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釋(2)(1 / 1)

一似雲間月 紫雨千歲 4896 字 2024-03-17

正當耶律娉婷和紫涵閑話聊了一晌之際,屬下常袞帶屬下也率了十數人趕到,都是自家秦王府上的精銳侍衛親軍。耶律隆達在得知獨生女兒不聽招呼私自外出並在宋境遇險之後,既神色沉重,大為震怒,又更加心急如焚,立馬從部族軍的私甲中調派精兵赴宋護送耶律娉婷回府。   常袞見主子耶律娉婷一張臉漲的通紅與紫涵正在發生爭執,便吩咐私甲拉開架勢,嚴陣以待,並喝止道:“好小子,這一次可不能再放過你,讓開溜了!”。   紫涵輕輕一笑,聲音在瞬間變得有戲謔之意,笑嗔道:“不知道到底是誰放過誰?”說完,忽然感到胸口一緊,不由自主地捂住,感到血經氣脈被傷。想必是之前與白浪交手的時候中了回身下刺的如風劍氣所致,臟腑被震,再加上在叢林中遇險,自己動了真氣,氣脈受阻,讓內傷更加嚴重。   常袞與屬下麵麵相覷一眼,略有幾分尷尬,再看到紫涵因受了內傷而神色倦怠之時,長舒了一口氣,又待環視了一眼身邊王府精銳私甲,更加底氣十足,躊躇滿誌地道:“總之,你三番五次對咱們主子不敬,要給你點厲害瞧瞧!”說著,便揮手示意,近身的私甲持兵器已經嚴陣以待,氣氛緊張。   耶律娉婷神色一冷,聲線宛轉清亮,負手而立振聲道:“究竟誰是主子,發號施令?”   常袞難掩眸中驚慌之色,急忙上前跪道:“屬下一時護主心切,竟然忘了尊卑禮法,還望主子贖罪!”   耶律娉婷側身睇了他一眼,語中帶了沉重的氣息:“我幾次三番地遇險,沒有見你拚死保護,眼下你就準備依仗他們,護主心切?”說罷,她不威自怒,道原本準備挺身上前的私甲精銳立馬退身半丈。   常袞木在當地,片刻身體劇烈一震,腳下不穩,忙俯下身叩首道:“屬下愚鈍,辦事不力,讓主子以身試險,實屬罪該萬死!但是屬下對主子和王爺絕對一片忠心,不敢有半分懈怠!”   耶律娉婷神色略有鬆弛,轉頭對紫涵換了語氣,彈一彈指甲,和顏道:“我們遼人雖然是虎狼之師,但是崇尚勇義,講究血性。你對我不乘人之危,我對你自然也不會落井下石!”   紫涵微微一愣,略有遲疑之色,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一心欲要致自己死地的傲嬌郡主會在關鍵時刻,竟然放了自己一馬。他頗為意外,借用耶律娉婷之前的言辭,拱手謝過道:“那大家就算是扯平了!告辭!”說罷,便強忍內傷發作的疼痛,大步流星,步履鏗鏘地轉身離開。   麵對紫涵不徐不疾地從自己的眼皮底下走過,常袞心中似乎有些不甘,焦急地眼珠子瞪得老大,蹙眉道:“主子,他可是南清宮的人,就這麼放人走?王爺那裡,可能不好交代……”   還不待他把話說完,耶律娉婷眸光深沉如冰窖,斷然打住道:“放肆!你敢拿父皇來壓製我?王爺那裡不好交代?我這裡就能順意過關了?先保住你的腦袋有命回臨潢府,再說!”   常袞渾身打了個激靈,埋頭不敢再多言半句。   耶律娉婷打量常袞一眼,似想起什麼事情,負手而立,臉色一沉道:“你從臨潢府調了私甲過來,看來你在我父皇麵前告了我不少狀,才讓他如此不放心調動禦帳親軍。”   常袞不自覺地聳了聳身子,連忙解釋道:“主子您誤會了,屬下我真得是守口如瓶,王爺之所以派了私甲隨從,是為了確保能夠順利護送主子平安回府,燕國衛王又派人登門提親來了,還帶了蕭太後的手諭。”   