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北兵敗(6)(1 / 1)

柳永之白衣卿相 春汐.Z 2906 字 2024-03-17

六   幸福生活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得到的,正如那位給天下百姓帶來幸福生活的皇上。   先是在十二月下旬,整個冬天已經過去大半了,就是不下一場雪,皇上擔心明年春旱,便前往玉清昭應宮、開寶寺、景靈宮祈雪。按照規定,皇帝車駕還宮,必須奏樂作為前導,但是皇上為了表示虔誠祈禱上天,下令停止奏樂,不聲不響地就回去了。   祈雪後沒幾天,果然天降大雪,這次的祈雪可比夏天那次祈雨容易多了,皇上高興地對大臣們說道:“這下子辛勤耕作田畝的農民,明年的春播有希望了。”   不過高興歸高興,元節的時候京師又是一場漫天大雪,身為皇帝的趙禎可不像官員、百姓那樣輕鬆愜意了,瑞雪兆豐年,隻是這場雪下得實在太大了,又引起皇上另外的擔憂。幾家歡樂幾家愁,除了開封的窮苦百姓外,這回最大的愁家是皇上,他這一夜幾乎睡不成覺,天不明就索性起來了。他冒著風寒站在殿院裡四下觀望,皚皚白雪覆蓋了京城,地麵上的積雪沒過了他的膝蓋。   皇上待在宮裡坐立不安,一大早就把三司使王堯臣和開封知府李若穀召來,親自布置救災,讓三司找房子臨時安置房屋倒塌或無家可歸的窮苦百姓,讓各個寺廟收容饑寒交迫的民眾,讓開封府多搭些粥棚,讓窮苦百姓能喝碗熱粥。   皇上也是真操心呀,在深宮裡他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見,竟然能想到窮街陋巷裡的窮苦百姓,想象著他們中的許多人是在風雪煎熬中過年,為此睡不著覺,擔心甚至落淚。   哎,這樣的皇上啊!   整個京城裡到處是喜氣洋洋,人們冒著漫天大雪也要串門互道吉祥。   富人家不用說了,家家戶戶爐火燒得紅紅火火,熱氣撲臉。燉肉味、煎魚味、酒香味撲鼻,香氣彌漫著街巷。   朝廷放了大假,官員們難得清閑,清閑了便來了雅興。天公也來湊熱鬧,下了這麼場大雪,冬天要是不下雪,乾冷乾冷的,也提不起詩興是不?   離著蟲蟲家並不太遠的汴河邊上,一棟豪宅裡的一場擁爐賞雪、雅談賦詩的宴會,卻使兩個原本相互敬重的師生之間生出了很大的裂隙,最後鬧了個不歡而散。   晏殊雖然飲食清淡,卻又喜歡集會,因為他喜歡與人談詩論詞,他家幾乎每天都要舉行酒會,大魚大肉是為招待客人的。   事先他也不作準備,有佳客留下來後,便在每個客人麵前擺放一個桌案和一個空杯,一說開始,果實蔬茹菜肴陸續上來,一邊歌樂相佐,談笑風生。幾巡酒下來後,桌子上的盤盤碗碗早已堆滿了,可見他家平日裡準備幾桌酒席純粹是小事一樁。   更何況今晚過年,又有鵝毛大雪助興,他請來歐陽修和學士陸經等六七個文人,在自己的西園內擺酒賞雪。美食美酒美景,主客觥籌交錯,意氣相投,腹有珠璣,生活太美了,太愜意了!   席間少不了吟詩填詞,與會之人個個微醺,有的人話都說不利落了。偏偏歐陽修頭腦還清醒,其實他的酒量並不算大,他舉著酒杯來到雪地中,看著雪花落到酒杯裡,又很快地融化在酒裡,他於是詩情勃發,趕緊回到酒桌上,即席賦《晏太尉西園賀雪歌》一首。   到底是歐陽大才子,不同凡響,一首三十二句的七言古詩,一氣嗬成,而且還是半醉狀態下。最後四句是“主人與國共休戚,不惟喜悅將豐登。須憐鐵甲冷徹骨,四十餘萬屯邊兵。”   就是這幾句詩惹惱了酒會的主人,身為最高軍事長官的樞密使晏殊。晏殊這個時候想到的都是年節的快樂,生活的美好,在京城做高官的成就感。他哪有功夫去想冰天雪地中的將士如何過這個節呀,就算他知道將士們的心裡絕不是詩情畫意,而是苦苦的思鄉之情。   從晏殊的角度看,那也不能不讓我過這個節吧,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嘛。你歐陽修借詩規諷,也得挑個時候呀,怎麼也得等到上朝議政時再說吧。   西北對夏國的戰事正在吃緊的時候,宋國吃了幾次敗仗。北麵的遼國看到宋夏爭鬥,也在不斷地找事。邊關劍拔弩張,京城歌舞升平,歐陽修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下還能想到邊關將士,是應該肯定的,諷勸樞密使晏殊不算過分。   晏殊聽歐陽修讀罷頗為不爽,酒席也就進行不下去了,一時氣氛有些尷尬。晏殊解嘲似的對陸經等人說:“唐朝的韓愈到宰相家,韓愈留的什麼詩?人家說‘園林窮勝事,鐘鼓樂清時’,是吧,是吧,這樣才有詩情畫意嘛。今天賞雪就是賞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又是年節放假,沒來由地扯到邊關去,真讓人掃興!歐陽修這簡直是胡鬧,好像整個京城就他一個人懂得憂國憂民。”   等歐陽修走後,晏殊和剩下的幾個客人來到書房,他指著墻上掛著的韓愈畫像對客人道:“這個人的樣子很像歐陽修,怎知他歐陽修不是韓愈轉世啊?哼,我看重歐陽修的文章,但不看重他的為人。他這人眼神昏眊,內心不正。”   晏殊後麵這句諷刺歐陽修的話,一方麵嘲笑歐陽修的外貌,一方麵攻擊他的人品。有人感覺這個玩笑開大了,已有了人身攻擊的性質在內,就提醒晏殊不要再說了。   也搭著酒勁上頭,晏殊振振有詞地道:“我有根據,孟子曰:‘知人者莫良於眸子。胸中正則眸子瞭然,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然。’誠所謂人之心相,外見於目,大概說的就是歐陽修這種人。”   這話很快就傳到歐陽修的耳朵裡,而他決不是省油的燈,他也反唇相譏,說道:“晏公小詞最佳,詩比小詞差點,文章又不如他的詩,他的為人又比文章還差。”   自此,晏殊對歐陽修愈發不滿,他們是座主和門生的關係,晏殊認為歐陽修不知感恩,他們矛盾的公開化就是在這次的即席賦雪詩之後。   晏殊與歐陽修開始交惡,當然不全是因為一首詩,真正的原因是在對待剛剛開始的慶歷新政的態度上。晏殊是範仲淹、歐陽修的恩人,應該說有知遇之恩和提攜之恩。他還是富弼的老丈人,這門親事還是範仲淹幫助說成的。晏殊雖然不反對新政,但卻刻意與新政黨人保持一定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