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五月十六日下午,江平凡他們回到了永靖縣城。 快回公安局的時候,江平凡讓胡大慶把車停下。 “我忽然覺得,趙姑娘的危險還沒有過去,我們不能把她帶回局裡,免得讓人知道。”江平凡說,“這件事,隻有咱們三個人知道,不要再告訴別的人了。”他對蔣靜麗說,“我把她交給你了,你給她安排個地方。”又對趙琴妹說,“趙姑娘,懂得我說的意思嗎?” 趙琴妹點頭。 “你爸的事,咱們慢慢打聽。” 蔣靜麗道:“讓她住我家,對外就說是我媽的外侄女。” “最好!咱們就在這兒分手。” 五月十七日,刑偵科。 郭誌興咧嘴一絲苦笑道:“我向局長大人匯報過了,局長說,死人的事經常發生,有些是意外,有些是自殺,縣裡領導明確指示,不要誇大事實,杜絕猜測附會,以免引進不必要的恐惶,影響大局。” “是,案子未破之前,隻能說它們是孤立的事件。”江平凡笑道,“咱們得口風緊一點,不然就要破壞和諧了。” 郭誌興道:“話雖這麼說,咱們都看得清楚,這水深著呢。” “郭隊,是不是有什麼新收獲了?”胡大慶問道。 “基本沒什麼收獲,”郭誌興有點掃興道,“昨天匯報完,我和海子去了交警隊、運管所,看得出來,他們對找到那輛車根本就沒有信心。” “是的,”李海說,“隻知紅色,桑塔納,曇花一現,幽靈一樣,消失了,不見了!大家都說,大海撈針,除非自己跑出來,否則,根本不可能找到。” “海哥還得加油,不要放棄,繼續找!”江平凡道,“功夫不負有心人。” “這次真的是半點線索沒有。”李海攤手道。 “紅色,桑塔納,舊車,輪胎變形,等等,都是線索,夠多的了!” “我不是說車的特征,是說它的去向。” “去向?”江平凡微笑道。“海哥,這個也告訴你,它沒有走遠,它就在我們跟前。” 當江平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眾人都吃了一驚。 “是嗎?”眾人都疑問道。 “是!”江平凡平靜地說著,眼裡流露出堅定的光芒。 “要真這樣,那就查吧。”李海說,“請隨時指教,指示個方向。” “還是那幾個單位,多磨幾次,讓他們累了,煩了,說不定就會有結果了。” “你這是把我送去讓他們討厭。好吧!為了破案,豁出去了,我再去查。” 胡大慶說:“海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有個解悶做伴的。” “汪槿妍,你那邊情況怎麼樣?”江平凡又問道。 “我正要匯報呢,可以說是收獲滿滿,你們說得我插不上嘴。”汪槿妍道,“昨天,我找了好幾個銀行,最後到了工商銀行,我見到他們的主管,他們告知,五月一日長假前一天,縣裡盛翔煤焦化集團公司有一張二百萬元的現金支票從本行提了現款,提款人是老窯溝煤礦礦主王貴明。 “啊,二百萬!”胡大慶驚得嘴也張大了。 “是呀,得裝兩麻袋吧!”李海也驚叫。 “他們說,因為是大額取款,要提前兩天申請,以便銀行有所準備,所以,取款這件事銀行的人都記得清楚。至於其它,銀行有保密規定,不便透露。” 郭誌興道:“這就可以解釋了,是這二百萬,有人要下手,就是因為這些錢,好多人丟了性命。” 江平凡又問道:“確定是盛翔集團嗎?” “是,不會有錯!” “這個盛翔公司是不是有貓膩。”江平凡沉吟道。 “查它!”胡大慶說。 “怎麼查?這是刑事案件,得有證據。不能懷疑就去查吧!”郭誌興道。 “對呀,咱們得找證據。”江平凡說。 正在這時,蔣靜麗進來報告:“郭隊,值班室說,有人報警,說東關那邊,有個外來乞丐和城管發生摩擦,聚集了好多圍觀的。孫局也知道了,他要咱們很快去處理一下,不要讓發生什麼意外的事件。” 郭誌興道:“槿妍,和我去處理一下。海子他們再去查那輛車。” 郭誌興和汪槿妍來到了東關街,下了車,把車停在一邊。那裡圍著一群人,看見公安局有人過來,紛紛讓道。 七八個城管隊員正在和一群人吵鬧,人越聚越多。郭誌興他們一邊勸說人們冷靜別激動一邊了解情況。 