耶律娉婷唇角揚起,輕輕一嗤道:“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耶律和魯斡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麼貨色,他也配?”   常袞凝神片刻,不置可否,片刻,方低聲說:“主子,王爺這次可是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都要護送主子您速速回臨潢府。”   耶律娉婷含了薄薄一縷笑意,嗔道:“護送?哼,說的好聽,我看應該是‘押送’才對吧!”   常袞等人低埋著頭,不再接口。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回遼國皇城臨潢府。   一路風塵仆仆,順利回到秦王府。殿前一樹火紅的石榴樹開得燦爛,如同燃燒著的熊熊烈火,又像絢麗的晚霞。秦王耶律隆達似乎有些疲倦,握了一卷書,靜靜一個人倚靠在闊大的浮雕黃花梨圈椅上,仰麵閉目凝神。   耶律娉婷揮手示意常袞等人悄聲退下,不便打擾。自己則輕手輕腳地行至父親耶律隆達的身後,伸出拇指放在他的頭兩側太陽穴上,輕輕地進行揉搓。   耶律隆達沒有睜眼,倦怠的容色卻舒緩了下來,悠悠道:“知道自己犯了錯,如此討好賣乖!”   耶律娉婷緩緩地施加力度,嬌滴滴地溫婉笑道:“爹,人家一心想為你分憂解難,哪裡有犯錯嘛!若真得有錯,也是一片孝心的錯!”   耶律隆達微帶著沉沉的鼻音,嘴角揚成一個乾澀的笑容道:“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如此忤逆不道,目無尊長,還談什麼孝心?”   耶律娉婷屈膝蹲下,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兒,站在身側有些氣急道:“爹,你說我玩世不恭我認,說我忤逆不道,我可不認。”   耶律隆達聽出女兒口吻中的不服氣,胸口有股氣兒往喉嚨上沖,睜開眼來,“啪”地一掌拍在了桌上道:“你私自出府,跑到了宋境,不僅得罪了衛王府的人,還差點招來殺生之禍,你可知錯?”   耶律娉婷也不甘示弱,眉目灼灼,硬氣道:“衛王府有何懼怕?不過外戚當權、狐假虎威罷了!”   耶律隆達深深看她一眼,搖了搖頭道:“糊塗!你隻不屑於外戚當權,卻看不清他們位居三公之上的榮耀!秦王府可不做雞蛋碰石頭的愚蠢事!”   耶律娉婷抿了抿唇,迅速起身,昂首道:“秦王府的功勛都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可不是軟蛋!爹你就不應該慣著像耶律和魯斡這類小人得誌的烏合之眾,更不能向他們屈服!”   耶律隆達聞言籲了一口氣,輕輕一嘆,如同秋風蕭索道:“今夕不同往日,景宗駕崩,蕭太後奉遺詔執掌朝政,母族勢力更加顯赫,我們作為宗親要懂得知進退,不要做搶打的出頭鳥。”   耶律娉婷輕蹙了娥眉,一雙澄清眼眸悠悠道:“承天皇太後雖然是女輩當家,但是心胸開闊,善馭左右,一心也是為我大遼謀思長遠,景宗才會放心將濟世惠民、承載興亡的國運命脈托福於她,我認為她不會如此做作吧!否則,臣心不穩,人心不服!”   耶律隆達抬一抬眼皮,道:“做事不要把結果想著太美好,凡事要學會給自己留有幾分退路。你呀,還是太過於年輕氣盛,不懂如何明哲保身最為妥當。”   耶律娉婷慵懶地伏在桌上,手指輕輕撫著醬釉雙孔帶蓋雞冠壺花瓶力供著的一枝芍藥花,接口道:“我知道爹您說的最為妥當的明哲保身之法,無非就是通過政治聯姻來鞏固王權,可是女兒我不想嫁嘛!”   耶律隆達冷肅了神色,睨她一眼道:“女大不中留!