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玄門(1 / 1)

一似雲間月 紫雨千歲 8055 字 2024-03-17

古雲:所謂天數者,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是故處於堂上之陰而知日月之次序,見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暑。每到冬春之交的傍晚,蒼龍顯現;春夏之交,朱雀升起;夏秋之交,白虎露頭;秋冬之交,玄武上升,總稱為“四大神獸”。   二十年一運為一元,乾坤移氣象定玄門。玄門四宗作為天之四靈的門派,原本各據一地,互不滋擾,以正四方。但是隨著白虎風清門破滅,四宗力量不均衡的現象出現,彼此之間實力消漲與地緣格局逐漸失衡,人心改弦易調發生了變化。除了性格佛係,恬淡習慣不爭不搶的朱雀天音閣閣主陵菲兒之外,有野心家意圖統一玄門四宗,改變支離破碎各宗林立的局勢,集中優勢力量成就不俗霸業。而在野心家中,既有躊躇滿誌、千嬌百媚的玄武銜月宮掌舵人妃暄,也有鬱鬱不得誌、投奔無憂穀企圖逆風翻盤的白虎風清門掌門白敬亭,唯獨沒有實力最盛、氣焰最囂的青龍誅神殿宗主孟霽川。   玄門之人紛紛揣測孟霽川的心思,認為一向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誅神殿宗主,如果沒有野心圖王霸業統一玄門四宗,隻能說明他還隱藏有更大的野心。   時光形色匆匆,清淺的步伐碾過正酣的秋意,如霜般的涼意掠過枝頭染黃了花紅柳綠。漫山的楓葉似一簇簇燃燒的火苗,紅透了玉龍雪山兩岸,暈染出一片勝於春色的旖旎風光。   落日熔金,在山野江邊間一家茶社,抬眼可見洶湧澎湃的江河、奇幽險峻的峽穀,以及對岸巍峨聖潔的雪山,招幌隨風搖擺被落霞橘紅色的柔輝包裹著映出閃爍紅暈。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負手而立站在茶社前的巨石旁,舉目眺望眼前楓葉流丹層林盡染的壯美河山。隻見他一襲青衫飄逸高貴,皓皓銀發披肩宛如皎潔的月光傾瀉,冰冷孤傲的雙眸仿佛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肅殺的氣息。男人站著幾名黃衫侍者和隨從,他對離著最近的一人脫口問道:“我隻有一滴水,你要怎樣才能讓它永不乾涸?”   被問之人是一個處於舞勺之年的少年,表情嚴峻,身穿黑色長袍,戴著箬笠,堅毅的目光微一停滯,徐徐恭敬俯身答道:“把它放到江、河、湖、海裡去,便是。”   青衫身影聞言略微點頭,沉聲道:“如今的風清門就似這一滴微不足道的水滴,如果想要把它發揚光大,成就一番大事業,就必須把它置身於玄門四宗的大統之中,借力打力,百舸爭流,讓其他三宗臣服於白虎麾下。”   商秋黃燦燦的銀杏綴滿枝頭,一陣蕭瑟的風過,把熟透了的銀杏嘩嘩啦啦吹拂,枯黃的落葉紛紛揚揚地從樹上飄落下來,宛如無數隻金色的蝴蝶在空中漫天飛舞,更加渲染了秋色。   忽然耳畔傳來一聲女子背地裡清脆的嬉笑,帶著幾分不屑一顧的意味。身穿黑色長袍的男人聞聲把右袖一揮,鼓起一陣疾風,幾枚無影針又快又準又狠地朝笑聲發出的方位擲去,如同流星急速而行。   隻聽“鐺鐺”數聲,無影針被人回刀悉數擋開。身穿黑色長袍的少年厲聲喝道:“妖女,還不快出來現身?”話音未落,一條飄逸水袖如同蝴蝶翻飛更似利器直接向男人胸口襲來,抬眸撞入眼簾的是一抹身形婀娜體態輕盈的紅色倩影,明目皓齒,飛身而來,靈動飄逸,宛如仙子下凡。   