原來,街上一個外地女人,三十多歲,帶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在街上乞討。有人給她用白色粉筆在路上寫著一段感人的話,要求人們捐助。汪槿妍看了那段話,意思是,她是貴州人,來山西尋找打工的丈夫,盤纏用盡,也沒有找到丈夫,請求過路好心人資助她回家路費等等。她跪在地上,旁邊站著臟兮兮的孩子驚恐地看著周圍的人。 有人看著可憐,就五毛一塊扔到地上;有人認為她是騙子,用一種懷疑和鄙視的眼光打量她;更多的人無動於衷,從她身邊匆匆而過,因為街上這樣的乞討者經常有,而且真有許多是故演悲情騙人的把戲,見得多了,分不清真假。這種現象的存在似乎很影響市容,城管不能不管。所以,城管局就會派出臨時工出麵轟趕那些乞討者。 為什麼要派臨時工,人們心裡也清楚,就是怕出事,出了事,城管局開除一個臨時工,不會有什麼大麻煩。而且責任都要推在臨時工身上,也奈何不了什麼。 這個外來女人五官端正,身邊孩子也眉清目秀整整齊齊,不像是專門乞討的人。據有人說,昨天下午這個女人已經在街上爬了幾個小時了。 城管局派出人和車,要將乞討女人攆出縣城。負責規勸的是個臨時工。因為是臨時工,他又不敢不執行分派給他的任務。於是,他上前去轟走她,要她上車把禮送出城,但女人不肯走,於是臨時工就動手拉她。兩人先是爭吵,後是拉扯,再後來,女人就倒地上了。於是,孩子哭了。城管認為她是耍賴,他們可能是想,弄走孩子,女人自然就會跟著走,所以就又讓臨時工去拉那孩子,要將孩子抱到車上去。 結果惹怒了圍觀群眾,圍觀者群情激奮,有人手機拍照,有人與城管論理,有人大罵城管無良,有人甚至打抱不平想要動手。城管局聞訊又趕來五六個人,人群越發憤怒,要將平時積累的怨恨都發泄在這裡,他們紛紛指責城管,將城管十幾個人圍起來,大有開打鬧仗之勢。 郭誌興對汪槿妍說:“千萬不能激起事端。我們進去不好,你進去看看。” 汪槿妍撥開眾人,走了進去,圍觀的人和城管看見女警察進來,停止了吵鬧。 汪槿妍發現不大對勁。地上的女人,兩眼無光,臉色蒼白,她想要站起來,卻沒有力氣。人們隻管鬧事,並沒有一個人關心這個倒地的女人究竟怎麼了。 汪槿妍跑過去將女人扶起,那女人額頭上冒著虛汗,手上冰冷,氣息也十分微弱。 “大姐,大姐,你醒醒,醒醒!”汪槿妍叫著,目光向四周救援。 那個女人睜開微弱的眼睛,吃力地說著:“孩子,孩子!” 有人在旁邊喊:“餓昏了!” “誰有吃的?”汪槿妍喊道,“郭隊,快過來,幫我一下!” 很快有人就從飯店舀過來一碗麵湯,也有人遞過一塊麵包,汪槿妍將麵湯端給女人,女人喝了兩口,漸漸緩過氣來。 “大家散了吧,大姐是餓昏了,這事政府管,不要鬧了,都走散吧!”汪槿妍喊著。 人們又圍過來了,有人扔進十塊錢來。周圍人們看見了,於是紛紛掏錢,扔在汪槿妍身邊,十塊的,五塊的,也有一塊的,五毛的。有個中年人,估計是位老師,拿一百元放在汪槿妍身邊。 汪槿妍立即有些感動,“謝謝,大家好心,謝謝大家!” 汪槿妍將錢收起來,都塞進那女人口袋裡,說:“大姐,跟我走吧,我們先給你找個住的地方,我們送你回家。” 女人站起來,拉著孩子,感激地看著汪槿妍。 郭誌興就對汪槿妍說:“我們要成收容所了。你去辦吧,找個地方,先讓她們住下再說。” 汪槿妍就帶女人和孩子去了就近一家小旅館,登記了一個房間,她對旅館老板說:“你先讓她們娘倆住著,吃住都在你這裡,費用有人出。”店主自然高興答應,汪槿妍又去附近超市買了一些零食,還買了一個小毛熊,送到旅店。 街上人們走散了,城管隊員們也離開了,汪槿妍和郭誌興鬆了一口氣。 郭誌興掏出手機向局長匯報:“孫局,事情辦完了,妥善處置!” 那邊道:“什麼情況?” “貴州的婦女,帶一個小孩,來找丈夫,沒路費了,街上乞討。已經安置在東關旅店裡了。” “好的,讓民政局處理吧,你們別管了。” 郭誌興放下手機說:“看看,咱們刑警,成了維持治安的了,替城管擦屁股。” “唉,城管也難啊,上邊要求市容整潔無瑕,和諧社會,他們解決不了實際問題,還不能不管。”汪槿妍說。 “走吧!一上午又過去了。我送你回家。” 下午,刑警隊隊部。 