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波瀾不驚(2下)(1 / 1)

柳永之白衣卿相 春汐.Z 3768 字 2024-03-17

皇上一邊大口灌水,掌梳人趕緊上前為他解下冦冕,用梳子為皇上梳頭止癢,掌梳人可能是出於職業習慣,總愛在梳頭時在皇上耳邊喋喋不休,為的是分散皇上的注意力,減輕朝會上的壓力,這會兒一聽皇上嘴裡吐出諫官二字,她立刻有了話題。皇上有時隻想安靜地享受一下按摩的愉悅,並不想聽她的絮絮叨叨,特別是這會兒水還沒灌夠。   茶剛?好,皇上一杯茶還沒喝下去,張貴妃就笑臉盈盈地進來了,見她剛要張嘴,就知道她要說什麼,皇上正有一肚子氣沒處撒,趕緊轟她一邊去,“去去去,你就知道為你的大伯張堯佐向朕要宣徽使、宣徽使的,你就不問問那些臺諫官員是怎麼對朕的?那個包拯的唾沫星子都濺到我臉上了!快點,給朕凈麵。”   心閑人自閑,柳永就沒這麼多的煩心事,他特別愛在水榭裡長坐,這裡既可以品茗飲酒、聽曲觀舞、讀書閑聊,也可起身散散步,抬眼看看景致。   即使是在冬天,也能坐在這裡,特別是在雪後,蕩滌凡塵,四麵都如潔凈的畫幅,人也如同在畫中。立起屏風,遮擋北麵吹來的小風,放上兩盆炭火,圍爐閑話。暖陽高照的天氣裡,坐在這裡曬曬太陽,更是莫大的享受。   有一晚,波光水影、蟲吟蛙鳴,隻有柳永、蟲蟲、秀香三個人在水榭閑淡,臨到秀香要回自己屋去睡覺時,她卻故作想起什麼事似的欲言又止,引起柳永、蟲蟲注意後,她卻不說,一邊往外走,還一邊嘟嘟囔囔地說:“咳,這是哪兒對哪兒呀,說出去連我都不信。”   蟲蟲上去一把揪住她衣袖,央求道:“到底什麼事嘛,信不信的,說出來聽聽。”   秀香一邊推托不說,一邊卻停下腳步,“那我真說啦,說出來別嚇著你。”   蟲蟲嘴一撇,笑道:“我還不至於那麼膽小吧。”   看見柳永點頭,秀香語出驚人,她說道:“那個張貴妃可別是你的女兒吧?”   話音剛落,柳永、蟲蟲哈哈大笑,“你說什麼哪,天馬行空,想得沒邊了。說佳娘瘋,你比她還瘋,你是不是發燒了?”蟲蟲伸手去摸秀香額頭。   “你看你看,我說不說吧,招來你們笑話。不過既然說出來了,那我就把這事擇清楚了。七哥,我是很早就跟了你吧,那時候還有樸兄、許道寧等幾個朋友,開封城裡競唱新聲的潮流就是我們帶起來的,是不是?是吧!有一次相國寺廣場擺擂臺征新曲,一個叫張白露的歌女奪魁,她後來還進了王府做了歌姬。那時開封城裡的人都說,她唱的就是你為她量身而填的詞。你敢否認嗎?那個張白露,一聲雷天下響,一夜成名,可汴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要不是七哥暗中捧她,她能火?”   “一夜成名,妙哉!秀香姐這詞用得恰到好處。”蟲蟲雖然是打趣,聲調裡卻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柳永點點頭,輕聲道:“啊?是有這麼回事,她後來進的是蘄王府呀,你說的貴妃的母親是齊國府的。”   秀香斜眤了一眼柳永,“她就不能換換,不能挪挪窩?按她那個年齡,那時正是二十歲上下,你不是跟她還好了一段時間嗎,也沒準貴妃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當著蟲蟲麵說這個,柳永有些尷尬,因為成家、生子是蟲蟲最大最美的夢,都因為那場事件打碎了蟲蟲所有的夢想,他說:“你胡說些什麼呀,我認識那個張白露一共也沒幾天,擂臺一散,她就進了王府了,再沒見過。”   秀香揶揄道:“哼,你可算說了真心話了,你還想細水長流,拉不斷扯不斷?那事保不住一次兩次就成了。”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呀。”