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誰教歲歲紅蓮夜(1 / 1)

一似雲間月 紫雨千歲 5285 字 2024-03-17

經過江晟的診斷和治療,通過鉤吻作藥引以毒攻毒,羅憲忠的身體逐漸好轉,慢慢康復了起來,月娘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等著續命十六脈膏救命,仍然暫且保住了性命能夠微微睜開眼睛,但是身子根本不能動彈,更不能用力開口說話,整日躺在病床上需要人悉心服侍,飲食也隻能吃些米粥之類的流食,精神體貌越發憔悴消瘦,形容枯槁似搖搖欲墜的枯葉。   “冷麵神說續命十六脈膏最快還要等明申時日才能釀好,不知道月娘能不能撐住。”一場雨後,羅美薇陪潘星竹為月娘從東廚送去藕粥,走在庭院中廊腰縵回迤邐向前的遊廊,羅美薇不由得擔憂道。   潘星竹眼眶微微有些泛紅,語落雖輕但是果斷道:“最難的日子都挺過去了,我相信她一定會堅持住的!”說著,她側過溫婉的臉龐,目光裡有幾分疑慮,輕語道:“江公子是咱們紅豆山莊的貴人,不得對人家不敬。”   羅美薇嘴角蘊著涼意,薄薄的唇角一勾道:“我是以事論事嘛,平日裡他就是喜歡擺出一副冷心冷麵落落穆穆的樣子,需要別人把自己當做神一樣供著。”   潘星竹眸光沉靜如水,一針見血道:“如果他生性當真薄涼冷漠,就不會管紅豆山莊的事。”   羅美薇麵容猶帶一抹隱隱的笑意,抿著嘴,快人快語地應道:“我怎麼覺得他是另有所圖呢?”   潘星竹頓了一頓,聲音低了低,抬眸不解道:“他能圖什麼?”   羅美薇目光輕浮一躍,聲音沉穩入耳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潘星竹聞言眼皮倏然一跳,驟然明白了什麼,雙頰頓時一紅,神色大為窘迫道:“胡說,不要給人亂戴帽子。”   羅美薇眸光迫牢著羅美薇,目中微瀾,在一旁不假思索地接口道:“唐姐,你敢說自己對冷麵神沒有動一點心?”   潘星竹喉頭一梗,竟然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思量須臾道:“這話可不能對別人亂講,會毀人家清譽的!”   羅美薇臉上狡黠的笑容一絲一毫慢慢舒展開來,伶俐道:“人家?兩情相悅的事情,有什麼好讓人笑話的!我看,以後大家有可能就是一家人了!”   潘星竹正一正容色,正準備截下話頭,身後卻響起了轆轆的車輪聲。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側身還沒來得及開口,目光已經和推著四輪車的江晟迎麵對上,隻見鐵無涯推著江晟正巧路過遊廊,想必剛才的嬉笑之言已經傳入他耳,不由得心頭一凜,麵頰酲紅。   江晟的神色微微有些尷尬,並未言語,隻是以較為溫和的目光相迎。鐵無涯倒是快人快語,開口道:“什麼一家人?啷個跟啷個是一家人!”   羅美薇轉眸凝視,渾然不以為意,嘟嘟嘴,沉吟道:“是啷個喜歡躲在別人身後偷聽呢?”   潘星竹拉了拉羅美薇的衣袖示意噤聲,接著恭謹地向江晟主仆倆人福了一福,聲線清潤道:“打趣之言,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公子和鐵大人海涵。”   倆人相視一眼,江晟心下栗栗一顫,定定道:“本無妨!我們隻是恰巧路過,你們所謂的打趣之言,理與我等無關!”   潘星竹見機知意,眼神微有閃躲,隻得轉移話題,輕柔道:“我和美薇正打算去探望月娘,不知江公子是否也正有此意?”   江晟目光中恢復了往日的清涼與高冷,淡然道:“續命十六脈要等明日申時才能出爐,現在去了也是白去,還不如出門逛逛活動活動筋骨。”   