黑色長袍的少年伸手拔出長劍,展開身形,嗤嗤嗤向連攻三劍,招招生猛淩厲,並未想過留有半分憐香惜玉的餘地。   紅色倩影冷哼一聲:“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也敢逞強!”,說著,身子一晃,高視闊步,雙掌劈出,使出凜冽招數。不料,對方卻不是善茬,雖然年幼了自己好幾歲,但是武功絲毫並不遜色於自己。她與黑袍少年翻翻滾滾拆了數十招,還是鬥了個不分軒輊、勢均力敵。見對方的功力並不在自己之下,女人便趁機將水袖中藏有的數枚毒鏢運功發射而出,原來也是一個出手毒辣之人。   黑袍少年眼捷手快,乾凈利落舉劍招架蕩開毒鏢,挺劍疾刺而來。紅色倩影怒氣積聚在眉心湧動,一壁收放自如急速地起身避開攻擊,一壁舞動靈動水袖將一旁黃衫侍者卷住了雙足登時拋甩而起,頓時侍者被活生生地當了肉盾,血濺四下,當場斃命。   青衫男人衣袖微擺,見狀一個飛身搶出,從另一名黃衫侍者的手中奪下一把鬼頭刀,身形快極如鬼如魅一般,側身徑直朝紅色倩影的左肩砍去。時間讓人猝不及防,紅色倩影雖然趨退如電,但是身法遠不及青衫男人的迅猛,根本避無可避,也無法擋架,隻能花容失色驚惶地呼叫了一聲,聲音嬌媚而顫栗。   眼看左肩就要被砍殺,紅色倩影眼波微微一沉,欲要噴出火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幾根紫色飄帶從背後驀地裡疾沖竄出,就在刀鋒距離紅色倩影肩頭不到半寸距離的時候,及時將她從危難處境拉回到巨石的另一側。   紅色倩影原本因受到驚嚇,立足不穩,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幸虧及時回過神來,武功還算高強在淩空中平衡重心後穩穩落下,立馬跪拜溫言道:“弟子藍彩蝶叩謝師傅救命之恩。”   來人正是玄武銜月宮掌舵人妃暄,她一身丁香紫色衣領口妖燒的開闊,露出優美線條的玲瓏鎖骨。彼時她輕拈了一朵飄零而下的銀杏,小蒲扇似的金燦燦葉身映得麵容更加粉妝玉砌凸顯紅潤,瞅了藍彩蝶一眼,聲音裡隱約透出冰冷的寒意道:“沒用的東西,在外給我丟人獻臉”,吐出短短幾個字說得沉肅,讓藍彩蝶陡然一凜,麵紅耳赤,羞愧難當。說罷,妃暄秋波微轉,續而又嫣然一笑道:“白掌門,後輩們切磋較量,您又何必從中參和、抱打不平呢?”   青衫男人原來是白虎風清門掌門白敬亭,黑袍之人乃他的義子葉楓,即後周世宗柴榮的長子柴熙讓。他額頭上的青筋微微一跳,目光灼灼道:“因為我不想為了無謂的人和事浪費時間--譬如,明明一刀可以解決的事情,非要折騰。”   妃暄軒一軒秀眉,神色舒展,笑容更盛道:“風清門不是已經樹倒猢猻散了嗎?白掌門您怎麼還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現在的您,不用戎馬倥傯、南征北戰,應該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才對呀!”   白敬亭眸光一沉,自家門派的事豈容被他人說笑,突伸出右掌,把被風吹落貼著地麵卷動似鋪成一地錦繡的銀杏吸入掌心,使出一招“煙雨蒙蒙”,隻聽得耳畔嗤嗤數聲急響,成百上千枚秋意濃的落葉齊刷刷地化身為千千飛刀疾馳向妃暄襲去,矢如雨下,來勢洶洶。落葉雖然脆薄,但是化作飛刀卻鋒利無比,且轉速如旋風一般,讓人目不暇接。   