柳永不好意思地看了蟲蟲一眼。   蟲蟲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甭看我,跟我沒關係,那時這世上有我沒我還不知道呢,我今晚就當個樂子聽。”   柳永也笑道:“可不嘛,你那時就是個小屁孩兒。”   秀香神色卻鄭重起來,“我聽說貴妃出生時,就是在新老皇帝交替的那個時候,這樣算來,年齡、經歷都對得上。”   秀香不是那種著三不著倆的人,她辦事、為人處事認認真真,怎會想到這麼個天下奇譚?原來,這兩天秀香腦子裡總是滎繞著送東珠的事,她又不敢當真,又不敢真地去做,那些東珠在她手裡就是燙手的山芋,她巴不得都送出去最好。   東珠的事,她謹遵柳永的話,一點兒風也不敢向外吐露。但是張貴妃這個人,自從佳娘提到後,她卻總是不經意地想到。張貴妃做過歌女,她的母親也是歌女,和自己是同時期的人,這裡麵有什麼關聯呢?我這桃花院無論麵積、裝璜都不輸王府,而那個張氏歌女卻有了自己的府第,還有了齊國夫人這個名份,從這一點上,她比我強。我的經歷已經夠神奇了,她的命比我還好?   她看了一眼柳永,心裡嘆氣,夫人?這輩子我是得不到啦。又一想,“夫人”這個名份有什麼了不起,嫁個有頭有臉的人就能得到。張氏可比不上我,我和七哥形同兄妹姐弟,能常在一起吃酒弦歌,就憑這個,誰能比得上?別不知足了!   一時間,三個人突然沉默了,各想各的。   “嗯,不對呀,這樣算來……,”蟲蟲搔搔頭,呡嘴樂了。   秀香有點發毛,以為她看出自己內心在想什麼,“什麼不對?你這死丫頭,又想到哪兒去了?一瞅你偷著樂,就沒憋好屁,我這心裡就發毛。”   蟲蟲忽然拍手大笑道:“嘿呀,要照你這麼一說,七哥,七哥這不成了皇上老丈人了嗎?”   秀香楞了一下,跟著也大笑道:“虧你怎麼想的,我就猜你放不出好屁嘛。”   “順理成章嘛。”   秀香假意正經起來,走到柳永麵前,向他深施一禮,嬌聲道:“奴家給皇親國戚請安了。”   蟲蟲也要依樣學樣,被柳永按回到座位上,“行啦,你就別跟著添亂啦。”   秀香道:“唉,對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我可沒對上號,還是蟲蟲想得明白。哈,都做了老丈人了,還用托貴妃乾嘛?就是多送貴妃幾顆珠子,誰也說不出什麼,那是陪嫁,可不是行賄送禮,咱們是名正言順。”   三個人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說得這麼熱鬧,誰是誰的老丈人呀?”不知什麼時候,巧巧冒了出來。   秀香可不敢當著她麵兒議論宮廷裡那點事,過不兩天巧巧就敢當好話說給客人聽,她趕緊道:“七哥閑得沒事,突發奇想,說他想當老丈人啦。”   巧巧揉著惺鬆的睡眼,沖著柳永咯咯笑道:“想當老丈人,想得美!那得先有閨女才行。”   蟲蟲正正經經地說:“是呀,我們也是這麼說的,這不正商量著嘛,想把你當閨女嫁了,七哥這老丈桿子不就做上了嗎。”   巧巧過去抱住柳永一條胳膊,對蟲蟲道:“啊呸!哈,要嫁也是把你嫁了,正好把丈母娘的位子給我騰出來了。”   “你想得倒美!”   蘆葦叢裡的幾隻水鳥,被笑聲驚得撲楞楞飛起。   柳永苦笑道:“你們呀,誰都不吃虧啊。”他打了個嗬欠,站起身來催著,“走啦,睡覺去嘍。”他是怕再說下去,勾起蟲蟲心中的那個傷處。   隻是秀香對柳永有個女兒這個突發奇想激動了,沒有看到柳永態度上的變化,還想繼續說。柳永低聲說:“夠了,住嘴吧。”秀香終於感覺到了柳永不是一般的不耐煩,識趣地閉上嘴。   她並不知道進奏院事件那兩天皇宮裡發生的事,那件事隻有蟲蟲本人、酥娘和柳永三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