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進京麵聖(1 / 1)

一似雲間月 紫雨千歲 4187 字 2024-03-17

夜色深沉浩瀚如海,一切如同被奶汁浸泡在銀盆裡,籠罩著一層淺薄的紗幔。在市鎮上一處鱗次櫛比酒肆,一個身形挺拔的黑衣身影一躍過墻,縱身下地之後竄縱跳躍之勢異常迅捷,閃身進入一間房門,悄然掩上門扉。   還未來得及轉頭,在冥冥燭火的昏暗燈光中冷光閃動,一柄宛如一鉤眉月的彎刀從背後劈了上來,刀鋒劃過半空,在耳邊發出了一陣嗡嗡之聲。這一出手敏捷之極,黑衣身影很難做出及時躲閃的動作,正當刀鋒距離背心隻有一寸之際,使刀者手臂一扭,又立馬收回,在手腕上靈活地轉了個彎,可見刀法輕盈流動。   刀鋒的鋒芒明亮,鋒刃如鏡映出了一張頗為俏麗清秀的臉龐,一頭秀發挽成高高的美人髻,腮邊兩縷發絲隨夜風微微拂麵,雙眸似寒冰的一潭水帶著隆冬瑟瑟的氣息。隻見她收回腰刀回鞘,俯在地上,抱拳恭敬半跪道:“屬下冰雨參見昌平世子殿下。”   黑衣身影掀開覆著的麵紗,睫毛一撲扇,麵色稍稍不豫道:“你若下手再快上一閃念的功夫,本王今夜即使僥幸沒有死在趙德芳的手上,也將斃命於你的刀下了!”   原來,黑衣身影即為在雁門關行刺失敗的西夏殺手帶頭人,也就是當下西夏攝政王李秉平之子李宗業,他原本化名沐雲帆的遊商行走於金陵應天地等地,在聽聞耳目報告發現狄青殘留下來的死使,便索然來了興致,對於這位傳說中戰神的“麵涅將軍”,他早想較量一番,可惜狄青英年早逝,沒有留給自己一個切磋較勁的機會,便把這個遺憾算到了對付狄青殘留下來的死使身上,卻不料想竟然與八賢王趙德芳首先來了一個正麵交鋒,自己還慘敗而歸,真是“年光似鳥翩翩過,世事如棋局局新”。   冰雨容色微微發紅,麵帶愧色垂下眼瞼盯著地麵青石板,寂寂不語,續而又抬起,頭目光猛地一亮道:“對付一個瞎子,不是萬無一失的嗎?怎麼,就世子您一個人回來了!趙德芳他也參與了今晚的刺殺?”   “這個狡詐的老狐貍,不僅僅是參與了今晚的行動,而且是主導了今晚的這一碼戲!”李宗業揚一揚眉,呼吸濁重道。   “一碼戲?什麼戲?”冰雨雙眉暗蹙,低聲問道。   “引君入彀,甕中捉鱉的戲!”李宗業屏息片刻,眉心微曲,重重地道。   冰雨抬眸一驚,片刻間便明白了其中的情況,心頭驟然一緊,瞥見了沐雲帆左肩汩汩流血的傷口,連忙從懷中掏出一瓶龍骨斷續膏,憂心忡忡地道:“世子,您受傷了,屬下這裡有獨門金瘡秘藥,請允許屬下為您及時敷上吧!”   李宗業輕蔑地瞟了一眼傷口,不以為意,語氣中帶著狠意道:“就這一點皮外之傷,還要不了本世子的命。可惡那八賢王,設下圈套陷害本王,還折損了我白高大夏國幾名翊衛司,真是可恨至極!”   與其懊惱趙德芳,冰雨似乎更關心李宗業的傷情,她手勢輕柔地撫摸著那瓶龍骨斷續膏,臉上稍見緋紅,再次俯首請示道:“世子乃千金之軀,身份尊貴,還望顧惜貴體,不要讓遠在興慶府的王爺和王妃憂慮。”   李宗業聞言微微一愣,神色一晃,仿佛被言語打動顧忌到自己父皇母後的擔憂,便也不在執拗,抬眸看了看窗外清冷的星光,抽手從她手腕中猛然取過了藥瓶。當手指相觸的時候,他刻意頓了頓,纖長的指尖拂過冰雨白皙的肌膚,緩緩道:“本世子就試試你的獨門妙藥,如果效果不好,定會責罰!”   冰雨心中悸動,頓時感到呼吸稍稍有些急促,她立馬調勻呼吸,曼聲施禮道:“冰雨對世子忠心不二,定然不會有半句假話欺瞞主子。”   李宗業眉心微微一蹙,淡淡道:“起來吧,留著你的忠心對付八賢王等人,快刀斬亂麻。”說著,他順勢脫下了左臂的衣袖,露出了手臂上健壯發達的肌肉,一塊塊猶如磚頭一樣。   冰雨起身側站在他的身旁,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龍骨斷續膏塗抹在傷口上,一邊微微抬目留意他的眼神,嘴角微微一動道:“趙德芳老謀深算,聽說身邊又有高手護衛,恐怕一時半刻我們的人很難近身。”   李宗業居高臨下瞥她一眼,眉毛一挑,端然一笑隱隱道:“我們的人難以接近,那麼換作大宋自己的人不就簡單了嗎?”   明媚的陽光閃爍如金地透過漢白玉巧雕馬車的金絲楠木格窗,輕柔地輻照在八賢王趙德芳清瘦乾凈的麵孔上,隱隱掩去了他略略寥落與微微歡喜的復雜心緒。從雁門關折回東京汴梁,他的眉宇間銜著一絲溫情和倦怠,靜謐地坐在車輿裡,垂眸之間手裡摩挲著一杯清酒把弄,紛紛擾擾數十年,渾渾噩噩已半生。畢竟,闊別京城已經二十載,如今重新回到了記憶最伊始的地方,拋開塵世所有沉重的枷鎖,仿佛少年青蔥歲月和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就在昨日還不曾走遠。