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看手@銬#腳@鐐,褚涵無比絕望。倔強的一個人,任憑碩大的淚滴止不住地流。 反正世界上已沒有了屬於他的光亮,那就毀滅吧!趕緊的! 看病這件事,給褚涵留下極大的心裡陰影。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每當他身處在醫院的門診大廳,聞著消毒藥水的氣味,聽到嘈雜的人聲,就會情不自禁的恐慌,出汗、手抖,最嚴重的一次,甚至出現了短暫的暈厥。 背著家人,褚涵看過心理醫生,接受過心理輔導,但效果了了。 慢慢的,褚涵也認命了。 人這輩子,太多的為什麼沒有答案,太多的答案又沒有為什麼。這個病,或許隻能靠他自己慢慢消化著解決了。 …… 號子裡光亮如晝,夜已深,褚涵還是沒有一點的睡意。 生活給了他最大的惡意,卻又給了他希望。就在讓他絕望到看不見出路的時候,光亮如期而至。 看病回來後他身心俱疲,當天晚上還發了燒。第二天起來燒退了,也是渾身不舒服。 吃過早飯不久,管@教就進來提他。褚涵還是不知要乾嘛,彭老大說,算日子應該是檢@察#院要提審你了。 直到走出號子,管@教給他戴上手銬的時候,才告訴他是律師來見他了。 褚涵愣了半晌,心裡五味雜陳。 和天津相隔千裡,案子又那麼的復雜,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快就有律師來看他,不管這個律師是家裡請的,還是公司派的,他都很感激。 在褚涵最絕望的當口,韓如敬的到來如同黑夜裡的一道光,照亮了他看不到未來的路。 臨分手的時候,韓如敬鼓勵他把現在遭遇的一切,當做一場人生的修行,鼓勵他要堅強,要對一切有信心,褚涵都聽進去了。 再回到號子裡,褚涵還沒說話,彭老大就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了端倪。 “不是檢@察#院提人,是你家裡請律師來看你了?” 褚涵點點頭。 “我媳婦和我哥們給我請的律師,BJ來的。老大,我看到希望了。” 一句話把自己說得哽咽了,褚涵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了。 彭老大也笑了,用力拍了拍褚涵的肩膀。 “好菜不怕晚,況且也不晚!” 很快,韓如敬為褚涵準備的生活用品送進號子裡了。 內褲、襪子好幾條,可以替換了;保暖內衣褲也是雙份的,還有南方人都愛穿的夾棉的居家衣褲,厚實的被子; 賬戶上存了錢,可以買洗漱用品,可以買雙布鞋,可以買點方便麵…… 這段日子褚涵手頭沒有錢,所有的生活必須品都是號子裡的弟兄借給他的,這下可以還了,他拜托彭老大幫他還了這份情…… 韓如敬不僅改變了褚涵的生存狀態,更給了他堅持的理由和信心。 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都在考驗著他的意誌。“守得雲開見月明”,是支撐著褚涵咬牙挺住的七字箴言。 真的是要咬牙啊!沒人知道此時的褚涵有多難受! 傷腰已經夠折磨人了,由它而引起的各種連鎖反應,樣樣都讓褚涵經受著煉獄般的痛苦。 因為沒有更好的辦法緩解腰痛帶來的不便,褚涵幾乎每天都要吃止疼藥,最多的時候,一天吃過三次。 胃本就有潰瘍病,如今這麼頻繁地吃止痛的藥,已經跟服讀(故意白字)差不多了,再加上飲食的不適應,如今褚涵的胃飯前疼,飯後也疼; 吃飯疼,不吃飯也疼;脹得疼,擰著騰,哪種疼都是貼在他身上的要命的符。 有一天他疼得實在受不住了,便在管教到號子裡檢查的時候,提出請求,想要獄醫給他開幾片胃藥。 號子裡的犯人裝病,最常說的就是肚子疼、胃疼,而且在大多數人的認知裡,胃疼也確實不算什麼大事,頂多就是沒吃頂對而已。 關鍵是褚涵提要求的當口,沒看黃歷,還正趕上管教沒好氣,所以他不止沒拿到藥,還挨了數落: “整間號子裡就你事多!天天這疼那疼的,一會兒要這個藥,一會兒要那個藥,你以為你是誰呀!坐牢知道不?不是在住療養院!再疼了喝點開水!大老爺們娘們兒唧唧,嬌裡嬌氣的,這地方沒人慣著你!” 褚涵忍著胃疼,勾著腰,麵紅耳赤地接受管教無情的訓斥。 雖然早已知道此褚涵非彼褚涵,但還是覺得很沒臉。從那天起,他沒再提胃疼的事。 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連做人的尊嚴都不能有,又何談嬌氣二字呢!