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滿不客氣地給了盛一鳴一個白眼： 　　“我瘋了還是傻了！我敢嗎我？自己的事還沒弄利索呢，還有空兒管別人啊？現在我這心裡還七上八下的呢！就怕爺爺、奶奶見了我不高興。老兩口本來心裡就不太平，大過年的，我可不能再給他們二老添堵了。” 　　俞小滿拉著平板車騰騰地往前走，盛一鳴提著雞蛋盒子跟在後麵。 　　“不會的，我早晨跟爺爺奶奶打電話的時候說了，你會跟我一起去看他們。他倆可高興了，異口同聲地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盛一鳴又開始耍貧嘴，把心裡很是緊張的俞小滿逗樂了。 　　在俞小滿的眼裡，褚涵這個從小玩大的哥們兒，簡直堪比義蓋雲天的關二爺了。 　　…… 　　此時的褚家，很是冷清。褚爺爺坐著輪椅在窗前邊曬太陽邊打盹，有一搭沒一搭回應著正拿著iPad刷新聞的老伴。 　　小童昨天回了老家，說好了過了初五就回來；今天是褚懷恩預定好的歸期，一大早公司就派車接他奔了了機場，此時，他乘坐的飛機已經飛往大洋彼岸了。 　　擱往年，這份冷清對於褚家二老而言，實在是件平常事。 　　早年因為工作的性質的關係，褚爺爺越到春節越忙，吃頓團圓飯對他們家來說算得上奢侈； 　　從小帶大的孫子，從出國留學開始，再到後來工作，年啊節啊的，不能在家和老兩口團聚的時候不算少，腦子裡過年的概念很是模糊； 　　獨生兒子，出國至今已近三十年，和父母呆在一起的時間加在一起，連一年的都到不了，春節也隻在國內過過兩三次。 　　這樣的家庭，自然有這樣家庭的生活方式。 　　當初放兒子漂洋過海去求學，支持孫子選擇這樣的職業，老兩口自是不在意他們是不是能“常回家看看”。 　　一家人，既是團體，也是個體，孩子長大了，離開了父母家庭的嗬護，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家庭，隻要彼此心裡有著對方，是不是“常回家看看”一點都不重要。 　　可今年不一樣，褚爺爺死裡逃生，至今還未痊愈；心肝寶貝的大孫子褚涵又攤上大事，身陷囹圄，前途未卜。 　　縱是老兩口比一般的老人豁達想得開，褚懷恩堅持按計劃說走就走，還是傷了他們的心。 　　清晨，褚懷恩收拾好行裝，站在父母的臥室門口，說了句： 　　“爸媽，我走了，你們多保重。” 　　老兩口就跟商量好的一樣，不但不出門，而且一言不發。 　　直到聽著外麵汽車開出了大門，褚爺爺長嘆了一口氣，褚奶奶也把憋了半天的眼淚釋放了出來。 　　…… 　　“以後，我就當沒這麼個兒子！寡情薄意！” 　　“不要這樣，讓別人聽見影響不好！” 　　褚奶奶放下手中的IPod，一臉的怒氣。爺爺伸出手輕輕拍打著老伴的肩，輕聲安慰。 　　小童休假了，伺候褚爺爺的護工小靳還在家。剛剛她幫褚爺爺倒水吃藥，走開還沒幾步。 　　“事情擺在這裡，還怕什麼影響！我們兩把老骨頭，他顧不顧的沒關係，孩子是他親生的，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就忍心不聞不問！” 　　“也不是不聞不問，我聽到他昨天給鳴鳴打電話了，也是再三地拜托，還有他不是也拿了兩……” 　　褚爺爺不想擴大矛盾，沒想話還沒說完，就被褚奶奶搶白了： 　　“別跟我提那兩萬美金！他這是在用錢打發要飯的嗎？孩子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他不明白嗎？是，他不熟悉國內的情況，很多事情要是靠他做也是難為他了，可就算不做，也得上心呀！請律師的事他不聞不問，律師從涵涵那邊回來，他又忙著給自己的工作做收尾，忙著收拾東西回家，不但不去聽聽人家怎麼說，連個姿態都懶得做。沒人味！真沒人味！！” 　　老太太氣得直拍桌子，老爺子想勸又怕再次說不到點子上，隻好挪動著輪椅靠近老伴，摟在她肩頭的手緊了緊。 　　老伴的安撫，讓老太太一下子紅了眼眶。 　　“好不容易盼到你轉危為安，身體一天天的好起來，寶寶又出了這檔子事，我真的是快崩潰了。我是他的媽媽，不可能不理解他，也知道他的難處，可這樣的事，一個人這輩子能遇到幾回呀？從小到大，涵涵這個兒子還能怎麼讓他省心？那真是從沒給他找過一丁點兒的麻煩啊。如今孩子遭遇了這麼大的挫折，是最需要親人關懷的時候。就算我們做不到救他出苦海，也得讓他知道，這個時候，所有的家裡人都不會放棄他，不管他。所以，我是不會原諒他的，堅決不會！” 　　褚奶奶倔強地扭過頭，褚爺爺也隻能深深嘆了口氣。 　　