羅美薇聽他口吻中傲氣十足,有些不悅,接口故意道:“出門逛費腿,堂姐,我們還是走自己的路吧!”   “費腿”兩個字聽起來格外刺耳,鐵無涯顯然被她的話激怒,喝道:“小丫頭片子,你含沙射影說誰呢?”   羅美薇也不甘示弱,烏溜溜眼珠一轉道:“我說的隻是事實,誰喜歡對號入座,誰也沒法阻擾。”   鐵無涯聞言正要發作,瞅眼看見江晟彈了一彈指甲,登時沉下臉勉強忍住上頭的火氣。隻見江晟眉心一動,不欲與她多費口舌,語氣平和道:“無聊之人才做無聊之事。無涯,我們走!”   羅美薇怔了一怔,咬了一咬唇。潘星竹目光中頗見暖意,微微頷首道一聲“公子,慢走”,目送江晟主仆倆人離開。   鐵無涯推著輪椅,陪同江晟順著紅豆山莊溪流纏綿的小路而下,四周被高聳入雲的古樹和濃密的灌木叢所包圍,穿過蜿蜒曲折的小徑,聽著小溪發出潺潺的輕快流水聲,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鐵無涯不禁自言自語地道:“羅憲忠是一介商賈之輩,怎麼也學酸妞妞的文人雅士,喜歡半掩半藏,專找這密林深處安家,給人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江晟撚著手裡在陽光下散發著柔和光澤的枷楠香木數珠,聲音裊裊地道:“紅豆山莊原本是將門之後,與商賈無關,之所以喜歡文人雅士的做派,我想還是受趙宋崇文抑武的國策影響,心中久積不平,骨子裡羨慕文人墨客的禮遇和特權罷了。”   鐵無涯連忙點了點頭,應聲道:“少爺分析地極對,這世道凡是考進朝堂入朝為官之人,不是想棄武從文,就是想亦官亦商,沒有第三條路想要走。”   江晟低眉瞅了一眼山溪之間一叢低垂在水麵上的柔軟柳枝,碧綠的葉子經過清澈溪水的洗刷後更加油光發亮,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一排翠綠的屏障,將溪流盡頭的紅豆山莊掩映得更加神秘。他微微閉眼,仿佛是在嗅著這山野鳥鳴花開半處的芬芳氣息,語氣靜謐地吟道:“半水半煙垂柳,半風半雨催花;半沉半浮柔枝,半藏半現人家。”   鐵無涯嘴角露出心悅誠服的笑意,嗬嗬道:“好句,好句!少爺出口成章,才情過人,若是進京趕考,也能鯉魚跳龍門,中個狀元什麼的!”   江晟閑閑瞥他一眼,眸子定定道:“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才叫鯉魚跳龍門。我們天山千金派不屑廁身於廟堂稗官賤吏之流!”   鐵無涯自知一時語義不當,急著性子,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單純覺得少爺才高八鬥……”   江晟無心聽他解釋,抬眸望了望前方不遠處河邊的棧道,打斷道:“商人畢竟是商人,耐不住寂寞,從密林深處行至不過餘裡路,就見鬧市繁華了。”鐵無涯隨聲看去,隻見在鬱鬱蔥蔥的青山腳下,石橋、小河、小巷、石拱橋等為特色的小鎮呈現在了眼前,街道和巷子雖然比較狹窄曲折,但是街道兩旁商鋪林立,酒樓、茶肆、邸店、塌坊、瓦舍等場所一應俱全,說紅豆山莊“隱於鬧市,一隅清安”也不足為過。   此鎮乃洛水城,家家擇水而居,枕水而眠。走在街市上,看著各種各樣擺放在貨架上的物品,讓人目不暇接。商販們站在街頭,大聲吆喝著,吸引著路過的行人。江晟原本沒有過多停留,但在經過一家售賣飾品的頭麵鋪之事,示意鐵無涯停住了前進的步伐。他推著輪椅的翹孤輪,來到了擺放著各種釵擿、發簪、步搖等飾品的攤位前,拿起一支形狀如蝴蝶的累絲珠釵仔細端詳著,半響道:“店家,這支珠釵,麻煩替我用妝匣包起來。”說著,便從腰間掏出了一錠銀子。   鐵無涯湊上前來,好奇地道:“少爺,您買女人的東西做什麼?師傅有師娘了嗎?”   