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華采樂章(1)(1 / 1)

柳永之白衣卿相 春汐.Z 2792 字 2024-03-17

一   柳永和蟲蟲二人得到金山寺長老允可,搬到寺廟的一個偏僻院落中住了下來,為了長老對外說話硬氣,兩人還分別住在相鄰的兩個房間。每日裡以素餐為主,到廚房裡另訂些素菜素飯。   早飯後,這一位老者和一位清麗的少婦相攜著混在擁擠的遊客中,山前山後、山上山下的一通亂轉,有時則下到鎮江街市,停留個一兩日再回寺廟。   蟲蟲感慨地道:“這才是我朝思暮想的理想生活啊!隻是到了現在,柳郎才屬於我一人所有,雖然遲了點,但畢竟得到了。我已非常知足了,明天我要到佛祖麵前燒炷香,多施舍些香火錢。”   聽了蟲蟲的話,柳永嘲笑道:“世上隻有我的蟲蟲小妹最好最美最善良,也最不貪心。”   蟲蟲看著他問:“這說著說著怎麼和貪心聯係到一起了?”   柳永道:“這個你卻不知,我每天見那香客上香,特別是聽那祝詞特別有趣,有些人在心裡默默祝告,有些人唯恐佛祖聽不見,便大聲地說出自己的心願。一次,見到一位婦女跪拜,我一聽此女禱詞頭一句就知道她要求什麼了,結果還更出乎我的意料。她肯定是將南唐馮延巳的詞改了改,你說她有才吧,可她又改得很庸俗。”   “唉,”柳永苦笑了一下,“馮延巳有樂府一章名《長命女》,是這樣寫的:‘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你聽聽這個女子將詞改成什麼樣子了,她跪在佛像前虔誠地禱告道:我有五重深深願。你看看,上來就給增加了兩個願,人心貪不貪?第一願且圖長遠,二願恰如雕梁雙燕,歲歲得相見。三願薄情相顧戀,第四願永不分散。五願奴家收因結果,做個大宅院。女子一邊禱告一邊不住地叩頭,看她樣子,倒是真虔誠,可是人人都像她那麼貪,佛祖施舍得起嗎?”   柳永最後說的也是自己心裡話,求神拜佛,他信嗎?他從來不信這個邪。花個三瓜兩棗的香火錢求神拜佛,獅子大開口,求個長生不老、世代富貴、妻妾成群,官越做越大,錢越來越多,不好使!再說了,世上真有這等好事,輪得到自己頭上?   柳永說完,蟲蟲先是跟著一笑,又陷入沉思之中。柳永問:“怎麼了,想到什麼了?”   蟲蟲淒然一笑:“我想到慶歷年間要不發生那事,我們早就住進大宅院,有了孩子,我的下半生也不會孤寂了。”柳永聽了默然不語,一場原本高高興興的談話一下子觸到了二人的痛處。   兩人默默地走了好一陣,抬頭看見一座小廟乃是趙公廟,供的是財神趙公明,為了打破沉悶的氣氛,柳永笑著對蟲蟲道:“我前不久在揚州聽一老者禱告,也挺有趣的。他跪在神像前似說似唱:‘借神債,望神拜,財神許我千金貸。不納閑官不作賈,買得雛兒教歌舞。雛兒歌一曲,黃金堆滿屋。雛兒舞一回,蜀錦高於臺。紅燭搖搖春夜短,傾盡千家萬家產。傾財破產莫憂汝,自有財神作債主。’老者禱告完,”   柳永說到這兒停下了腳步,蟲蟲也跟著停了下來,柳永道:“老者禱告完,忽然頭頂的趙公明說話了,神明下界,嚇得殿裡的人呆若木雞,連我這個平時不信神怪的人也嚇了一大跳。神像道:‘有這等好事,我還坐在這兒乾嘛,咱倆換個個兒好嗎?’嚇得那老者不住地叩頭,嘟嘟囔囔地說不告了不告了,小人太貪了,連神仙都驚著啦。隻聽‘咚’的一聲,從神像後麵跳下一個棒小夥,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殿裡的人才知是他在惡作劇。”   二   柳永與蟲蟲漫步時更多的是談論填詞,談到以往的一些事,有時候柳永竟忍不住哈哈大笑,看著身邊這個心情開朗的老者,蟲蟲心裡不禁有些心酸,他的坎坷、奮鬥的一生中,像這樣的開懷大笑能有幾次呢?   轉瞬即逝,柳永又恢復了平日的矜持,輕輕嘆息一聲:“可惜了我一生所填之詞無數,大都散落四方,像我這個人一樣,四海飄流沒個歸宿。”   蟲蟲心裡忽地一動,說道:“七哥這一感慨,讓我想到個辦法,前些天我也曾向你流露過,隻是沒有深說。說到歸宿,文章的歸宿最好不過是結集成冊,成了書,不就可以流芳百年了嗎?過去我心底也有這個念頭,但是你和我聚少離多,無暇顧及,前些時剛要說,你又病成那樣。如今我們這樣清閑,正好做這件事。”   柳永苦笑:“是呀,你是說過最近一直在籌劃此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是談何容易啊。這件事我原也曾想過,一是收集舊作就極不容易,二是我每日光寫新詞就忙不過來,欠下一屁股文債。三是成書刻版印刷,費用不菲。想想隻得作罷。”   蟲蟲道:“現在條件成熟了,費用不成問題,先期的刻版印刷紙張等等,我和瑤卿姐、秀香姐幾個人就拿得出。”   她聽到柳永也曾有過結集成冊的念頭,愈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心,高興地道:“我們既然有了這個想法,就要想盡辦法做成。僅我所知所記得的就不下六七十首,我們再找瑤卿等姐妹幫助,應該搜集兩三百首不是問題。那這詞集叫什麼名字好呢?”   柳永沉思了一陣,緩緩說道:“詞在唐、五代時稱為‘曲子詞’,也就是說詞是為了配合燕樂樂曲而創作的。最初的競唱新聲,就是因為我填的詞能唱,詞句又比曲子詞文雅,故而才能產生那麼大的轟動。如今詞到了本朝盛世,詞的文字作用遠比用來唱的曲子更重要了,甚至有些詞已不可唱或不能唱,隻能如唐詩一樣用來吟誦,不少詞,人們更多的是欣賞詞作本身所表達的內容和意境,對於是否易唱的要求反倒減弱了。所以我想,若叫柳永曲子集,那就太俗了,而且也包含不了我剛才講的內容。嗯,……就叫《樂章集》吧!樂者,樂曲也;章者,詩詞文章也,二者合而為集,名為樂章集最是恰當不過。其實這件事我早已想過,隻是力不從心而已,我這一生作詞恐怕不下數千首,無非是隨寫隨扔。到現在是想歸想,實在是無能為力。”   蟲蟲又問:“那麼按什麼順序編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