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華宴芳菲(5)(1 / 1)

柳永之白衣卿相 春汐.Z 2967 字 2024-03-17

五   一個歌女提議讓柳永寫首詞,瑤卿道:“咱們之前已講明白,今天就是我們汴京城的歌女請客,請的就是一個客人,我們心中萬千感激的柳七哥,我們感激的方式就是,讓他完全地放鬆下來,不要想著他一生鐘愛的詞,讓他徹底的豪奢一次。若是想作詩填詞,我們自己來,也為柳七哥獻獻我們的伎藝本事。”大家聽了一致叫好。   一個歌女穿花度柳般從隔了幾張桌子的那邊過來敬柳永一杯酒,柳永喝了一口放下,那歌女不答應,旁邊的佳娘端起來一飲而盡,把酒杯倒了過來,涓滴不剩。   那個歌女滿意的在柳永臉頰上深深一吻,留下一個美艷的紅唇印。又一個歌女過來如法炮製,在柳永另一麵臉頰上印上一片紅唇。   忽然,已有些醺醺然的瑤卿用筷子敲著空碗歌道:   杯行到手不留殘,點點滴滴在心間。   人生苦短人心軟,功名人事兩難全。   男兒幾多傷心淚,哪個不為功名彈?   且向花間覓短句,曉風殘月楊柳岸。   別離難,別離難,浪子飄萍江湖遠。   西北東南遊歷遍,弦歌一曲心內牽。   縱使柔情隨風去,尚有胭脂染紅顏。   歌一曲,舞蹁躚,鶴發衰翁似神仙。   瑤卿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又接著唱起:“……似神仙,賽神仙,……誰來接我,我沒詞了。”大家聽了以為瑤卿還是在吟詩,細一聽琢磨著不對,於是都笑了。   秀香站起身來歌道:   曲中仙,在眼前,團團圍坐盡紅顏。   衰翁眼中無其數,惟有蟲蟲最好看。   人兒柔,眼兒媚,膚如雪,酥如水,   君為蟲蟲歌一曲,上天應也為之醉。   到了這裡,秀香也喊了一聲:“誰來接?我也沒詞了。”   一聲清脆的聲音自樓梯邊響起,“我來!”   所有歌女扭頭向聲音來的方向望去,在這五彩繽紛的歌女林裡,這女子正如鶴立雞群,一眼看出與眾不同,這正是早年蜚聲汴京城的名妓陳師師。   柳永看到師師雖然已上了年紀,但風采照人,成熟得更有韻味和風度。她的後麵跟著七八個歌女,柳永隻認得年齡大的兩個,一個是安安,一個是冬冬。蟲蟲知道自己這邊並沒有專一的派人去請她,以師師的名氣不請自來為柳永捧場,蟲蟲心裡也頗受感動,又為柳永而驕傲。   師師來到柳永身邊,打量了一下他,愛憐地道:“借用七哥詞中的一句,‘可惜許老了’,多少年沒見了,真讓人感慨萬千啊。今天是七哥最高興的日子,這樣宏大的場麵可以看出七哥的好人緣和在大家心中的地位。我也為七哥獻上一首詞吧,你看我們都老了,你還好點,我們女人一過四十就不成樣子了。”   柳永握住師師的手,感慨地道:“可不是嘛,日月無根天不老,浮生總被消磨了。不過看你的樣子還好。”   師師脫出手來,半吟半唱道:   東風楊柳門前路,畢竟雕鞍留不住。柔情   勝似嶺頭雲,別淚多如花上雨。青樓畫幕   無窮數,聽得樓邊車馬去。若將眉黛染情深,   真到丹青難畫處。   歲月如詩,歲月如歌,對於柳永這樣一個成名很早,越老越紅,蜚聲大宋的著名詞人尤其是這樣。然而歲月又是無情的,歲月催人老。天若有情天亦老,何況是人呢,柳永當然也不例外。   雖然他始終刻意地保持身體的健康外表和精神上的青春狀態,但不自覺的在思維裡便不時有個聲音在提醒著,你已經老了,你已經過了花甲之年了,你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周圍吧。   他不無傷感地想到,可不是嘛,就拿朱儒林和許道寧來說,兩位朋友如今是一病一死。朱儒林身體本就一般,臥床不起是早晚的事,可是許道寧身體很棒又很開朗,竟然於去年突然而逝。他又想到範仲淹,這位亦師亦友的大宋名臣已於皇祐四年(1052年)五月病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那位青年才俊的蘇舜欽也早於慶歷八年(1048年)十二月就英年早逝。   柳永感謝這些慕名而來的歌女,他的內心是滿足的,他的一生雖然步步挫折,但也是輝煌燦爛的。官場的傾軋、失意、無奈、被誤解都是正常的,不惟對他,對於所有官場中人都是如此。他的一生是知足的,吃喝玩樂一生,享盡他人享用不到的美女美食,始終能作他一生摯愛永不放棄的讀書填詞事業。   師師離開後,人們正在因柳永的傷感而陷於沉悶,樓梯口探出一個男人的頭,原來是一個誤闖進來的散客。見到這般光景,驚嘆不已,打聽清楚後,脫口道:“在下套用白香山的山寺桃花詩,諏詩一首以助酒興,我可班門弄斧啦。”口說著已走上樓梯,他誦道:   京城此日芳菲盡,礬樓華宴聚芳來。   姹紫嫣紅好顏色,隻為屯田一人開。   歌女們連呼帶叫地讓他再說一遍,那人又誦了一回。柳永聽得清楚,趕忙起身招呼道:“這位仁兄,可否過來一敘?”   那人倒很識趣,趕忙拱拱手道:“不敢,今日這偌大礬樓,除卻你,再無他人座位。在下豈能擾了屯田兄雅興,惹眾佳麗不高興。”言罷蹬蹬下樓去了。就這一個小插曲,又將酒會推向高潮。   說句題外話,如果沒有了柳永的《樂章集》、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和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中華的文化史上缺少了這一詞一文一畫,北宋的歷史畫卷、開封的社會風情還會如此真實、詳盡、鮮明地呈現在後人期盼的眼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