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兩次慘重的失敗,暴露了帝國一係列弊端,一方麵反映了皇帝的懦弱和缺乏決斷,但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宋太祖製定的“守內虛外”的國策造成的。 精銳禁軍都屯駐在京師附近,而在地方上的部隊則老弱疲憊,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規定武將可以統兵但不授予實權,又讓黃德和那樣的宦官去做監軍,讓那些能戰想戰的將軍們聽命於代表皇上的監軍,束縛住手腳,無力應對戰場上的瞬息變化,這才最終造成有宋一代在邊境長期處於挨打的被動局麵。 日益加劇的朝政變化和朝廷的經濟危機從幾年前就開始了,這是製度問題,其中最突出的問題是“三冗”,國家在繁華絕代的表象下是入不敷出的財政窘況。 這個時期的三冗雖然已顯露出嚴重的弊端,但還遠未達到高峰,後來做了三司使的包拯對國家財政狀況進行過一次詳盡的調查研究,他在奏稟時也是先揀好聽的說,他奏道:“國家一年的收入較幾十年前翻了一番。” 皇上喜道:“很好呀,國庫充實,國富民強,朕盼的就是這個呀。” “陛下先容臣奏完再說,如今冗官、冗兵、冗費這三冗嚴重,陛下知道到了什麼程度了嗎?不錯,財政收入較幾十年前翻了一番,歲入收入一萬貫石兩。可您知道國家養著的官員有多少?增加了三倍還多;還有兵丁增加了多少?幾十萬哪。國家全年的支出多達一萬一千貫石兩,這還不算上打仗。” 皇上臉上已沒了笑容,“聽卿家一說,豈不是入不敷出嗎?” 包拯那張黑臉更黑了,他說:“除此之外,還能得出什麼結論?臣的結論是國家麵臨的最大問題是三冗越來越嚴重。” 說到冗費,國家的開支、獎賞、鋪張浪費毫無節製。僅以後宮為例,因為宮裡凡有頭銜的宮妃宦官都與官員享受同等待遇。皇上也很好色,耳朵根子又軟,動輒加封。康定元年(1040年),皇上又寵幸了兩個女子,一個是後來成了貴妃的張氏,一個是開封人朱氏,沒過多久便進封朱氏為修媛、張氏為美人,修媛為二品,美人為四品。除了皇後外,宮妃分為五等,最低一等是才人、貴人,相當於五品。 拿最低一等的才人來說,初進才人時,皇上賜金5000兩、銀500兩。有個才人堅決推辭,皇上勸說她:你的月俸隻有二萬七千錢,這些金銀合錢二十萬,何苦推辭呢?才人說:妾是孤女,二萬七千錢妾用之已經有餘,何必再要這二十萬? 皇上晚年,一次就封了八個才人,每個人賜錢二十萬,招致諫官的嚴厲批評,奏章中說:“才人品秩既高,古有定員,唐製止七人而已,祖宗朝(指太祖、太宗)宮闈給侍不過二三百,居五品之列無幾。若使諸閣皆遷,則不復更有員數矣!外人不能詳知,止謂陛下寵幸太過,恩澤不節爾。” 諫官們批評皇上隨意賞賜,和兩府官員連個招呼都不打,“誥命之出,不自有司,豈盛時之事?” 連帶著還要加封她們的親屬,皇上授張美人的大伯張堯佐為檢點開封府諸縣鎮公事,立即遭到諫官餘靖的抗議,但是多數情況下這種抗議是無效的。 人們可能想象不到,同一個社會中貧富差距能有多麼大的懸殊,一個才人的月俸相當於當時一百戶中等富餘之家的稅賦,這還不包括年節時的額外賞賜。 五 宋朝與西北的夏國交戰不利,而位於北方的另一個所謂“夷狄”之國——契丹族建立的遼國,又趁火打劫,冒著要撕毀兩國盟約的風險,遼國派出“泛使”向宋朝索要土地。 宋與遼、夏每年都互派使節問安,遇到特殊情況臨時派出的使節稱為泛使。 皇上不得已派出右正言、知製誥富弼出使契丹,與他們談判。 富弼是洛陽人,少有大才,但是因為不善作詩,故此連舉場都不敢進。範仲淹勸他,既然詩賦不行,不如去考明經,(筆者注:類似後世考不上大學本科,去考專科。)聽了範仲淹的鼓勵,富弼參加了天聖八年(1030年)的製舉考試,順利通過舉茂材異等科的考試,一考便中,由此步入仕途,而且升遷很快。 此後,富弼始終站在範仲淹一邊,被當時人目為“範黨”,是慶歷新政的二號人物。富弼是晏殊的女婿,這段婚姻還是範仲淹保的大媒。 富弼使遼也很坎坷,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他既要麵對遼國君臣蠻橫無理的挑釁和無禮要求,還要防備朝廷之中宰相呂夷簡和權禦史中丞王拱辰的暗中下絆,他們倆個對富弼使用了極其卑鄙和陰險的手段,希圖借敵人之手殺掉富弼,除去範仲淹的左膀右臂。 呂夷簡故意在外交禮儀、國書內容、談判條件上做手腳,挑釁、為難敵國。富弼人很忠直,在敵國麵前不肯示弱,為自己國家利益據理力爭,氣得遼國君臣恨不能殺了他。呂夷簡、王拱辰的陰謀險些得逞。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呂夷簡陰險歹毒,他的心計極深,從他擺平皇帝生母那件事就能看到他是多麼地能隻手遮天。他在事件爆發之前的精巧布局,消弭了一場劉太後死後可能爆發的宮廷大亂,不能不說頗有遠見卓識。 但是,範仲淹看不起呂夷簡,他認為呂夷簡此人能力不足卻慣耍陰謀,在“閣門集體進諫”時兩人的矛盾就公開化了,此時的呂夷簡成了慶歷新政改革派的對立麵。 就在富弼出使契丹的這一年閏九月,宋軍又遭受了第三次大敗仗。經歷了前兩次戰敗,宋軍加緊訓練、築城安寨,采取嚴防死守的態勢。夏國不單沒有知難而退,反而主動進攻,夏國國主元昊選擇了守衛涇原路的宋軍。 元昊的選擇對了,宋軍涇原路的副都部署葛懷敏既無能又不聽上級指揮,與夏國軍隊剛一遭遇便被打散,部隊被敵人全殲。包括葛懷敏在內的十四員大將戰死沙場,上萬名士兵和四百多匹戰馬被俘獲。夏國軍隊直抵渭州城下,渭州離著長安不遠了,元昊狂妄地叫囂:“朕欲親臨渭水,直據長安。” 幸虧葛懷敏的上司王沿沒有驚慌失措,他學諸葛亮也擺了個空城計,將渭州城內的少量士兵和民眾全部調到城頭,將城內所有的旗幟、刀槍布署得毫不零亂,這個疑兵之計果然嚇退了敵人。 宰相呂夷簡捧著前線送來的戰報,驚呼著對皇上說道:“一戰不如一戰,太可怕啦!” 一敗再敗,一而再再而三,何時是個頭呀,這一次失敗更加堅定了皇上要與契丹、夏國和談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