你到底是不想嫁,還是不想嫁給耶律和魯斡?”   耶律娉婷臉上神色一黯,隨口道:“有什麼區別嗎?爹您三句話不離衛王府,我現在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   耶律隆達的笑意徐徐漫上眼角,柔緩道:“我的寶貝女兒天生麗質,冰雪聰明,為父也希望自己的乘龍快婿是人中龍鳳,品貌非凡,配得上你這朵燦爛的百雨金。”   耶律娉婷聞言一愣,炯炯盯著他道:“爹,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有了什麼主意?”   耶律隆達粲然一笑,點一點頭,得意洋洋地道:“我已經與興慶王府攝政王李秉平有了書信聯絡,商議兒女聯姻之事,他也正有此心,可謂欣然同意。與西北狼王黨項族人通婚聯姻,對建立遼夏軍事同盟關係、穩固我大遼統治地位大有裨益,不比與他衛王府聯姻差半毫!”   耶律娉婷絞一絞衣角,容色微漾起波瀾,側首道:“爹你算盤打著啪啪響,不知道是打算嫁女兒,還是賣女兒?慶王府距離上京臨潢府天遠地遠,你也舍得讓我遠嫁!想必我真是讓您覺得在眼皮底下打轉煩了!”   耶律隆達眉頭微微皺起,目光變著遲疑了幾許,手微微覆蓋上耶律娉婷的手背,眉心微微舒展道:“女兒呀,為父就你一塊心頭肉留在身邊,怎麼會舍得?隻是身在皇家宗室就注定了許多事會身不由己,為父又不願意你受委屈嫁給不喜歡的人,隻有從長計議,忍痛割愛。”   耶律娉婷眼波一轉,脆生生地道:“什麼叫忍痛割愛?不想讓我受委屈,就想把我踢著遠遠的?”   耶律隆達笑容似輕浮的流雲,拉過她的手道:“娉婷,為父也曾年輕過,也曾為愛心動過,知道什麼叫眼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什麼叫一見鐘情。聽說慶王府的世子李宗業生得玉麵如冠,儀表堂堂,為父想這不是跟你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珠聯璧合,佳偶天成,也大概是如此吧!”   耶律娉婷略略思索,應道:“爹,我想你不止聽說了這些,還應該聽聞雖然他尚未娶妃,但是名下已經納了不少嬌滴滴的侍妾,到處拈花惹草,尋花問柳,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花心大蘿卜。”   耶律隆達神情舒坦,盈然一笑,褐色纏枝花綾袍袖衫被風帶動,飄逸若回轉的風,坦言道:“他沒有迎娶正室,男人花心隻是風流,你想,哪個天子不風流?隻要他正式娶妃之後,對你一心一意就好!”   耶律娉婷目光中隱隱含了一絲期許,透過檻窗仰頭望著碧藍澄凈的長天,無意之間竟然想起了當日在宋境遇到的睿親王府一身戎裝的冰雨,雖然女扮男裝,易釵而弁,但是英氣逼人,依舊掩蓋不住嬌媚的容顏,不由得自言自語地道:“爹,我有一種預感,您湊合我和李宗業很隻是一廂情願,他呀,並非良人!”   耶律隆達直直盯著她,恢復了如常神色道:“爹相信事在人為!明日,咱們就啟程到興慶府,讓你見見未來的夫君。”   耶律娉婷目光有些詫異,滿麵疑惑地道:“爹,你怎麼這麼心急火燎?難不成女兒我真得是嫁不出去了?”   耶律隆達臉上綻放出明了的笑意,嗬嗬道:“錯了!可不是你爹心急火燎,而是西夏的攝政王抓心撓肝,迫不及待,生怕我這個寶貝女兒跑了--他們兵不及我大遼,富不及漢宋,自然更想與我秦王府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