其實在褚爺爺的心裡，對於兒子的選擇，何嘗不是和老伴一樣的不舒服。 　　褚懷恩回國，雖然是因為他病危而回，但後來在國內呆了這麼久，誰都知道，並不是單純為了陪父母，為了孝順。 　　在家的這段時間，褚懷恩有他的工作要做，每天早出晚歸，隔三差五還要出差，當父母的理解，也支持； 　　朋友們不知內情，誇他們的兒子孝順，為了父母拋家舍業，留在國內盡孝這麼久時，他們欣然接受； 　　當初褚懷恩訂機票，表示春節不能在國內陪他們，老兩口更是沒有任何的不情不願。 　　為此褚奶奶還特意拉上胡姨作伴，打車去了海信廣場，給大洋彼岸的兒媳和孫子買了幾件很貴重的禮物。 　　可現在情況發生變化了，褚涵出事了，還是大事。這個節骨眼上，作為父親，褚懷恩還是繼續堅持離開的行為，實在有些過分了。 　　但事已至此，糾纏這些又有何用呢？ 　　褚懷恩是他們的兒子，褚涵是他們的孫子，手心手背，疼法一樣，也不一樣。 　　兒子的薄情父母也不是第一次見，此刻褚爺爺也實在是無話可說。 　　搭在褚奶奶背上的手又輕輕拍了拍，褚爺爺的聲音裡全是對妻子的關愛。 　　“懷恩缺點毛病一大堆，致命的一條，就是自私，不然他也不會離婚，不會一直對涵涵這麼冷漠。可也沒辦法啊，他都這麼大了，難不成還打他一頓嗎？行了，別的不念，就念寶貝是他給我們的，是不是就不那麼氣了？” 　　老伴的話讓褚奶奶心中的怒火平息了很多。 　　老太太紅著眼眶，嗔怪地瞥了一眼褚爺爺。 　　“你就會和稀泥！懷恩這麼不懂事，就是你慣的！” 　　褚爺爺笑了。 　　“對對，我的責任，都是怨我。不生氣了，老伴。一會兒鳴鳴和小滿過來，專程跟咱說說律師帶回來的關於小涵的事，還有後麵的一些打算，聽鳴鳴的話頭，應該前景還挺樂觀。” 　　“上午來呀？哎呦，我還以為是下午呢！多虧這倆孩子了，這些日子也是把他們累壞。你坐著，我去洗點兒水果去。” 　　褚奶奶起身往廚房走，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盛一鳴和俞小滿來了。 　　…… 　　爺爺和奶奶當然沒有像盛一鳴說得那樣擺出“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的架勢，就像迎接常來常往的晚輩一樣的態度，親切自然。 　　這份自然而然的和善，讓從盛一鳴一按門鈴就開始緊張，緊張得手腳冰涼的俞小滿感動到差點流眼淚。 　　有盛一鳴在，氣氛就不會尷尬。不等爺爺奶奶開口問，他就繪聲繪色地講了二老最關心的事。 　　韓如敬說的，他認為好的，高興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m全撿出來添油加醋地單列兒講； 　　說到保外就醫的事，盛一鳴也是避開了褚涵的真正身體情況，重點強調律師的本事。 　　當然，盛一鳴知道，褚家爺爺奶奶雖然歲數大，可並不是腦子拎不清的老人家，曾經的行業翹楚，雖然老了，也如同沒牙的老虎，威風猶存，想在他們麵前來個蒙混過關，得講究方式方法。 　　所以，盛一鳴在講話的時候，重點在於一個熱鬧，關鍵問題上，絕不糾纏。 　　認為有些事情已經不能再細說的時候，盛一鳴便迅速轉了話題，插播當下的熱點，以及自己遇見的奇聞異事。 　　整個交談過程，兩位老人家被盛一鳴帶了節奏，不知不覺間就跟著他的思路走了。 　　談話的氛圍主打一個熱熱鬧鬧，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談，讓褚爺爺和褚奶奶的心情變得舒暢了許多。 　　這邊三個人聊得盡興，那一邊俞小滿安安靜靜地當聽眾。看著一對兒慈祥的老人，內心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一晃有快十年沒見了他們了，爺爺奶奶都老了。尤其是大病初愈的爺爺，雖然眉宇間的非凡氣度依舊在，但衰老的速度還是讓俞小滿很是心疼。 　　褚涵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也該是自己最親的人，如今他無法在他們身邊盡孝，自己實在不該不聞不問啊。 　　正當俞小滿有些走神的時候，褚奶奶突然把話題轉到了她的身上。指著門口平板車上大堆的吃的說：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呀？你這孩子，跟涵涵一樣，心裡沒個數。我們兩個老人，哪有這麼大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