疼就疼吧,反正也死不了。 …… 住過監獄的人恐怕都有這樣的體會,這裡的時間仿佛已經脫離了人類生活的空間,同樣的24小時,能過出48小時甚至更大的體量。 就像現在,褚涵覺得自己已經躺了一個世紀了,扭頭看看墻上的鐘表,勉強才走完一格。 胃在不停地絞痛,腰好像有人連續不斷地用重物錘擊一樣的痛; 因為長期貼膏藥,導致過敏潰爛的皮膚象被人撒了辣椒粉似的灼燒著; 此時此刻,褚涵的大腦裡隻剩下一個字,那就是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褚涵感覺自己有點熬不住了,他想改變一下體位,稍稍坐一會兒,可努力了好幾回,卻完全動彈不得。 亮晃晃的燈,陰冷且帶著不潔味道的空氣,此起彼伏的鼾聲,還有那一波接一波的疼痛,讓褚涵的意識開始模糊了。 不遠處,俞小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向他走來。他好高興,好想喝一口。 不管是甜的、鹹的、沒味的,都行,隻要是熱乎的就行。 可是不知為什麼,端著粥的俞小滿走得很慢很慢,看起來並不長的一段路,好像怎麼都走不完。 褚涵想催她,長了嘴卻發不出聲音。 實在是等不及了,疼痛和困意混在一起,褚涵閉上了眼睛,不知到底是睡了還是昏了。 …… 不日就要回美國的盛一鳴,頭天晚上打電話給俞小滿,約她一起去探望褚家的爺爺奶奶。 為了這事,俞小滿幾乎大半宿沒睡,緊張為主,也參雜了些小興奮。 第二天俞小滿起了個大早,趕到農貿市場,給長輩置辦了不少年貨—— 雞鴨魚肉、蔬菜都是最新鮮的,冷凍的半成品都是名牌的,水果全是市麵上最貴的,光是4J的智利車厘子,俞小滿就買了兩箱。 差十分十點,俞小滿開車到了褚家附近的停車場。剛熄了火,盛一鳴的車就到了。 看著俞小滿從自己的車上往下倒騰年貨,盛一鳴都呆了。 “你怕不是以為爺爺奶奶也是開飯館的吧?俞小滿,你這不叫送禮,叫送貨好嗎?再說了,這麼多東西,咱們怎麼弄過去?” 俞小滿笑了笑,隨手把拉貨用的折疊平板車從後備箱裡拿了出來。 “不用你操心,大少爺,我能買,就能拿。東西很多嗎?根本不多!你不懂,過年期間買東西不方便,多置辦些吃的,能讓爺爺奶奶省點心。再說了,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上門拜訪,不能失禮。” 俞小滿嘴一份手一份,剛剛還亂糟糟堆在地上的東西,瞬間整整齊齊地碼到了平板車上,讓盛一鳴看得有些傻眼。 “這……這就行了?嘿,我兄弟真是有福,你這女的實在是能乾。得嘞,就按你說的辦,咱們走。” 停車場離褚家不算近,怎麼也得走個5分鐘左右。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盛一鳴要拉車,俞小滿嫌他笨手笨腳,不讓,把兩盒散養土雞蛋遞過去讓他提著。 一路上,倆人邊走邊聊: “生意還好吧?” “差不多吧。我現在也沒心思管店裡的事了。霞霞和大潘幫我盯著,能多掙最好,掙少了以後再想辦法。隻要小涵能順利渡過這一劫,什麼都不算事。” “這麼想就對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沒有隻賺不賠的買賣,關鍵在於心態得好。這段時間,你抽空多照應照應爺爺奶奶。伯父今天上午的飛機,這會兒應該已經出港了。昨天晚上,他跟我通了個電話,拜托了一下涵涵的事。因為他堅持要按照既定行程回去,爺爺奶奶生氣了,尤其是奶奶,臭罵了他一頓。” “該罵!這個時候,不為小的,為了老的,伯父也應該改個行程。這個時候,當一個兒子的,當爹的,說走就走,就是無情!” 褚懷恩的行為,讓俞小滿非常不滿,盛一鳴卻不以為然: “女人就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多大的事呀!他在這兒又能乾嗎?肩不能擔,手不能提,是會做飯,還是會洗衣服?就算會看病,會打針送藥,人家老兩口比他還明白了,哪裡又用得著他!再說了,還有胡姨和周叔呢,還有武哥、靈姐呢,論照顧人,哪個不比他強!伯父也確實有困難,回國這麼久了,美國那邊很多事還是需要照應一下的。他說了,安排好那邊的工作,他一定會再回來——誒,誒,我提醒你呀,俞小滿,一會兒見了爺爺奶奶可別瞎說話啊,別拱老頭、老太太的火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