有銜月宮的女弟子自以為身手矯捷,縱身躍起使用九節鞭出來阻擋逼近的落葉飛刀,不料落葉竟似長了眼睛在半空中臨時轉了個圈繞過阻擊,隻見女弟子手腕微抖,九節鞭落地,一張艷比花嬌的秀靨被似刀鋒的落葉劃破,頓時鮮血迸流,不由捧起臉頰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可見白敬亭出手之迅猛,如同疾雷破山,讓眾人相顧愕然。   妃暄聽到破空之聲,自然早有所提防,她從容不迫地揮舞水袖,無限飄帶從袖中射出仿佛千手觀音下凡,注入強勁掌力使出“大象無形”,長袖飄動,行雲流水,鑄造起金鐘罩似的絕對防禦,登時將白敬亭掌力拍出如雨下的落葉飛刀化解,讓作為首席弟子的藍彩蝶頗為得意洋洋,一雙如絲媚眼不禁向上飛起。   還未等到她興奮片刻,等到再抬眸之時,已然悚然一驚,心中嘭嘭亂跳。原來白敬亭剛才使出落葉飛刀“煙雨蒙蒙”不過是虛晃一槍,他料定妃暄必然會使出渾身翻飛飄帶以作盾使,故而將自己層層包裹起來,所以緊接著一環套一環,又使出“烈火燎原”的招數。趁著在妃暄防禦之際,聚集深厚功力在掌緣,再在掌緣形成火焰,雙手瞬息之間推出熊熊烈火,火焰騰空形成一道光直接向飄帶飛去,可謂機關算盡。   飄帶有彈性可作防禦之盾使落葉飛刀反彈折回,卻因為易燃的材質無法阻擋火焰燃燒的攻擊,眼見一團火球突然竄出撲麵襲來,妃暄被裹在自己設置的無縫銜接的飄帶之中,等於作繭自縛,在彈指一揮間的片刻根本無法脫身,隻能坐以待斃。   間不容發、人命危淺。正當妃暄扼腕嘆息自己因麻痹大意輕敵而即將命喪黃泉的千鈞一發之際,有寒氣逼人的銳氣從茶社的方向傳來,冷光陡閃,勁力至猛至剛,有春江之水倒灌之勢,僅靠銳氣就直接震破了飄帶盾構的防禦。妃暄矯捷身形得以施展,立馬自斷水袖起如鷹隼淩霄般而及時脫困。在她腳尖離開被困水袖之際,熊熊烈火已經將飄帶吞沒迅速燃燒殆盡,火勢猛烈熾烈,也算死裡逃生,她不覺冷汗涔涔,心中懊惱白敬亭果然殺伐果斷,居然練成了烈火手,且用計靈活,絲毫不念及玄門四宗情誼,手下不留情,想必戰場上吃他虧的人不少,難怪兵鋒所指,所向披靡。   眼見自己的師傅被中了圈套落了下風,藍彩蝶倏然蒼白了臉色,幸得有驚無險,便輕舒一口氣,和眾人不約而同地回眸望向茶社的內堂,暗暗心驚道:“究竟是什麼人有如此至深功力?”雖然還未見其人,大家卻很有默契地異口同聲地道出了三個字:孟霽川。   當這個名字再一次被提起之時,呼的一聲疾風而去,茶社的支摘窗被人悄然支起,有低緩的聲音遠遠傳來,雖然語調平和,卻沉沉入耳,震著一樹璀璨銀杏搖下滿地落花,悠悠道:“本宗今天隻想安安靜靜地喝茶,沒興趣聽戲。”   妃暄眸中閃過一輪精光,眼睫一閃道:“還是孟宗主懂得憐香惜玉,不像有的人隻喜歡喊打喊殺。”   有風貼著麵刮過,白敬亭眸色趨於平靜,唇角蓄了一抹淺淡笑意道:“幾年不見,孟兄的魂力越發讓人望塵莫及了,居於內堂喝茶品茗良久,我等卻未發現爾在--幸好你隻是想安靜喝茶,而非背後插刀!”   喝茶之正是誅神殿宗主孟霽川,他身著紫色戎裝,戴著巾幘遮住了半張麵孔,並不搭理白敬亭和妃暄,隻顧埋頭把玩著手裡的茶盞。   妃暄美眸微轉,語氣中帶著幾分酥軟之意,俏生生地道:“孟宗主乃光明磊落的君子,怎麼可能與背後插刀之徒相提並論?”   這一招奉承果然奏響。孟霽川唇角微微一揚,笑意明媚,隻是語意中夾含了一絲顯而易見的輕蔑,接口道:“玩背後插刀之徒,無非是因為勢力太弱,就像有的人喜歡使詐,有的人習慣暗器傷人一樣--這些,都是本宗所比不了的!”   聞言,白敬亭的笑意頓時冷凝在嘴角,妃暄也不禁皺了皺眉頭,耳邊一雙金鑲寶蝶趕菊耳環玲玲作響,倆個人原本是相對而立呈對持狀態,眼下卻不約而同地並肩而立,均把對峙的目光投向了孟霽川。   妃暄麵容僵硬,正色道:“孟霽川,別以為本宮給你幾分薄麵,你就妄自尊大。剛才是我和白堂主過於較真太讓你有了可趁之機,而不是因為你有多強!”   