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熱的吻,還有那鹹鹹的淚水,係數落到了褚涵的嘴裡,又流進了心裡。滋潤著他乾涸的身體,讓已經絕望的人重新看到了希望。 亮眼且冰冷的日光燈發出的白光變得溫暖了,褚涵舍不得閉眼了。 “終於見到你了,我太高興了,老公,真的是太高興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嗯!嗯!高興!” 褚涵笑了,眼睛有光了。他凝視著俞小滿,吃力地表達著自己的喜悅。 雖然褚涵的聲音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清亮,但在俞小滿的耳朵裡依舊如天籟般美妙。 “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媳婦來了,寶貝不用受苦了。老公啊,再叫我一聲媳婦兒,再叫我一聲吧!” …… 給褚涵喂了幾口溫水,見他又疲憊地睡了,俞小滿走出了病房。 剛剛忙完的馮巖又趕回來了,俞小滿連忙催著他回酒店休息。 想著讓久別的夫妻多呆一陣子,馮巖也沒推辭。 臨走之前,他帶著俞小滿見了值班的醫生和護士。 直到馮巖過來,科裡的人才知道,病房裡躺著的年輕人,是個因為工程事故被拘禁調查的總工程師;他受傷不是因為作奸犯科,而是因為救人,因為一些沒法說清楚的意外。 一時間曾經的厭惡和厭煩沒了,同情和惋惜跟著來了。 因為這樣,這幾天科裡的醫護,還有護工,都對褚涵盡心了很多。 但他的病情實在過於嚴重,即便大家怎麼盡心,也無法阻止病情的快速惡化。 麵對俞小滿的問詢,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都是盡可能全麵客觀地跟她做了交待,總起來就是一句話: 病人的狀況就是危在旦夕,做家屬的要有最壞的打算,即便順利離開這裡,他的愈後也並不樂觀。 俞小滿聽得肝腸寸斷。 但她還是努力平復情緒,表達了真誠的謝意,拜托他們在餘下的日子裡多費心。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俞小滿忙和起來: 在護士和護工的幫助下,購置了一些生活用品; 給值班的醫護、獄警訂了宵夜、奶茶; 給幫她買東西,打水收拾雜物的護工塞了200塊錢的勞務費。 伸手不打笑臉人,監管病房病人的媳婦,漂亮溫柔,還特別客氣懂事。這樣的人張口求人幫忙時,誰好意思拒絕呢? 俞小滿出來進去的忙活著,旁邊的人能幫把手的都會幫把手。 西南的四月已經是暖暖的了,空氣裡飄蕩著陣陣的花香。俞小滿征得了獄警的同意,打開窗戶,讓好聞的氣味流進屋裡,把汙濁的空氣替換出去。 俞小滿一趟又一趟地出入,雖然輕手輕腳的,可褚涵還是醒了。 目光跟隨著他最熟悉的身影看去,恍惚間,覺得不真實。 於是褚涵就輕聲喚一聲小滿。 那聲音好小,可那個人瞬間就回了頭。 “醒了?渴不?喝點水?” 走過來跪在他的床頭,女人美麗的大眼睛起了霧。 俞小滿的指尖觸碰他麵頰的瞬間,褚涵的心踏實了,虛弱的身體仿佛也有了力氣。 那一刻,褚涵突然就覺得這刺眼的燈光真好。亮亮的,能讓他清清楚楚地看著自己日夜思念的愛人。 該忙乎的雜事都忙完了,俞小滿搓了搓有些涼意的手,伸進褚涵的被子摸了摸,然後親親他的額頭。 “我打了熱水,咱們洗洗好不好?” 俞小滿語氣輕柔,褚涵卻皺了皺眉,表情明顯是不情願。 被子下的軀體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赤裸且骯臟的模樣,褚涵不想讓愛人看到。 “你不要弄,很臟很惡心。花點錢,叫護工弄。” 褚涵眼裡的愧疚、無助與悲涼,把俞小滿的心都刺破了。 “你有病了不指著我伺候,要指著外人嗎?護工弄,她能有我弄得好嗎?涵涵,這些都是暫時,忍一忍都能過去,等咱回了家,就都變好了。” 褚涵怔怔得看著俞小滿,眼神中藏著無盡的哀痛: “我……還能回家嗎?” “不回家媳婦來乾嘛呀,媳婦就是來接你的呀!怎麼,不想跟我走嗎?” 俞小滿微笑地看著褚涵。褚涵紅了眼眶。 “想。” 萬箭穿心,大抵就是這麼個疼法吧!俞小滿強撐著不敢流淚,俯下身親了親褚涵濕潤的雙眼。 “不想也不行!必須得給媳婦走!從今往後,我要把你栓在褲腰帶上,走到哪兒都不能少了我!” 褚涵笑了,笑得很開心。 …… 被子被俞小滿小心翼翼地掀開了,滿目瘡痍,讓人不忍直視。 但俞小滿咬牙挺住了,她甚至微笑著貼了貼褚涵的臉,跟他說: “堅持一會兒,一會就舒服了哈!” 輕輕擦洗著自己那麼熟悉,那麼熱愛,又那麼漂亮的身體,即便他是那樣的汙濁,那樣的殘破,在俞小滿的心裡,那裡的每一寸肌膚,依舊是自己心尖上最珍貴的寶貝。 褚涵很痛,從俞小滿搬動他的那一刻起就痛到不可抑製發抖,但他心裡卻是那麼的甜。無望的日子終於到頭了,就算是死都開心了。 用了三盆水,俞小滿才算把褚涵身上徹底清洗乾凈。出來之前,周靈預料到褚涵臥床很有可能會有褥瘡發生,在她準備行裝的時候,特意讓武政從護理部拿了兩瓶生肌膏讓她帶上,如今這個小東西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藥膏搽好了,身體上容易潮濕的地方塗了些嬰兒爽身粉,俞小滿輕輕把褚涵擺回平躺的體位。換上剛剛從護士站領的一床乾凈被子,細心的給他蓋嚴實了,再次打開側麵的窗戶,讓散發著花香的空氣吹進房間。 身體徹底從汙垢中分離出來,褚涵痛並快樂。呼吸著香甜清新的空氣,他覺得自己從地獄裡爬出來了。 看著一直在忙碌的俞小滿,褚涵很心疼: “去吃飯!” 俞小滿端過剛剛沖好的藕粉,搬個凳子坐在了褚涵身邊。 “我吃過了呀,來的時候和小馮老師在路上吃的。藕粉是我剛買的,我嘗了一下,不太甜,有點桂花香。咱再湊合著兩天,最晚大後天就回家了。回了家我好好給你調,天天做你愛吃的,把你掉下去的肉都給補回來。” 俞小滿笑嘻嘻的說著,盛著稀稠合適的藕粉小勺遞到了褚涵的嘴邊。 “牛肉。” 張嘴喝下一勺藕粉,褚涵認真地說。 俞小滿又舀了一小勺,喂到褚涵的嘴裡。 “牛肉是吧?安排,必須安排。燒的,烤的,燉的,想怎麼吃媳婦都給安排。” 溫熱的藕粉一勺勺喂進褚涵的嘴裡,甜甜的,香香的,就像他此時的心情。 即使周身的疼痛還是不斷的襲來,但絕望的恐懼已經慢慢離開了他。 隻是雖然褚涵想一直這麼看著俞小滿,想聽她說話,可疲憊的精神還是讓他支撐不住。 眼前的黑暗即將蓋住一切的時候,褚涵笑著對俞小滿說: “小滿……開心。” 褚涵一臉輕鬆地閉上了眼睛,嘴角掛著滿足的微笑。隻是這毫無征兆的突然睡去,把俞小滿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按了呼叫鈴,俞小滿一直不斷地喊著褚涵的名字。醫生和護士都過來了,看了監護儀,又做了簡單的檢查,他們臉上的表情才輕鬆下來。 “莫慌,一切都正常。今天他能一次能醒上這麼長時間,以他的虛弱程度,堅持這麼久已經是極限了。行了,讓他好好睡一會兒,你也趁著這陣子休息休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醫生安慰了俞小滿幾句,和護士前後腳出去了。 他們前腳走,俞小滿的電話在口袋裡嗡嗡地震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是盛一鳴發的語音信息: “什麼情況啊?不是已經到貴州了嗎?怎麼不給我發個消息呀?事情沒有變化吧?見到涵涵了沒?他身體還好吧?回程怎麼安排的?具體哪天回定了沒有?你睡沒睡?要是沒睡通個視頻,要是睡了,醒了立刻回復我!” 信息裡一堆的問號,看得出盛一鳴是真的著急。 看看睡得還算平穩的褚涵,俞小滿給他乾裂的雙唇搽了點潤唇膏,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跟守在門口的獄警打了個招呼,走到病區最隱蔽的地方,跟盛一鳴通了個視頻。 一上來,俞小滿把褚涵這邊的情況都和盛一鳴說了,也把馮巖的拍的視頻發給了他。 看了視頻,一向大咧咧的盛一鳴瞬時黑了臉,半天說不出話。兩個遠隔重洋的人,就這麼沉默著。 好半天,盛一鳴深深嘆了口氣。 “小滿,不管多難都別放棄。這個時候,他最需要人幫忙,也隻有你能幫他。一定要把他帶回家,安全地帶回家!多受累了,小滿。拜托了。” 一句話說完,盛一鳴哽咽了,低下頭的瞬間,眼眶那一抹刺眼的紅色,讓俞小滿瞬時淚崩了。 從見到褚涵到現在,俞小滿一直在努力控製著情緒,控製的頭都要炸了。當著他的麵,怕自己的崩潰惹他傷心,除了控製,沒有別的辦法。 此刻對著最好的朋友,俞小滿實在是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