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退而結網(1 / 1)

無頭可回 草舍茅廬 4393 字 2024-03-17

高大人走進鄭府的時候,鄭世安剛吃完午飯,正準備小憩一會兒。   在一絲不茍地認真行完一整套的虛禮之後,高大人才開口說道,日月星今天的氣氛非同尋常,正在召集所有人馬,好像有大動作。   鄭世安似乎有點不快地說,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啊,看起來他們已經有了命案的線索了。   高大人低下頭,誠惶誠恐地說,這都是我的錯,我已訓斥了下麵的人,一定要跟緊日月星,最先搞掂兇手,不管死活。   鄭世安說,風雅頌那邊情況怎麼樣?   高大人說,到目前為止,她們並無異常舉動。不過,侯府那裡有了非常喜人的收獲。   鄭世安眉間舒展些許,點著頭說,這倒是個好消息。   高大人說,你是否還記得,就是在一年前,侯府的管家費明,悄悄前來購買風雅頌的秘密情報?   鄭世安說,我記得當時你還問我,要不要把情報賣給他。   高大人說,聽了費明的要求之後,我是既吃驚又疑惑;顯而易見的是,費明並不知道衛戊丁和風雅頌的關係,覺得他似乎另有所圖。   鄭世安說,費明令人費解的舉動,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在侯府的地位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重要,衛戊丁並不十分器重、也不完全相信他,甚至他對衛戊丁也有了負麵的看法。   高大人說,當時我還懷疑過,當年的魏武萊、就是現在的馬勝利曾經透露的那個驚天秘密的真實性;不是常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嗎?   鄭世安說,我亦如是想過,但又考慮到久經風霜的費明,應該具有異於常人的小心謹慎;因此,很大程度上,他還沒有把那個見不得光的秘密告訴衛戊丁;他可能認為時機未到,也可能擔心帶來意外的傷害;所以,在如此撲朔迷離的情形之下,下結論還為時尚早。   高大人說,於是,我就把有關風雅頌的秘密情報高價賣給了不差錢的費明,如此一來,我們既賺了銀子,又拋下了誘餌;但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隻能暗中行事;因此,我收買了費明身邊的一個貼身小廝。   鄭世安說,如此算來,這粒身負秘密任務、毫不起眼的種子,已經在黑暗的地下呆了一年有餘了。   高大人說,像這類黑暗之種,一旦埋下,隻能靜待花開;沒人知道,它到底會不會發芽;同樣不清楚的是,它究竟何時才能開花結果;也許最終,它淪為死亡之種。   鄭世安說,難道就在今天,它居然瓜熟蒂落了?   高大人眉飛色舞地說,剛剛收到那廝暗中傳來的密信,他說他親耳偷聽到費明對衛戊丁講出了那個天大的秘密,看來費明的確是衛戊丁的親生父親。   鄭世安說,雖然幾年前就已經聽過這個秘密,盡管還沒有確證,縱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現在突然證實,依舊讓人深感無比震驚。   高大人說,這個費明是個謎呀,一直深藏不露,真讓人捉摸不透。   鄭世安說,是不是有重大變故發生?會不會是費明將不久於人世?   高大人說,那個小廝告訴我,費明這兩天隻是偶感不適,並不要命;幾副湯藥服下,不出幾日便可痊愈。   鄭世安說,如此說來,驅使費明在此時痛下決心說出秘密,背後應該有著更深層的、不為人知的原因。   高大人猛然想起什麼似地連忙說,噢,我差點忘了,那廝還提了一句,就在講述秘密的過程中,憂心如焚的費明曾經大失所望地勸說衛戊丁,要遠離風雅頌那些禍水之紅顏,不要沉迷女色,不要自毀前程。   *   吃得稍飽的鄭世安感到久坐不爽,於是站起來活動著身子,邊晃邊說,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不但體現了費明和衛戊丁的父子關係,還道出了費明之所以選擇現在說出秘密的原因。   高大人見狀,也立刻站起,邊想邊說,你指的是費明勸說這一細枝末節?   鄭世安說,正是這毫不起眼的一句話,道盡了費明那顆舐犢情深、望子成龍的為父之心,盡管狂妄自大的衛戊丁看起來並不領情。   高大人說,那另一點呢,就是費明為何偏偏挑在此時說出風險頗高的這個秘密?   鄭世安說,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重金購買風雅頌的情報?