孟霽川慢慢啜飲著杯中清茶,入鬢的劍眉如同揚起的飛羽,口中慢條斯理道:“本宗並沒有說自己有多強,隻是說你們又多弱--妃暄,你不過是到了徐娘半老的年齡,怎麼就耳聾眼花起來了?”   還不待她開口回慫,掌門弟子藍彩蝶已經挺身而出,”咯”的一聲輕笑,嫣然百媚,仰起臉,上前質問道:“孟霽川,人人都說你是魔君,你與什麼資格對咱們銜月宮指三道四,我師父的威儀又豈容你這一老丈來辱蔑?”   孟霽川無聲地扯了扯嘴角,牽出一個薄涼的笑渦,輕噓一口氣道:“我和你師父是同輩,既然我是老丈,稱呼你宮師父為老娘,有什麼錯嗎?”   藍彩蝶微微一怔,被一句話噎在了喉頭。旁邊的一個女弟子猶自不服地道:“我師父天生麗質,仙姿玉貌,天底下不知有多少男子傾心愛慕,可不是什麼徐娘--你是大錯特錯!”說罷,女弟子欲要趁著大師姐的難堪在妃暄麵前再顯露兩手,以顯示自己過人的能耐爭得寵愛,飛身揮鞭急攻兩招,勢挾勁風,淩厲狠辣,直接對準孟霽川的麵門襲來,打算把他從薰籠形狀圓墩凳子上迫開。   不料,孟霽川的身體竟然紋絲不動,目光絲毫不亂。女弟子懊惱對方如此小看自己,手腕上的勁力更足,揮鞭直劈掃下去,意圖一招斃命解決。就在竹節鞭逼近麵門隻有半寸距離之際,卻被似金鐘罩的一股殺氣反噬,仿佛被熊熊烈焰炙烤周身,愈要躲閃卻愈掙不脫身,頓時感到經脈錯亂,一口滾熱的鮮血從胸腔裡噴湧而出,帶著翻騰的哽咽和刺痛,身體順勢被重重地摔在茶社門口一側穀草垛邊的地上,再一看已經一動不動,原來被一招斃命的人竟是女弟子自己,對方甚至還未使出一招半式,因為她不配他的出手。   妃暄率門派之人又驚又怒,情不自禁地退後了半步,霎時之間,心中已經轉過了好幾個念頭:真是可惡!欺人太甚!孟霽川這個魔頭龍翔般若功究竟練到什麼地步了?不行,我銜月宮絕不能當槍打的出頭鳥,讓其他人白白撿了便宜!對,隻有沉住氣,才能穩坐釣魚臺。”當即笑容恬淡仿佛幽夜的曇花,盈盈道:“本宮弟子不識事務,多有得罪,日後一定多家管教,還望孟宗主海涵。”   孟霽川撫摸著手上汝瓷如月之曙石榴茶壺,不鹹不淡道:“我這個人雖然記仇,但是從來不與死人計較。你往後隻需要告誡門下弟子一句話‘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就可以了。”   妃暄聞言仿佛是被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終於忍無可忍發作,聲音清冷如同寒冰道:“孟霽川,本宮原本好心謝你,你非但不領情,還出言不遜譏諷,又殺我門派弟子,擺明了是要和我銜月宮作對,真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白敬亭語調低沉卻擲地有聲地道:“妃宮主,孟宗主的為人你又不是今天才知曉,他的驕縱跋扈從來都是把野心寫在臉上,四大玄宗對他來說,隻有誅神殿才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否則隻會是遇神誅神、佛擋殺佛、魔來斬魔的下場。”他的話語極輕,卻足以讓在場銜月宮所有人震動。   孟霽川目光中的寒意,讓白敬亭和妃暄不由得眼皮倏地一跳,他微微壓低聲線,語聲似從天際縹緲而來卻沉沉入耳道:“本宗從來不做自不量力的事情,也奉勸風清門和銜月宮也要認清現實,知道量力而為的道理。”   白敬亭不肯示弱,臉色冷了又冷,目光一凜,當即道:“誅神殿不要自以為是,真把自己當做玄門四宗的掌門來發號施令--這才叫自不量力,等同於蚍蜉憾樹!”