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我也想不到，他會變成這樣。麵目全非了，一點原來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剛才給他擦身子，整個後背，一大半都爛了，好多地方都露肉了。多疼！多疼啊！我要是能替他受這個罪就好了！全身上下，沒有好地方，瘦成了皮包骨，說句話都費勁！為什麼這麼折磨一個好人，老天爺真的不公啊！” 俞小滿積存已久的傷悲來了個大爆發。盛一鳴也哭了，哭得無助又無奈，他心疼褚涵，也心疼俞小滿，卻又那麼的無能為力。 悲傷在兩個人的心頭纏繞，久久散不開。最後還是俞小滿咬了咬牙，穩住心神，擦掉了流不盡的淚水。 “我不會放棄的，絕不會放棄的。我就是放棄自己，也不會放棄他。我必須把他帶回家，多難我都陪著他一塊兒熬。他會沒事的，一定會。” 俞小滿的眼神充滿了堅毅，讓盛一鳴也找回了心神。這個時候，悲傷解決不了問題，眼淚除了添亂也沒有任何意義。 “嗯，我信你。有你在身邊陪著，小涵一定沒問題。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不能亂，涵涵是這世界上最堅強的人，我們要相信他。那什麼，你看情況，如果可能，讓小涵跟我視頻一次。到時候別管什麼時差，從現在起我24小時開機。還有啊，遇事冷靜，別著急。天一亮記得跟靈姐聯係，別藏著掖著，把涵涵的情況都跟姐說。這邊的醫療水平不行，有些事得讓姐姐、姐夫谘詢一下專家。” 關鍵時刻，大盛的腦子總是清醒的。 “這個時候，一要抓緊時間辦手續，趕緊帶著小涵離開這個鬼地方，二就是全力保安全，不能讓他的身體再出一點問題，除了這兩點，其它的事都不值得一提。隻要快回來，能讓他安全，花多大代價都在所不惜。切記一定要讓姐和姐夫全麵了解小涵的現狀，他們是專業的，關鍵時刻一句話能保命！” 俞小滿趕忙點頭。 “嗯，我都記住了，早晨大夫一來，我就把小涵的病例、檢查記錄都弄來給姐發過去。” 一通視頻說了20多分鐘，彼此鼓勵的話也說了不少，但兩人的心情卻無論如何不可能輕鬆。 盛一鳴要馬上訂機票回來，被俞小滿堅決阻止了。 Miya預產期就在這兩周，他要回來怎麼也得等孩子過了滿月再說。 “生孩子不是小事，誰在Miya身邊也不如你在讓她心裡踏實。涵涵的事你就交給我辦，不管有什麼情況我都隨時跟你溝通，隨時找你給我指道，我一準能辦好。” “可……可……真的不會……有……有危險吧？” 盛一鳴還是問出了這句他最不想說的話，說完竟然躲過眼神，不敢直視俞小滿。 俞小滿的心又一次揪在了一起，但她沒有絲毫猶豫，堅決地搖搖頭。 “沒有危險！就算有我也能把它們都克服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要對我和涵涵有信心。” 在俞小滿的勸說下，盛一鳴終於打消了立刻回國的念頭，決定等俞小滿他們回了天津後再做打算。 該說的話都說了，俞小滿不放心褚涵一個人在病房裡待太久，便掛了電話回去了。 輕手輕腳地走到病床前，，俞小滿伸手摸了摸褚涵額頭。 醫生說這些日子他一到夜裡就會燒起來，如今一摸果然很熱。試了下體溫，38.9，果然燒起來了。 按照醫生的囑咐，俞小滿把事先準備好的酒精棉球拿出來給褚涵做物理降溫，細細地擦了快半個小時，又給他試了一次表，降到了37.5度。 這個數字讓俞小滿稍稍踏實了一些，再看看睡著的褚涵，表情好像也比剛才顯得舒坦了。 忙到了半夜終於能歇一歇了，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俞小滿趴在病床上打起了盹。 不過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俞小滿竟然做了夢，夢見健康的褚涵和夥伴們在籃球場上奔跑。 健碩的身體散發著讓人著迷的荷爾蒙，一個扣籃，讓場下的觀眾大聲歡呼。 俞小滿就在歡呼的人群中，欣喜若狂，忘乎所以的吶喊。 俞小滿的呼喊聲場上的褚涵聽到了，沖著她雙手舉過頭頂，比了個心。 俞小滿的心被甜蜜包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無所顧忌地，甚至是沒羞沒臊地大喊： “我愛你，褚涵！你想嫁給你！想給你生寶寶！” 