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盡釋前嫌(1)(1 / 1)

柳永之白衣卿相 春汐.Z 2933 字 2024-03-17

一   “文應在世時經常向我說起你,說你是條實實在在的漢子,難得的正直和無機心,在這波譎雲詭的官場上,就缺少你這樣的正人君子,他對你的遭遇和仕途艱辛總是嗟呀不已。我雖早就想結識你,但宦官不得交通外官,這條鐵令不敢逾越。如今我已致仕,便少了這些顧忌,不聞不問朝中之事,才好與你來往。今日慶賀園林落成,辦個清流會,請一些名流來助興,我們才能見麵相識,你可別笑話我是附庸風雅啊。”大宦官孫可久見到柳永能來,又驚又喜,一見麵拉著柳永的手好一陣寒喧,說了上麵這番話。   大宦官孫可久生性恬淡,懂得激流勇退,他知道隻有給別人騰出位子,自身才安全。所以五十歲一過,就以身體不行了為由請求致仕,他以侯爵身份退下來。在汴京城裡有幾處房產,東華門附近有一處帶有小花園的大宅子,那是他過去長住的地方,因為方便進宮。城南有別墅,如今退下來了,更多時候是住在這裡,城南這邊熱鬧不輸東華門外和馬行街,卻又比那邊清靜高雅,出南城的景致更多,還有汴河方便出行。每遇良辰美景,他就以小車載酒,優遊自適,漫無目的地東遊西逛。   石曼卿曾在幾天前來過這裡,題詩曰:   南北沾河潤,幽深在禁城。   疊山資遠意,讓俸買閑名。   閉戶斷蛛網,折花移鳥聲。   誰人識高趣,朝隱石渠生。   今天,屯田員外郎柳永與其他客人也在酒席上分別作詩來應?,柳永贈詩道:   故侯幽隱直城東,草樹扶疏一畝宮。   曾珥貂璫為近侍,卻紆絳褐作閑翁。   高吟擁鼻詩懷壯,雅論盱衡道氣充。   厭盡繁華天上樂,始將蹤跡學冥鴻。   孫可久好吟詠,也效白樂天格。他先感謝了柳永能賞臉來赴宴,又謝柳永以詩相贈。他說,雖未得到柳屯田的詞,可是柳永的詩更是稀少珍貴,過兩日一定讓高超的裱家裝裱好,掛在這廳堂顯眼處。   一番謝詞後,孫可久又道:“人說我也學白樂天格,可惜沒這才學。其實我最喜歡最欣賞的還是你柳詞,你的詞最像白居易了。不過我有一首小詞,不知他人如何評價,我自己倒是挺滿意。說起來竟與你有些關係。那是在幾年前,你是否記得?清明節遊虹橋,引得全城歌女噪動不安,那場麵恰巧被我看見,羨煞我了,可我一個殘疾之人又能怎的,又一想固然風流不了,學一學填詞還是可以吧,於是我也陸陸續續填了撕,撕了再填,最近方悟出點兒門道。你來看我這首《浪淘沙》,還說得過去否?”說著拉著柳永手來到書房。   墻上一幀條幅是當世書法名家尚書郎周越手筆,題寫著孫可久的《浪淘沙》詞:   萬國仰神京,禮樂縱橫。蔥蔥佳氣鎖龍城。   日禦明堂天子聖,朝會簪纓。九陌六街平,   萬物充盈,青樓弦管酒如澠。別有隋堤煙柳暮,   千古含情。   柳永一讀倒也音律通暢,寫出了汴京氣勢。   孫可久復又擺宴請客人暢飲,酒半酣,請出一個中年婦人。孫可久向眾位客人介紹說這位是菊夫人,善歌舞,妙音律,為仙韶院之冠,宮中號為菊部頭。柳永也知道這個女人。   然而菊夫人雖是音律歌舞第一,但因年齡關係,總認為還是不受重視,既而稱疾告歸。孫可久以厚禮聘歸,住在自己園內的園中之園——小隱園。   宴席上,孫可久問柳永有無新作,柳永說這兩日剛剛有首新詞,詞牌《醉蓬萊》,還沒有寫下來,借你紙筆一用。   眾人圍攏觀瞧,正好有菊夫人在此,她擠到柳永身邊看他揮毫,欣然吟唱且歌且舞,果然與眾不同。不用柳永過多指點,時辰不久便將這首詞演繹得淋漓盡致,博得眾人一致的喝彩聲。   唱罷,菊夫人走到柳永麵前,嬌聲向柳永請求:“柳屯田可否將此詞賞給妾身?”柳永滿口答應。   菊部頭曾教過張貴妃歌舞,一句話提醒了孫可久,他道:“那你還不如把這首詞送給張貴妃呢,她最喜歡唱柳詞了,有事沒事的就哼哼,柳先生你看呢?”   柳永為難地道:“這個不太好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按菊夫人意思辦吧。”   臨別時,孫可久拉著柳永囑咐他不妨見晏相試試,我覺得他對你的印象有些改變。雖然他已不在兩府,但餘威仍在,如能得他美言幾句,此時你若官升一階,也對得起你一生孜孜科舉的苦苦追求,另外也可晚退幾年,對你作詞也有助益。   柳永方待離開孫宅,一位老媼顫顫巍巍走到他麵前,伸手拉住柳永的胳膊道:“讓我看看這位‘多情到了多病’的風流浪子什麼樣?哎,可惜也有些老了。不過這份沉穩、睿智的氣質倒真夠得上你的名氣,我要是年輕幾歲,我也要加入追你的隊伍。”   孫可久趕緊走過來扶住老媼,笑道:“您老怎麼出來了,您知道麵前這位客人是誰啊?您就過來攀談?”   老媼笑道:“我怎麼不知?你每天所吟之詞多是他所作,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懂?那天我是在逗你高興。”   孫可久見柳永一臉不解的樣子,笑著解釋:“這位老媼是我家多年的老婢,如同我的長輩。前些日子我在吟你的詞,不知觸動了哪根弦,就嘆了一聲道:我與柳耆卿何其相似耳,真是‘多情到了多病’。當時老婢在旁接碴道:‘大官人身體自是與我等平常人不同,我輩每到風雨天,則渾身骨節疼痛,身體不佳。而貴人您乃晴天得病耶?’我聽了莫名其妙,老婢道:‘適才聽大官人說道多晴到了多病,豈不是說越是晴天越容易得病嗎?’我聽了不禁撫掌大笑:‘有此風雅老媼,我病好矣!’”   言罷,三個不同身份不同出身不同經歷的人同時爆發出開心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