣子,山溝越來越窄了,車轍印終結了。 李海說:“有人開車到這裡,見前方沒有路了,就又返回了。” “是的,在這兒轉了個彎,停了一下又折回去開走了。”汪槿妍也說。 江平凡興趣勃勃爬上前麵山坡的一個土丘。他站在土丘上看了一會,後麵幾個人也都跟了上來。 “大叔,你過來一下。”江平凡招呼駝子,駝子順從地走向前來。 “你看,那是個什麼地方?”江平凡指著對麵山坡上一個山洞問道。 夕陽下,大約七八百米遠的山坡上,隱隱可見一個破爛洞口,洞口處冒著淡藍色的煙霧,那煙霧繚繚繞繞,盤旋在老窯溝煤礦的半山上,然後慢慢地消散在廖廓的天空裡。 “著火了!”李海說。 “著火了?” “是的,這是煤礦著火了。”駝子解釋說,“山後麵還有座煤窯,翻過這梁,從西邊那條溝就可以進到那個煤窯窯場裡。這是那個煤窯的一個風洞,也就是通風口。四五年前,那個煤礦著火了,有人說是自燃,也有人說是人為破壞,反正那煤礦著火報廢了。人們把前麵那個煤窯口封死了,這個風洞也封死了,但是煙還是從裡邊往外冒。” “沒人管嗎?”汪槿妍問。 “怎麼管?煤窯著火誰也沒辦法,再往西山那邊,有著了幾百年的火窯呢。”駝子說。 “那這風洞裡進不去吧?”汪槿妍又問。 “誰敢進去,又不是孫悟空。”駝子頗帶風趣說道。 “哦,”江平凡似乎有點猶豫,“那麼咱們走吧!” 他們從溝裡返回,到了煤場。這時,已經過了中午了,眾人告辭了駝子和胡老板,上車回城。 車上,郭誌興有點喪氣道:“我是頭大了,真是應了我那句話了,走到哪哪死人!” “遠沒有結束呢!”江平凡悶聲道。 “你是說……還沒有結束?還要……有,死人?”汪槿妍瞪大眼睛。 “先回城裡吧!”江平凡笑笑,但表情裡有一種稍許的無奈,“誰去銀行一趟,查一查他們四月底五月初有沒有大宗的交易。” “你是說,殺人案件與錢有關嗎?”李海說。 “是呀,開煤窯是能掙錢的,哪能與錢沒有關係。” “唔,說得對極了,咱們馬上查。” “我去查吧。”汪槿妍說。 “先回城吧,咱們吃頓飯再說。”郭誌興說。 胡大慶說:“就是餓了,郭隊犒勞咱們!” 汪槿妍說:“你們這陣別說吃好不好?大慶昨天乾啥去了,不和我們來。” 胡大慶說:“小江讓我去交警隊那兒,問有沒有那輛紅色轎車的消息,他們根本沒有一點頭緒,結果無功而返。靠他們,還不如我們自己調查。” 李海說:“我們這不是在調查嗎,好歹有一點進展就是死人。” 江平凡說:“王貴明是外縣人。” “對,古橋縣的,咱們鄰近縣。”李海說。 “這就是說,他在咱們這兒沒有親近的人。” “應該是。” 汪槿妍忽然笑了。 “你笑什麼?”李海奇怪道。 “我笑你。” “我有什麼可笑的嗎?” “忘了?你說王貴明有個情人,局長笑你了!” “郭隊,停車!”江平凡忽然說道。 郭誌興把車停下來:“怎麼了?” “掉頭吧,開回去!” “去哪?不回城了?” “去東溝子村!” “乾啥?” “情人!” “哦,對,王貴明的情人!” “是的,王貴明在這裡最親近的人就是他的情人,咱們去會會。” 郭誌興獵豹車載著五人奔向東溝子村。 東溝子村離老窯溝煤礦不足三裡路,從老窯溝煤礦礦區出來不遠,然後向東拐,鉆進一條更小的溝,東溝子村便在這溝裡的半麵山坡上。 東溝子村約二百來人,這在這個山區不算小村子。進村的路不大好走,車子在村外不遠的地方停下來。四人下了車,步行進村,直接向村人打聽徐翠蘭家在什麼地方。經人指點,他們很快找到了那個在村子東邊向陽背風的小院子。 徐翠蘭三十來歲,村裡人說她長的像電視裡的小白菜,就叫她小白菜。徐翠蘭四年前死了丈夫,她沒有生過孩子,也沒有公婆,就一個人獨過。老窯溝煤礦的老板王貴明和她相好是眾所周知的事,她也毫不避諱村裡人們怎麼說。郭誌興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家裡呆坐出神。她一見到他們都穿著警察的衣服,明白是為王貴明的事而來,急急的說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郭誌興說道:“你不必著急,我們來告訴你,王貴明死了,是被人殺死的。” 徐翠蘭低下頭,眼裡有點濕潤:“我知道,有人來告訴我了。” 