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慶歷風雲(3)(1 / 1)

柳永之白衣卿相 春汐.Z 3367 字 2024-03-17

三   與柳永短暫的幸福生活相比,皇上的日子是操不過來的心,忙不完的事,看不見頭的煩惱。帝國的西部、北部邊疆地區剛剛穩定下來,宮廷內又出了大事。慶歷三年(1043年)正月二日,年僅三歲的皇子趙曦突然病故,東宮再次虛位。已經三十四歲的趙禎皇帝僅有的三個兒子全部夭折了。   盡管以後皇上一再忙活,很是努力,女兒倒是生了不少,甚至曾在一年之間連得五女,可就是再無一個男兒出生。後果極其嚴重,使得皇上的身體、皇位的傳承和國家前途增加了許多不確定因素。這讓已經步入壯年的趙禎既傷感又焦慮,而且還心虛到怕大臣問。   更讓皇上焦躁不安、不放心的是時政。先是貴如油的春雨一滴未下,春旱席卷了大半個國家,旱情一直延續到五月,仍然是驕陽似火。種子種不了,種了也發不了芽,再不下雨就要赤地千裡了,到不了年底就會出現餓殍遍野、流民塞道的可怕場景。   皇上心中火燒火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他專程前往相國寺禱雨。雨沒禱來,卻招來諫官王素的質問。   王素乞求皇上再次禱雨,告誡皇上必須心誠,心誠則靈。皇上道:“朕心誠得很,天可鑒之。太史說下月二號當有雨,朕欲於一號出宮禱雨。”   王素立即正色道:“臣不是太史,但是知道這一天不會下雨。”   皇上問:“為什麼?你比太史還能?你要是能,你告訴朕哪天下雨。”   王素不理會皇上的諷刺,回道:“臣不知道哪天能下雨,但是知道二號這天一定不會下雨。陛下心懷僥幸,估計要下雨了,這才趕緊去禱告,心不誠也!心不誠則不會感動上天,故此臣知道下月二號下不了雨。”   “朕心急如焚,那麼明日就去醴泉觀禱雨,如何?”   王素立刻反駁,說出的話也有些不好聽:“醴泉觀太近了,就在宮外,出了宮走幾步路就到了,陛下莫非是畏憚暑熱不敢遠行嗎?”   指責皇上怕吃苦怕受累,皇上聽了這話,氣得耳朵都紅了。原來皇上有個特征,每當心情激蕩時耳朵就發熱變紅。   此時皇上兩耳通紅,一向不對大臣發脾氣的他厲聲道:“那就聽你的,去京西太乙宮。”   王素怕別的大臣阻撓,不給皇上再有反悔的機會,立刻盯緊了道:“乞傳旨,擺駕出行。”   皇上也不白給,立刻抓住王素話中的“漏洞”,就憑這一點,就能立即將王素撤職查辦。皇上諷刺道:“車駕出郊不預告,卿連這個故實都不知道嗎?”   “臣豈不知。那是皇宋初定天下時定下的規矩,皇帝遠行要保密,以防不虞。而今天下太平,預告天下,可以讓百姓瞻望天顏安定民心,沒有什麼可擔心的,陛下這次就是要大張旗鼓地出行。”   一位大臣沖著王素嚷道:“這麼熱的天,你讓皇上頂著烈日出去幾十裡路,中暑怎麼辦,你安的什麼心?”   皇上不待王素說話,便道:“朕意已決,就依你,明日去西太乙宮祈雨。你呀,不必跟著去了,按祖製,諫官不得隨行,你就好好在家歇涼吧。”皇帝說得沒錯,按製度,在祭天地時是不準許諫官參加的,這可能是對天地的敬畏。   王素聽出皇上話中的諷刺意味,馬上答道:“聖駕不避酷暑為天下蒼生禱雨,臣哪敢畏暑避熱,明日臣整日站在崇政殿院內陽光下,恭迎聖駕還宮。”   