江晟白凈的麵上露出一絲倦色,輕輕一嗤道:“胡說,師傅習慣了閑雲野鶴的逍遙日子,什麼時候曾被女人所束縛?”   鐵無涯聽後更是不解,撇撇嘴道:“那這支珠釵,意欲何為?”   江晟沉吟片刻,眉目肅然,朗聲道:“當日潘姑娘為我們準備果盤和茶點,在客棧當了翡翠珊瑚製作的珠釵,我們千金派從不欠人情,今日就還她一支釵。”   鐵無涯一本正經,嗔怪道:“我們不僅救了她一命,還護送她回到紅豆山莊,為她舅舅和乳娘治病,理應她欠我們人情才對呢!”   江晟不再與鐵無涯過多解釋,從店家手中接過妝匣小心翼翼第揣進兜裡,便徑直推著輪椅向前,鐵無涯連忙追了上去,跟在身後。   由於街巷比較狹窄,販夫走卒絡繹不絕,時不時有過客從身邊穿過。忽然,江晟感覺到有人從身後悄悄地接近。他側身轉過頭去,隻看到了一片人頭攢動,並無異常情況。然而,當他再次轉過頭來時,卻發現自己兜裡的妝匣已經不見了,頓時神色流露出一絲惶恐和不安,急忙四下裡打望,目光搜尋起來。但是,周圍的人群似乎並沒有任何異常,每個人都自顧自忙著,沒有人表現出可疑的跡象。他疾呼一聲道:“是誰動了我的東西?敢做不敢當!”   人來人往的人群並沒有多少人留意他的疾呼,大多依舊我行我素地行走。鐵無涯怒聲道:“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偷金拿銀,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聽到“偷金拿銀”四個字,人群的腳步聲悉數停了下來,紛紛議論了起來,畢竟在這嶺南的偏野之地,不比京城等繁華之地,民風大多淳樸,金銀玉石也是不多見的。正當現場圍觀之人交口接耳之際,江晟手指一彈,掌中的天蠶金絲朝三丈之外直擊出去,不偏不倚地射向備朝人群準備抽身而去的一襲青衣之人。隻見對方聽聞耳後似有暗器破風之聲襲來,便快步躲閃,身形微幌,卻行走如風。   鐵無涯見狀立馬提斧迎了上去,欲要拖住對方,舉起沉沉龍頭雙斧揮舞,橫劈幾招,夾帶內力進攻,喀的一聲響,強大的氣流將臨街店鋪的廊柱劈倒,卻被來人似鬼魅般飄忽不定的步伐避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江晟趁機出手補位,天蠶金絲似遊龍奔走,徑直往來人後心刺去。   來人見自己被兩麵夾擊,從腰間迅速抽兵器回刀擋格,鐺的一響,手臂微感酸麻,她不由後退兩步,顯然已招架不住,鎮聲道:“你們人多欺負人少,算什麼本事?”   江晟收了天蠶金絲,衣袖一拂道:“快把偷的東西還來,就姑且放過你!”   來人並不服氣,忿忿道:“你憑什麼血口噴人?”   江晟收了天蠶金絲,衣袖一拂道:“我一般不跟女人計較,快把偷的東西還回來,就姑且放過你!”   來人並不服氣,忿忿道:“我是正經男兒,豈能蓉你汙蔑,你憑什麼血口噴人?”   鐵無涯立刻虎目圓睜用力瞪她,定定道:“我家少爺說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   來人輕哼了一聲,伶俐道:“你說的這是少爺?我還以為是王爺呢!”   江晟不想多浪費時間,目光幽幽如一息燭火,正色道:“你穿著粗糙的麻布褐衣,身上卻有著花露蒸沉的味道有霧氣蒸騰而起人之外,試問,除了女人之外,誰還會怎麼鐘愛香露?”   來人身子微微一顫,依然不甘落於下峰,接著追問道:“那你又憑什麼認定我就是賊人?”   江晟聞言更是不屑一顧,琥珀色的雙眸似有霧氣蒸騰而起,回應道:“你本想一介布衣打扮混淆於市井好渾水摸魚,卻對當地偷金拿銀的稀罕之事充耳不聞,一來說明你不是本地人,二來說明你隻想盡早乘亂脫身。試問,你不是賊人,那麼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