江平凡便驚覺道:“我們是昨天知道死了人,今天才確定是王貴明,是誰告訴你說王貴明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徐翠蘭說:“就是今天上午。” “有人來過?” “是呀,一個老頭。” “老頭?” “是,胡子都這麼長了,”徐翠蘭比劃著,“戴著一副黑色的眼鏡,他說王貴明被人殺死了。其實,昨天就有人傳說煤窯上死了人,沒想到會是王貴明。” “你知道這個老頭是誰嗎?” “他說,他是現在的窯主,從王貴明手上買了這座煤窯,但窯口鐵門的鑰匙還沒有給他。他說,王貴明前幾天告訴他說窯門口的鑰匙在我這裡,等來我這裡時就拿回去給他。現在王貴明死了,他就自己來拿了。” “你給他了?” “怎麼說呢,”徐翠蘭,“我這裡隻有一串新房鑰匙,根本就沒有窯口的鑰匙,王貴明也沒有交待過。” “後來呢?” “我把那串鑰匙都給他看了,他也沒找到。” “再後來呢?” “他就問了我一下最後見到王貴明是什麼時候,然後就走了。” “哦,是不是弄錯了,也許那把就在那串鑰匙裡,你們沒有小心罷了,你能不能拿來讓我看看。” “行,我給你們拿來。” 說完,徐翠蘭便去炕前的櫃子裡取出一個紅色禮品盒來,放在他們跟前,並打開盒子讓他們看。 盒子裡放著一串鑰匙,一看就是新購房門的鑰匙。還有一遝是購房手續和繳費的單子,一起放在盒子裡。 江平凡拿起那幾張繳費單子看了一眼,上麵有新房的地址。 他把單子遞給汪槿妍:“你把這個地址記一下。” 汪槿妍拿過單子,是南林路漪豐苑十一棟二單元六層602房間,房主的名字就是王貴明。她拿手機記了一下,然後又放進盒子裡。 “這是他買的新房子?”江平凡問徐翠蘭。 “是的。” “他是不是說給你買的?” 她點了點頭又搖頭,然後說:“他說等裝修好了,就接我到城裡住。” “你仔細看看,這鑰匙是不是少了一把?” “是他拿走一把。” “我是說,除了那把,還少了一把。” “我也不知道,他說,每個門上好幾把鑰匙呢。” 江平凡看一眼郭誌興。 郭誌興說:“怎麼樣?” “咱們走吧!路上說。”但是,待要走的時候,他又返回頭說:“等等!” 他又問徐翠蘭道:“我也還問那個問題,你最後見到王貴明是在什麼時候?” 徐翠蘭道:“初六!” 江平凡道:“哦,也就是陽歷的五月三號。你能講得具體點嗎?” 徐翠蘭講道:農歷四月初六(也就是公歷五月三號),剛吃完早飯不久,王貴明來了,他是自己開車來的。看上去有點兒心神不寧,問他出什麼事了,他又不肯講。他說他餓了,她就給他煮麵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吃完飯,他就倒在裡間的炕上,一言不吭。後來,就睡著了。她隻知道他在辦事,可能是累的,直到天黑了,王貴明告訴她,說他要出一趟遠門,可能一時半會回不來,他要到城裡的新房子裡去拿點東西,就問她要了一把新房子的鑰匙,就又開車走了。 “再問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你說吧。” “他說過要和你結婚嗎?” “唉,”女人嘆口氣,“是我說過。唉,男人的心。” “這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他還有別的女人。” “他告訴你的?還是聽人說?” “感覺,”徐翠蘭強笑一下道,“那天回來,我挨著他睡了,就聞到他身上有特殊的味,是女人的,不是他平時的味。”她低下頭又抬起,“女人的感覺有時是很準的。” “哦,也許,他真的想和你,”江平凡說,“你和他說起結婚的事,他怎麼說?” “他說,等房子裝修好了,就和我去辦證,可是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 “啊,對了,你知道他的房產證放什麼地方了?” “房產證還沒有辦下來,他說最早也得半年以後。” 江平凡似有點惋惜道:“你要把這些手續保存好,還有鑰匙,不要再給任何人。” 徐翠蘭點頭:“他也沒有親人,爹媽早死了,也沒有兄弟姐妹。”又說:“反正人也死了,房子不房子無所謂了。” “好了,你把這些鑰匙收好吧,謝謝你給我們提供這些。”他回頭對郭誌興道:“走,很快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