第二天,車駕出汴京城西去西太乙宮,王公大臣隨從皇帝一起去禱雨。禮樂班子、侍衛侍從浩浩蕩蕩隨行。   王素送走了皇帝的車仗,他便衣冠整齊,表情肅穆,虔誠地站到崇政殿院子中間。這一整天中,他除了喝了一些宦官送來的水,就麵朝西麵站在陽光下一動不動。   他幾次因暑熱暈倒在地,被宦官們拖到陰涼下搶救,一俟搶救過來,他又掙紮著起身站在太陽底下。看在眼裡的宦官不禁肅然起敬,這些諫官們真有骨氣,什麼精神支撐著他們啊!   皇上那裡同樣也不輕鬆,禱雨隊伍浩浩蕩蕩的一路向西進發。皇上雖然乘坐車駕,可是車輛行進在赤熱的黃土大道上,久旱無雨的道路坑坑窪窪顛簸不平,皇上感到渾身的骨頭架子都要散了。頭上是明晃晃的太陽,一絲風都沒有,憋得皇上喘不過氣。   塵土飛揚中,奏出的宮廷雅樂也都成了噪聲,令人煩躁,更增加了空氣中的熱度。   這一整天都是陽光暴曬,天氣炎熱,塵埃滿天,皇帝的臉色非常難看。待禱雨儀式結束,精疲力盡的禱雨隊伍往回走時,已經狼狽不堪了。   好不容易熬到瓊林苑,皇上回頭向西望著西太乙宮,心中再次默禱。遙見殿宇上空,隱隱有雲氣如香煙般裊裊升起,皇上慌忙下了逍遙輦,改乘小輦,並撤下綾羅傘蓋,以示對天恭敬。   皇上禱雨歸來,朝廷又責令開封府動員組織全民禱雨,一定要將這場轟轟烈烈的禱雨活動進行到底。   不久後,皇上又第三次禱雨,這次去了外城的會靈觀。回宮途中,經過景明坊巷口時,皇上從轎中見到一群孩童圍著兩口大缸唱歌跳舞,他也是一時來了興致,也想伸伸腰腿,便下了轎,徑直來到大缸前。他見滿滿的兩大缸水,隻是水很渾濁,上麵漂浮著幾片草屑和樹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定睛細看,有幾隻黑糊糊的不知什麼東西躺在水底。   皇上納罕地問:“那些是什麼東西?”   值守在巷口的開封府衙卒戰兢兢地跪奏,“那、那是蜥蜴,用來祈雨的。”   皇上“哦”了一聲,還想再問。一旁的孩童拍手大笑著,“他說瞎話,那不是蜥蜴,是蠍虎子。”   原來,按古法,官府組織各坊巷街市進行禱雨活動,要求每條街巷都要置辦一兩囗大缸放在街頭,缸裡麵貯滿清水,插著柳枝,再放進幾條蜥蜴。然後讓幾個穿著青衣的小兒繞缸唱著童謠:“蜥蜴蜥蜴,興雲吐霧,降雨滂沱,放汝歸去!”   開封府差役大張旗鼓地督辦,一條街巷一條街巷地查。一些坊巷一時間找不到蜥蜴,就捉來幾條蠍虎代替。但是蠍虎不習水,不可能魚龍變化,放入水中掙紮不了幾下就淹死了。   這會兒看到有大官來訪,孩子們瘋勁兒上來了。於是,一個孩子領頭,一群孩子圍著水缸拍手唱著歌謠,他們將禱雨詞改道:“冤苦冤苦,我是蠍虎,似此昏昏,怎得甘露?”   父老鄉親們在一旁看著孩子們嬉鬧,樂得連眼淚都出來了,替蠍虎子告禦狀這件禱雨趣事,不久之後在京師傳為笑談。   弄明白了怎麼回事,皇上氣得臉色發青,惱怒地登上小轎回宮。他一方麵惱恨開封府辦事不力,一方麵又氣憤百姓不該欺天,又是無奈又是氣憤地道:“簡直是愚昧無知!這是你們自己的事,這麼做還不是糊弄你們自己?人在做,天在看,你們就敢如此糊弄上蒼?朕不敢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