“胡馬依北風,越鳥朝南枝”的鄉愁從寄情桑梓的記憶中輾轉回到了現實,掀起珠簾,看著京城隨著街市製的興盛,越來越多的邸店和商鋪沿街而立,人流、物流充斥其間的繁華景觀,趙德芳的心頭竟然一沉,莫名泛起了一圈酸楚的漣漪。   大宋王朝不似歷代前朝實行“抑商”政策,雖然財政寬裕,遠遠超過了前朝水平,但是很多官員中飽私囊,軍隊的財政反倒緊張。時間一長,朝廷便默認了允許軍隊通過經商來彌補財政空缺,不少應該厲兵秣馬的士兵居然依靠充當女紅編織毛緞為自己創收。如此一來,全朝上下八十萬朝廷直轄禁軍和四十萬各州所轄廂軍鮮有軍隊勤於練兵,訓練無素,難有精兵強將勝出。沒有養兵千日,何以用兵一時?長此以往,唯恐國將不國。   “我大宋京城汴梁人口逾百萬,由外城、內城、皇城與宮城四重城垣組成,可謂將“內城外廓”的城池結構發展到極致。”青羽背著長戟步履昂揚,一邊注視著裡坊布局往來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邊頗為自豪地道。   “那你可知作為拱衛京師首道屏障的外城,蜿蜒周長就有數十裡,築有甕城、馬麵、戰棚等防禦設施,是“守內虛外”國策的重要體現。”趙德芳微微泯了一口清酒道。   廖廖話語之間,抬頭已經到了汴京宮殿的正門宣德樓,雖然宮城麵積僅及唐大明宮的十之一也,但是上列門樓,左右各有朵樓和闕樓,均覆以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殿的四角高高翹起,優美的幅度似展翅欲飛的燕雀;下鋪磚石甃砌,金釘朱漆,雕刻有龍鳳呈祥和飛雲騰達,華麗的紋理似栩栩如生的天庭。可見宮殿氣局雖然小,但是物華天寶,華美超逸,富麗堂皇的程度已然超越了盛唐風貌。   宮門緩緩敞開,有內監倉促而不雜亂的步伐迎來,聲音尖銳卻顯得恭敬,揮動浮塵,傳旨道:“皇上旨意,八賢王旅途奔波,一路勞累,請移步文德殿,稍作休憩。”   到了大慶殿之西有文德殿,宋仁宗趙禎和丞相韓琦、少傅樊美等人已經在殿內談笑風生等候,有宮女奉上新鮮瓜果和飲品。趙禎讓人上了一盞清鮮爽口的碧螺春奉與趙德芳,親自上前盈盈道:“一辭二十年,人堪幾回別?四皇兄終於回來了,朕本來應該在大慶殿主殿迎接皇兄,但是接風洗塵在前朝難免太顯拘束,還是在偏殿文德殿自在。”隨之撫掌一下,便有舞姬獻舞,雲鬢高聳,廣袖舒展,伴有絲竹奏樂,朱弦玉磐,餘音繚繞。   趙德芳正襴衫,斂直裰,福了福身見過宋仁宗趙禎,並未徐徐飲下碧螺春,而是連連咳嗽了幾聲,麵有菜色的臉上浮現一個乾澀的歉然,低聲道:“微臣拜見聖上,請恕微臣身體虛弱多病,多年來不能侍君左右為王分憂,慚愧!”   丞相韓琦不自覺地聳了聳身子,幽幽一笑,頗帶質疑道:“王爺身體不好,聽說還嗜酒如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可是調養身體的大忌喲。””   趙德芳的笑意像秋日午後裡稀薄的陽光,坦然回視著他的目光道:“就是因為身體每況愈下見不到好轉,本王才索性好酒貪杯,美酒佳釀,瓊漿玉液,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說著,他笑意愈濃,語氣中多了幾分寥落,徐徐道:“當然,比起韓大人的一路絕塵,春風得意,從參知政事的高位到如今紫綬金章入相,本王的這點幸事簡直無足掛齒,根本不值一提。”   宋仁宗趙禎暼了韓琦一眼,目光一爍道:“四皇兄千裡迢迢地從邊外回京,朝中的人事變動也是有所耳聞,朕還要向你引薦一位才情出眾的輔弼大臣--太子少傅樊美,他可像皇兄一樣,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   趙德芳粲然一笑,順勢注視著韓琦身邊一襲淺紫色絳紗裳的身影,約莫四十來歲,身高近七尺,外罩一件綢麵鮮亮織成雲龍紋的絳色紗袍,烏黑深邃的眼眸宛如秋水深潭般潺潺,鼻若瓊瑤似黛青色遠山般挺直,高高綰著冠發看起來精神抖擻倒,儀態風貌與年齡相比顯得更加風華年輕,嘴角微微勾起,躬身施禮道:“下官樊美拜見王爺,祝王爺萬福金安,貴體康寧。”   趙德芳眉心一動,眸色如波道:“與樊大人初次見麵,其八鬥之才本王尚不可知,不過倒是覺得人如其名,生得俊美,氣宇不凡。”   少傅樊美眼裡帶有淺淺的笑意,鄭重道:“王爺這是說笑了,要論氣宇非凡,這朝政上文武百官誰不知,誰人不曉,當屬八賢王您與鳳陽閣長公主的駙馬爺蕭大人,才能受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