胡大慶有點不平道:“兩輛紅色轎車,一輛前麵隻有幾個數是晉J802,這不是咱們市的牌照;還有一輛是,隻有後麵三個數248,我們找了幾天了,簡直是大海裡撈針,交警隊,運管所,稽征所,凡和車輛有點兒沾邊的,我們都問過了,就是沒有這兩個車的影子。他們都說,這叫少頭無尾。誰能知道這幾個要命的冤家躲在什麼地方?” “就是,我們是得有個目標啊!”郭誌興也憂愁道。 江平凡道:“是啊,是得有一個目標了。” 郭誌興問道:“有什麼新的想法了?” “大慶說的少頭無尾,其實正是有頭有尾,把它們加起來,不就是晉J80248一個完整的車的牌照嗎,而且,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號碼。”江平凡微笑著說。 “怎麼有趣了?說說。” “這是一個想發財的小創業者們都鐘情的數字。” “它們會是一輛車嗎?而且,這是一輛在LL市上戶的車牌。”李海問道。 “咱們去證實一下,是不是真的是一輛車的車牌號碼。” “是呀,這很簡單,去一趟呂梁不就解決了。為什麼不早說?”胡大慶還有點不滿嚷道。 “就這樣,那大慶你就再辛苦一趟,去呂梁,調查看看那裡有沒有這個牌照的車。如果有,那麼,兩次出現的車就不是同一輛車了。這對我們分析案情很有幫助。” 江平凡道:“直覺一直在告訴我,撞死王春花和害死秦芳珍就是同一輛車。汪槿妍發現的車牌號和喬老漢看到號碼的是同一個車牌上的。隻是一個是車牌前麵號碼,另一個是後麵號碼,合起來就是剛才說的晉J80248。但是,我們不能憑僥幸靠猜測啊,要有證據。所以我們就在咱們縣裡查,一直查不到,我的直覺就越來越強烈了。這是同一輛車,是同一夥人乾的。” “好,我這就去呂梁。”胡大慶道,“假如說,呂梁那邊真有一輛牌照是晉J80248的車,怎麼辦?” “再調查一下,如果是,而且它真的沒有來過永靖,說明我的直覺錯了,我們得考慮另外的思路。” “沒什麼說的,說走就走,馬上動身!”胡大慶說。 “好,等你們的好消息。” “那麼,我們是不是就不用再去咱們縣裡找了?”李海說。 “還得找,這次是打聽有沒有人見過這個車牌號碼。” “好,有方向就好辦。” 胡大慶說走就走,開著他的車,馬上起身去了呂梁。 當隊部辦公室裡隻剩下三個人的時候,蔣靜麗悄悄對江平凡道:“你說,這幾個案子什麼時候能破?” “很快了!” “你就那麼自信嗎?” “是呀,就是很快了!” “可是,我腦子時一點概念也沒有,好像局麵越來越復雜了,頭緒也理不清。” “汪槿妍,你看看,蔣靜麗太喪氣了,”江平凡笑著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們應該說是越來越清晰了才對,是吧?” “是嗎?怎麼我也覺得越來越復雜了。一考慮,腦子發脹,還不如去管治安省事。”汪槿妍說。 “哦,對了,我問你,上午什麼情況?” “能有什麼情況,給城管擦屁股吧!”汪槿妍說,“一個貴州來的女人,還帶一個小孩子,說是來找她的丈夫,和城管發生摩擦。有時候,城管也簡單粗暴,弄得不好,就會激起民憤的。我們去了,才把人攆走。” “慢,慢,槿妍,仔細說說。”江平凡忽然認真問道:“貴州來的?” “是!” “太蹊蹺了!” “什麼蹊蹺?” “是太蹊蹺了!”江平凡說著又看著蔣靜麗。 “你看我乾什麼,我又不在場。”蔣靜麗不解地看著江平凡。 “是這樣,”江平凡道,“我們昨天在古橋縣也碰到一位貴州的姑娘,說是來咱們永靖縣找她的父親,今天,在街上,又有個貴州來的女人,說是找她的丈夫。” “對對,”蔣靜麗說,“我們是在古橋縣碰到一位姑娘尋找她父親。” “哦,你這一說,我也覺得是有點蹊蹺了。”汪槿妍說,“可是,這事又蹊蹺在哪呢?” “我也說不出來,隻是感覺。”江平凡說,“你讓我好好想想,理理頭緒。你們把她們弄哪了?” “東關街一個小旅館裡,是我安排的。” “走,去看看這個女人。” 蔣靜麗說:“我也去,開我的車!” “好,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