你可曾揣摩過,他了解之後會怎麼做?你是否猜測過,後來他又為何寂然無聲,這是偃旗息鼓,還是伺機而動?   被一連串問號勾出一臉紅暈的高大人,手足無措,很是尷尬地說,當時看到他毫無動作,我的腦海裡也有一絲疑惑劃過,但並沒有仔細琢磨。   鄭世安隨意擺了一下手說,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一點也不要覺得難堪,我也是剛剛才想到這些的。我想,事情應該是這樣:一年前,費明偶然發現衛戊丁和風雅頌的姑娘們過從甚密,盡管愛子心切的他極力勸說,但驕傲自滿的衛戊丁怎會聽從區區一個多管閑事的管家?但此時,他仍不想揭穿自己的真實身份,於是心生一計,打算買到風雅頌的秘密情報,看看能否找到對付那些姑娘們的把柄,讓她們自動從衛戊丁身邊消失。可是現實打敗了他,使他陡然發現衛戊丁居然是風雅頌的幕後老板;一籌莫展的他於是隻能按兵不動、等待時機。然而,幾百天一晃而過,仍未找到突破口的他極其絕望,承受能力達到了極限;於是,最後一根稻草落下,萬般無奈之餘,他隻能搬出唯一的、自以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救兵,那就是血脈相連的父子關係,奢望從火炕裡救出衛戊丁。   高大人說,我想事實應該就是如此,不但解釋了那些疑惑,而邏輯上也毫無破綻。   鄭世安說,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煌煌人類,既偉大又可怕。   高大人說,接下來,估計萬分驚訝的衛戊丁應該會有所動作,盡管現在還無法預料他將會如何行動。   鄭世安說,可以再多給那個小廝一些銀子,讓他無論白天黑夜、不錯眼珠兒地盯著費明與衛戊丁;畢竟,銀子的威力一般人是抵擋不住的,大都束手就擒;何況,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高大人說,我回去之後就馬上傳信給他,報一個使他無法拒絕的價碼;一旦有事發生,他就是拚上性命,也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火速傳出。   鄭世安說,我忽然覺得,費明似乎是一個內心極度膨脹的人,或許可以叫做隱藏的陰謀家。   高大人說,他頭腦之聰明、城府之深沉、性格之堅忍,真乃平生僅見。   鄭世安說,如果說壞人其實是放錯地方的好人,那麼能不能這樣認為,好人就是放對地方的壞人?   高大人說,時移世易,又有多少人能自始至終站在他該站之地?   鄭世安說,還是聖人說得力透紙背啊,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   活動了一會兒的鄭世安又坐了下來,緩緩地說,我現在倒是希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如果我們不能最先抓住,那麼就由風雅頌最先抓住兇手吧;因為即使如此,亦是無妨。   也跟著坐下的高大人說,沒錯,風雅頌抓到和我們抓到沒什麼區別;衛戊丁已是甕中之鱉,隨時都可以放到手裡拿捏。   鄭世安說,還沒有挖到何思賢的把柄?   高大人說,一點都沒有找到。   鄭世安說,先從他的家人開始,刨根究底也要找到。   高大人說,我已經安排人手把他那兩個在外地做官的兒子,篩子一樣過了個遍,查無實據;還有他那個廢物小兒子,也沒翻到有用的線索。   鄭世安說,那就隻有下力氣挖坑了,挖深點,讓他們自己往裡跳;倘若他們不主動跳,就往坑裡多撒點餌料,偽裝一下,讓自己人推著他們跳;到時候,大坑不止深遠,還會美麗如畫,而且誘餌肥美多汁,那就由不得他們了;最終,每個人都有一個合適的價碼。   高大人說,我回去就著手精心布局,爭取挖得深一些,要多深就有多深;一旦掉下去,如果我們不遞下繩子,他們就是長出翅膀,也飛不出來。   鄭世安說,到那時,即便是放下一條荊棘編成的繩子,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死死地一把抓住。   高大人說,那情景,隻是想一下,心情就會無比舒坦。   鄭世安說,遙遠的天際悶聲碎響,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高大人馬上回頭看了一眼窗外,並沒什麼變化,和他來時簡直一模一樣。   陽光正炫正盛,天空更高更藍;發黃變枯的樹葉,依然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