俞小滿被自己喊醒了，懵懵懂懂愣了好久。 燈光下那張臉衰敗得不成樣子，和夢中的那個他天壤之別了，但他還是他，俞小滿心裡最完美無瑕的愛人。 最後一瓶液體輸完了，護士進來拿走空瓶，簡單清洗了一下內置的輸液管，就出去了。 俞小滿起身投了個溫熱的毛巾，想給褚涵擦擦臉。拿著熱毛巾剛走過去，便看到褚涵睜著眼睛看著她發愣。 俞小滿笑著摸了摸他的臉頰：“看啥呀？不認識我是誰了嗎？” 褚涵眨了眨眼，認真地說：“小滿。媳婦兒。” 俞小滿笑意更濃了：“來，讓媳婦兒給擦擦臉。” 熱乎乎的毛巾擦在臉上，褚涵輕輕嘆了口氣：“做夢一樣。” 真的是做夢一樣。在最絕望的時刻，在走向生命終點的時刻，俞小滿來了，真的來了。 這一夜，輕柔的撫摸，溫暖的話語，甜甜的吻，褚涵真真切切地都感受到了。雖然他忍受著無法言喻的痛苦，雖然他沒力氣和她多說說話，但他看到了希望，他有了想要堅持，要忍耐的念頭，為了自己，也為了愛他的人。 …… 新的一天開始了，俞小滿忙得腳不沾地。 馮巖一大早到醫院接她，小柳則先去了他們要辦手續的地方，提前把該做的工作做了，他們都希望能幫著俞小滿盡快把程序走完，早點帶著褚涵回家。 這一夜俞小滿迷瞪了沒多會兒，褚涵體溫到了淩晨，又開始往上攀升，不到一個小時就燒到快40度，神智也變得不清楚了，睜開眼睛看著俞小滿，卻認不出她是誰。 叫了值班的醫生過來，俞小滿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醫生臨時加了液體，輸了退燒藥和抗生素，六點多才算穩當了點兒，可就是任你怎麼叫，褚涵最多也就是睜睜眼，跟他說話他也沒有反應，想喂他喝口水都費勁兒。 馮巖過來的時候，提早上班的主治醫生被俞小滿請了過來。仔細查了一下褚涵的狀況，醫生也是忍不住地搖頭。 麵對兇猛殘酷的病情，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堅持上，但褚涵還有多少堅持的本錢，所有的人都不樂觀。 “目前來看，病人起碼是沒有好轉的趨勢。既然已經定了可以回天津，就抓緊時間辦。我這邊想盡辦法能做的，就是別讓病情惡化得太快了。” 馮巖催著她趕緊去辦餘下的手續，俞小滿知道這是大事，不能耽誤，可是褚涵這個樣子，又真是讓她挪不開步。 幾個小時前還明明白白地知道叫她小滿，叫她媳婦，還知道心疼她，讓她歇著，讓她吃飯，現在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如今的褚涵，睜開眼，看著她，嘴裡嘟嘟囔囔的，斷斷續續地叫著小滿，爺爺，奶奶…… 俞小滿欲哭無淚，抱著他的頭，哄著他： “小滿就在這兒呢。你看看，小滿在呢！” 可他聽不懂，或者根本聽不見，混沌的眼神無助地張望： “小滿，小滿……奶奶……爺爺……” 已經跟俞小滿混得挺熟的護工阿姨，找書苑wｗw.zhaoshuyｕan.ｃom 是個遠嫁到這裡的東北大姐，說話也是口無遮攔： “妹子啊，我乾這行快十年了，啥樣走的都見過。看你爺們這樣兒，真的是沒幾天了。雖說是哪的黃土都埋人，可能回家就別留在這窮山僻壤的呀！” 東北大姐的一番話說得俞小滿渾身發麻，但她怎麼可能認輸！就算地府的小鬼非來收人，俞小滿拚了這條命，也得把褚涵給拽回來！ “小滿姐，這個時候啥也別想，先緊著大事兒辦。” 馮巖見催不動俞小滿，也隻能狠著心拉她快走。 看看病床昏睡的褚涵，俞小滿狠狠心，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 “乖啊，涵涵。好好地等著我，媳婦去辦事，辦大事。都辦好了，咱就能回家了。” 說完這些，俞小滿不敢回頭，跟著馮巖匆匆出了病房。 有馮巖和兩個同事的提前安排和全力協助，所有手續辦得很順利。 辦事的路上，俞小滿聯係了周靈，把她一早找主治醫生要的褚涵入院後的所有病例、各種檢查的數據、影像都怕了照片發給了她，褚涵現在狀況，也拍了小視頻發了過去。 …… 周靈從昨天起就開始等俞小滿的信息，等到半夜隻等到了個明天再說，氣得她一個勁跟武政罵俞小滿。 今天一大早周靈又是開始等，給小花喂奶心不在焉，給小樹喂飯更是把勺子往孩子的鼻子上塞。 胡姨和周叔知道她魂不守舍的原因，什麼都沒說就把孩子都帶回了他們房間，留下周靈一個人在屋子轉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