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衍生性儉約,沒有客人的時候從來不吃羊肉,這是因為開封城裡的羊肉要比豬肉貴很多。杜衍還在長安任職的時候,宴飲的菜肴就很簡單菲薄,而且不準歌女上廳佐酒。杜衍的穿著也很樸素,褲子的布料都是粗布的。 杜衍帥並州時,剛到任沒幾天,州衙的主簿請示杜衍,問杜公家諱需要注意什麼,杜衍道:“下官無所諱,不必避諱我的姓名,更甭說我的家族了。避諱父母之名,兒子可以聽但嘴裡不能說,自己有所忌諱就行了,跟外人沒有關係。在我麵前真要說到避諱,那就是希望諸公自重自愛,我做官唯一忌諱的是貪贓枉法。”主簿聽了杜衍大義凜然的話,驚悚而退。 不單範仲淹、杜衍這樣的高官是這樣,地方上也有許多清廉的官員。有一位知州居常不敢食肉,這位知州曾問下屬一個幕職官吏:“你家裡日用錢需用多少?” 幕官回道:“十口之家,日用一千。”知州聽了目瞪口呆,他問道:“怎會用這麼多錢?”幕官道:“這已經是很省的了,早飯有少量肉菜,晚上一般就是菜羮了。” 知州吃驚地對他人道:“我作為一州長官,平時都不敢吃肉,隻是素菜。此人為小官,竟然每天敢吃肉,一定不是廉潔之人。”自此疏遠了這個下屬,他還在庭前柱上題一聯以警示自己和下屬:“儉於己,可以不求於人;儉於官,可以不取於民。” 柳永曾慨嘆地對人道:“範公自幼清貧,食粥苦讀,食不重肉,現如今還有誰如範公那樣自惜羽毛、潔身自好呢?故天下為官之人多如牛毛,隻有範公才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寬廣襟懷,令人高山仰止。” 這裡順便還要說幾句,你說像範仲淹這樣的人物,潔身自好,以天下為己任,成為後世楷模,身上具有那麼多的優秀品質,那應該也不沾女色了?其實不然,如果真的是抱著一夫一妻的生活信條,那恐怕他就不是宋代的人了,也不會為當時社會和官場所包容。這也許是他生活中的又一麵。 範仲淹在鄱陽做知州時,在官署中建了一座慶朔堂,有了閑暇便在這裡與客人一起飲酒論文,並有官妓佐酒伴舞。內中有一位小歌妓剛到笄年,範仲淹很喜歡她,平時還教她讀書識字。不久範仲淹召回東京,回東京後經常思念這個小歌妓,還買了胭脂寄給她,並附上一首詩:“江南有美人,別吾常相憶,何以慰相思,寄汝好顏色。” 後來他又給他的後任魏介寄了一首詩,詩裡的意思是請新任知州照顧那位歌妓,詩道:“慶朔堂前花自栽,為移官去未曾開,年年憶若成離恨,隻托春風管領來。” 魏介也是塊當官的料,收到範仲淹的詩後,感覺詩中別有深意,他調查清楚是怎麼回事後,就自己出錢將小歌妓贖出來,托人送到東京交給範仲淹。 從範仲淹身上這件事看,一些優秀的官員,他們總是在憂國憂民,不能忘懷國家大事,許多士人都是以天下為己任,所思所想都是蒼生社稷的大事,強烈的責任感使得他們殫精竭慮,奮不顧身地為國效力;另一方麵,宋初開國定下的治國之策與當時社會的享樂條件,使得他們可以自由地享受歌舞宴樂之趣。 但是如果僅以追求閑情逸致為最高境界,那是不行的,會遭到朝廷乃至大多數士子的蔑視。因此,這種身體和精神上的愉悅,隻能是作為讀書和作官這種大事的點綴。 兩者不能倒置,也就是說你是把追求享樂擺在第一位,還是把讀書作官為民服務做為人生主要目標,雖然都是要享受鮮花美女、寶馬香車,本質上卻有很大區別。前者搞不好就流於墮落,後者那叫風流。後世之人抱持看問題的唯一性、絕對性的眼光,去看宋人的這種雙重性可能理解不了,認為這是矛盾的,而在當時是很正常的。 (筆者提示:書寫到這裡,有幾句話要交代明白。不是柳永生活作風不檢點,因而遭人唾罵,是整個社會環境使然,我們不能用現代人的眼光去審視宋人。柳永在與女人的交往上沒有出格之處,是在當時社會道德、倫理的允許範圍內的。說到這兒,還有一個人物值得一提,太宗朝的名臣張詠。) 張詠帥成都時,他的治理手段很嚴厲,言出必行,各級官員對他敬而遠之。蜀中官員有蓄養女婢的風氣,這並不違反朝廷的規定,但是因為敬畏張詠,都不敢再養女婢了,私下裡難免有怨言。 張詠本人不貪女色,但他見到下屬官員對自己從嚴治政產生了誤會,為了打消下屬疑慮,他帶頭買了一個女婢照顧他起居,平息了下屬的怨氣。四年後他奉詔回京,他將女婢父母叫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己出資讓女婢嫁人,這時家人才知道女兒仍然是處女身。 宰相陳執中是當今皇上在東宮為太子時的老師,才略不高但為官清正,公私分明,平日總是杜門謝客,以防各種請托。一天,他的女婿向他抱怨自己的官職太低了,陳執中正色道:“官職是國家的,非臥房籠篋中物,女婿安得有之?” 皇上明知道陳執中能力不夠,但對其人品是很欣賞的,故此能讓他長期為相。史稱陳執中“在中書八年,人莫敢乾以私,四方問遺無及門者。” 司馬光生性節儉,雖然後來官至宰相,其節儉依然如故。他曾對人道:“我居家日,吃飯不敢經常吃到肉,穿衣也不敢穿真正的絲綢衣服。”又說道:“吾每至夜,輒焚香告天曰:司馬光今日不作欺心事。”有人看到他的居室內,被服如陋巷之士,一室蕭然,群書盈幾,終日正坐,淡泊如此。 司馬光一生始終很注重自身修養,一以貫之,小時候砸缸救人的事就不用說了。年青時也很嚴於律己,在地方做幕僚時,同為幕僚的一個人偷偷地私會一個營妓,屢次遭到司馬光的勸誡。 這個人很無奈,竟與營妓私約到廟裡的僧舍幽會。適逢司馬光到廟裡上香,撞破好事,嚇得營妓翻墻而逃,那個同事沒有辦法,隻得如實向司馬光講了一切。司馬光也覺得比較尷尬,就送那人一首詩予以諷諫,詩雲:“年去年來來去忙,暫偷閑臥老僧床。驚回一覺遊仙夢,又逐流鶯過短墻。” 司馬光無子,妻子死得也很早。有人送他婢女或妾,他都沒有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