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件事還真是夏竦一手策劃並導演的。 夏竦誣陷石介一案的內情是這樣的。 這幾年,楊夫人的年紀也大了,嫉妒心也小了,見自己的丈夫夏竦東奔西走的在外任職,很少能享受到汴京的舒適生活,心裡頗覺不忍,便讓表弟、實際上是夏府的大總管趙小光幫助物色個女子,趙小光推薦的便是這個趙香香。 這個趙香香,我們也不太陌生。柳永在天聖八年貢舉前後與她見過幾次,第一次在礬樓與歐陽修、石介等人一起飲酒時見過這個不起眼的歌女,那天趙小光還在這群文人麵前大放厥詞、大侃俗詩。柳永他們隻是一樂,過後也就忘了這事。 可俗話說“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這還由不得你不信,香香(當時還誰也不知她姓趙)不久後就喜歡上了這個上不是紈絝子弟下不夠市井無賴的趙小光。一來二去,兩個人搞到一塊兒,再一深談,香香也姓趙,且也是保定府人,於是認了堂兄妹。兩個人明鋪暗蓋,隻苦於趙小光在汴京沒有房宅,沒能正大光明地住到一起。 也別說趙小光一點兒能耐沒有,以趙香香這樣的長像和才藝,竟把她弄進汴京城裡數一數二的歌館——積翠樓,一個不久前還在北裡混的下等妓女,竟和京城名歌女師師、安安等同臺競技。 柳永自暴自棄那段時間,就在積翠樓鬼混過幾次,其中就有香香,柳永為這幾個歌女寫過兩首《西江月》,其中“香香與我情多”句,就是寫的柳永與香香從礬樓偶識到積翠樓瘋狂放蕩的經過。 但是柳永內心深處既不喜歡香香這個人,也不喜歡這類放縱無節製的歌女,逐漸地疏遠了她。在後來和其他歌女在酒樓飲酒時,不知什麼時候趙香香闖了進來,在她強索題詞時,柳永無奈,為她寫下“二分明月女子”,當她後來得知柳永是在嘲諷她時,心中便暗暗的恨著柳永。特別是柳永徹底斷絕了與她的來往後,她的報復心也一天天增長。 趙香香隱瞞了自己在歌樓的經歷,以趙小光堂妹的身份成為夏竦的侍婢,大得夏竦稱心。她人長得結實,床上又猛,又有在下等、高等歌館混過的經歷,每每搞得夏竦不亦樂乎。 待到後來,夏竦又發現此女另有一長處無人能及。香香平日喜愛書法,雖未經名人指點,但字寫得頗有功底,而且臨什麼像什麼。 有一次,夏竦見桌案上自己給朝廷的奏章竟寫重復了,同樣的奏章寫了兩份,莫非是老糊塗了?細看之下才有分別,一問竟是香香在臨摹書法。這讓夏竦又驚又喜,他是個有心人,便讓擅長書法的夫人不時指點香香。 終於到了香香派上用場的時候了。夏竦臨去亳州赴任前將香香叫到跟前道:“我這次外任就不帶你去了,你留在京裡要幫我辦件大事,你如認為我平日待你不薄,就請你莫要推辭。” 香香道:“相公對我恩重如山,有事盡可吩咐,隻要是我能做到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夏竦道:“好,我沒有看錯人。我恨死一個人,這個人隻是個在國子監教書的,叫石介,多次詆毀我的名聲。說起他你可能不知,我說一個人你一定知曉,就是那個紅遍歌樓酒肆的柳永,未入仕時叫柳三變,這二人是好朋友,連柳永這個名字都是石介幫忙改的。” 香香聽了臉上一紅一白,“相公不必多說了,您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知道這個石介,我見過咱家齋堂裡您立的一塊牌子,上麵寫著‘夙世寃家石介’,還偷聽到您在禱告時詛咒他的話。這個柳永原來就是那個柳三變,更不是個好東西,換個名字也就是換湯不換藥。既然柳永也在其中,即令沒有相公這個事,我也不能饒了柳永。相公您就說怎麼辦吧!” 夏竦高興得摟住香香低聲耳語一番,最後說道:“事成之後你也不能再在汴京了,我在西京洛陽有一處宅院送與你,你就到那裡安居吧。” 香香信心十足地道:“相公放寬心,也許用不了幾天就能辦妥,那時可能您還沒有起身離京。”兩人又密謀一番細節後,相擁著倒在床榻上。 兩天後,趙香香與石介機緣巧合地相遇,石介本與香香有過一麵之緣,便邀還家再敘前緣。當然了,這樣的“巧遇”也是香香刻意安排的。 再過兩天,香香趁石介外出飲酒,盜出石介尚未發出的一封信偷偷回到夏府。夏竦驚喜這女子辦事如此利索,找來一張相同的宣紙,讓她將信謄抄一份,隻改動了關鍵的幾個字,便讓她趕緊返回石介住所,將改動後的信件放回書案上,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石介的字本來就以怪取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人們看他的書信時,往往注意力都集中在對字的辨認上,有一點點筆峰上的不到位,也都忽略了,誰又能想到有人做了手腳呢。 後來石介罷官免職,家被查抄。而這個神奇的女子趙香香,從此不知所蹤。 七 慶歷四年的中秋之夜,滿月當頭,清風徐來,花香撲鼻,宰相府裡,晏殊正在自己的宅邸舉辦宴會。 盡管朝廷的改革從轟轟烈烈走向失敗,晏殊的好情緒卻不受絲毫影響。這是因為他雖然是宰相,卻把自己當成局外人,在這場關係國家政局的重大改革中,他卻始終躲得遠遠的。他雖然是首輔大臣,又與範仲淹、富弼等人有師生之誼或親屬關係,但他和他們刻意保持著一定距離。 這些年來,別的官員總是上來下去、出來進去的,昨天還是兩府大員,明天就被貶到地方,在地方上還沒乾上三五個月,又被調回京城。整個宋代,官員的調動調整就是這麼地頻繁。 隻有晏殊,像是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挪不動,他隻是在朝廷的宰相、參知政事、樞密使幾個重要崗位上換來換去,始終參與中樞機構的工作,沒有離開宰執這一層級。 宰相府裡的宴會,向來是高朋滿座、雅士雲集,客人中必然少不了翰林學士宋祁。酒食自不必說了,豐盛精致。安排了許多歌女佐酒獻唱。客人們飲酒賦詩、高談闊論,通宵達旦這才大醉而歸。 清晨,有的官員請假,有的官員硬撐著上朝。應了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晏殊卻接到了不用上朝、在家待罪的皇上口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