他的聲音彌漫著潮水般的濕漉,讓人頓時有窒悶的觸感,又帶著欲要震破五臟六腑的嘯聲,讓一些魂力並不算深厚的天音閣女弟子們神智昏亂、經脈受損,身體偏偏倒倒似弱柳扶風,隻得相互攙扶作拐。   藍彩蝶作為掌門弟子魂力頗高,一時也被震得心魂不定,她運功控製住體內漫走的血氣,目光一爍道:“是波音功!好強!”   話音剛落,伴隨“轟隆”“嘩啦”之聲,原本帶著樓閣兩丈高的茶社被波音功震得四分五裂、瓦礫紛飛散離,漫天的塵灰四處彌漫。孟霽川手中的茶盞也被震得支離破碎,他依舊巋然不動端坐在圓墩凳上,深情泰然自若,任憑四周斷垣殘壁夾雜在倒塌的隆隆聲中,他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指尖殘留的茶漬,周身竟然一塵不染,華服上沒有沾上半點兒塵埃。   四下渺然,妃暄媚眼如星,淺淺一笑,宛如嬌花初綻,對白敬亭膩聲道:“白掌門,看來你的招數隻能對咱們這些柔弱嬌滴的女人管用,對目中無人之徒就成了虛張聲勢的擺設。”   白敬亭目光冷厲,濃翳的陰鬱積蓄在眉間,淡淡瞅了妃暄一眼,湊前耳語道:“知道自己和自己的門派柔弱不堪,就不要學人強出頭了--對付目中無人之輩,不需要講武德,珠聯璧合,群策群力,必然使之眾寡不敵。”   妃暄狹長細美的秀眉蹙成黛色的峰巒曲折,同樣睇他一眼,應聲道:“珠聯璧合?哼,恐怕在你白掌門心中,我銜月宮就屬於人老珠黃的那一類,本宮可不敢高攀。”   白敬亭眸中噙著一絲清愁,笑意輕綻,難得有憐惜之意,恰似一江剛剛融化的春水,低語道:“銜月宮乃美人窩,你是閣主自然瑰姿艷逸,隻要咱們強強聯合,誅神殿還能狂妄幾時?”   孟霽川微微側首,已經耐不住性子,飛身從殘磚廢瓦的茶社而出,正好落在樂相距藍彩蝶不足一丈的地方。他把一弧淡淡的笑渦旋於麵上,隱有譏色道:“你們倆要竊竊私語、打情罵俏,不妨換個林深人不知之處。”說著,他望了望天音閣秋意正濃的方向,幽幽一嘆,略略沉吟道:“話說回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玄門四派二十年一聚也是多餘,隻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不好更改。你們有什麼宏圖大計,自認為落實有望的,不妨就放手試試--隻不過如果想要在天音閣的地方圖謀不軌,就趁早回家洗洗睡睡吧!”   妃暄聞言眼底有星芒一閃,笑聲在秋風裡聽起來玲玎作響,有玉石相擊的冷脆道:“瞧孟宗主說著這話,今日赴約不知道是承祖宗之命,還是與老情人相會?至於會不會在天音閣的地方行圖謀不軌之事,就要看有的人除了打情罵俏之外,還包藏其它禍心沒有?”   孟霽川心底驀地一動,眸子如同深邃的烏潭,仿佛過往的記憶被勾起在腦海中迅速劃過,不過動容的情緒倏然而逝,目光冷淡似古井無波,輕哂道:“天音閣的教義是‘願你心中有凈土,餘生無雜念’,你們實力不夠,靠人數來湊,是無法破防的。不撞南墻不回頭,不見棺材不掉淚,也無妨。”說罷,他縱身穿林而去,身法極為矯捷,片刻間三個起伏躍至數十丈之外,已奔到隔湖相望的對岸,讓人望塵莫及,麵帶戚色。   藍彩蝶眸中一沉,睜著明眸秋水盈然望著孟霽川若隱若現的背影,群山隱隱藏翠,那一抹從眼前疾速弛閃的紫色,分明長身玉立,氣宇不凡,透過呼嘯而過的風掀起巾幘的間隙,更是瞥見了一張麵如冠玉的俊臉。他的目光幽寒仿佛千年玄冰,冷漠中不乏傲驕霸氣之色,這種放蕩不羈的冷峻,竟然讓她的心平生第一次有了悸動的感覺。   自古漸入玄門亂花迷人眼,不是美如冠玉,就是燦若桃花,果然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