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理有些警惕道,“什麼叫我唐叔手裡漏點?我們家不做這種事,唐叔是我爹帶出來的,也不可能這麼乾。” 王老五笑道,“你想哪去了?供應處采購量這麼大,也不可能全是單一來源采購,但是有資質的供應商畢竟就那十幾家,買誰的不買誰的,這裡麵學問就大了。” 接著看了看李理,有意無意說道,“咋了?缺錢?” “誰不缺呢?” “你手機號多少?給我。” “乾嘛?” “幫你賺錢。” 李理狐疑的把手機號念給王老五,王老五記下手機,便起身往其他人那邊溜達過去,順便打起了電話。 李理看他遠去,就一個人認真的盯著漂。 不多時,電話忽然響起,李理有些疑惑的接起來,電話那頭一個男聲道,“你好,是李總嗎?” 李理撓撓頭,疑惑問道,“你是?” “鄙人雷鵬,南陽防爆廠的經理,剛才聽王總說,您有意做點供應處的生意?我就想跟您合作一下。” 李理有些疑惑,但不動聲色,問道,“對,是有這個想法。您的意思是?” “我們廠,就專門生產各類防爆設備,聽王總介紹,您和唐處關係極好,我打算把產品都交給您,由您和供應處洽談,每月給您無責底薪5萬,隻要我們每年的訂單量不下降,就給您這個待遇。如果訂單量有提升,則提升的部分,給您20%的提成。您看這樣可以嗎?” 李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奇道,“那需要我怎麼洽談呢?” “那就看您自己的工作風格了,無責底薪是5萬,如果有需要招待的其他費用,實報實銷。要求很簡單,隻要我們的訂單量不下降就可以。您看合適嗎?” 李理滿心震驚,忍不住把電話拿遠,吞了口口水,下意識看向遠處的王老五,見王老五和他離著幾百米,但似乎仍舊帶著笑意有意無意的看著他這個方向。 李理理了理頭緒,實在沒辦法理解對方,自己什麼都不用做,每個月就給五萬?還實報實銷?嘶。。。 電話那邊見李理沒有說話,隱約傳來有些意外的聲音,“如果您覺得這個條件還不夠,還可以再談。不然您提提您的想法?” 李理雖然沒有想明白,但心中隱約不安,便把電話拿在耳邊,禮貌道,“不瞞您說,王總剛才就和我在一起,我這邊隻是初步有這個想法,還沒有想好。這樣,我考慮好之後再和您聯係。這是您的電話是嗎?我先存一下,之後和您聯係。” 對方恭敬道,“好的,那我靜候佳音。”說著便沒有聲音,但也沒有掛斷。李理等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主動掛斷電話。 接著有些薄怒,向著遠處招招手。過了半晌,王老五才一臉笑意,晃晃悠悠過來。 李理把剛才電話復述一遍,問道,“我其實一早也想過,供應處用的工具,以前工藝不行,有些生鐵鑄造的,冬天特別脆,有時候一用力,扳斷了,容易閃到腰。但是你說他那個防爆廠,給我提的條件,完全沒提我應該乾什麼。” 王老五輕嘆一口氣,羨慕的說道,“那你把你的想法跟他提啊,讓他去做就是了,”說著頓了頓,“隻要做出來,你唐叔叔願意買就行了。” 李理驚訝的啊了一聲,王老五又繼續解釋,“人家不是提了嗎?隻要你什麼都別乾,就給你這些錢。” 李理也點點頭,“是啊,這才奇怪啊。” 王老五看了看李理,確定他不是裝的,這才悠悠開口道,“他怕的就是你乾點什麼啊。” 李理又驚訝的啊了一聲。王老五嬉笑道,“他怕的就是你萬一一乾,人家不買他東西了。你想,供應處一年采購量上億,之前跟他閑聊,跟他一年大概是六百萬的采購量。你要是找個別的廠去代工新產品,供應處買了你的,還會買他的嗎?所以人家的意思很簡單明白啊,就是讓你什麼都別乾,一年給你提10%,隻要能保證他的采購量就行了。要是還能有新增的,給你20%。這還不好理解?” 李理隻是一時沒繞過彎,隻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不用做,就有人給錢,這件事太奇怪了。被王老五這番話一點,頓時明了,對方這是怕自己搶了生意,所以乾脆犧牲一部分利潤來保全大頭。 心頭頓時有些憤恨王老五自作主張,但想到是自己主動問人家,也沒有答應。便有些好奇問道,“你是怎麼跟他說的?” 王老五嘻哈一笑,“我跟他說,唐處是你叔。我也沒撒謊吧?他跟你怎麼聊,那可不是我指使的。”接著向著李理玩味一笑,“怎麼樣?掙錢簡單吧?” 李理頓時心頭百感交集,大概了解了李建國當初為什麼對這些人的態度如此怪異。既有不屑,又有些離不開。這些人的鉆營程度和大方程度,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想到李建國這兩年和這些人交往甚密,不由有些為父親擔心。 中午,一群人聚在湖邊,有廚子幫忙把幾人上午釣的湖中鮮魚燉成一鍋,又騎著摩托從附近村落買了些新鮮蔬菜,幾人在岸邊一張大木筏上支起餐桌,由艄公解開繩纜,一邊遊湖,一邊吃喝,倒也新鮮快意。 飯後,臨湖邊有一排別墅,這次垂釣由周明牽頭,顯然是與別墅主人認識,安排幾人入住別墅休息。 說是別墅,但除了刷了白墻,幾乎沒有裝潢,隻是有最基本的床和水電電器,李理上午被一個電話,打的有些膽戰心驚,一直在揪心李建國,中午遊湖吃飯,幾人怕有人醉酒落水,都隻是少喝了一點酒。李建國久經考驗,此時毫無醉意。 李理把上午的事說出來,李建國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隻是聽李理誠懇說出,又表示不會這麼做,心中有些欣慰,於是耐心解釋,“程序和法律上講,他們這麼做是沒有錯的。比如,招聘你當個銷售員,職責就是去供應處找你唐叔,賣他們的東西。咱們的供應商,有準入門檻,但凡能進入到供應處采購程序的,嚴格上說,產品都是合格的。” 看了看李理,毫不避諱的說,“你唐叔是處長,說起來采購流程,是要由基層提需求,供應處統籌商議之後進行采購。但其實你也清楚,基層隊,你秦豹叔,他就可以提需求。你去找他,他會拒絕你嗎?” 李理搖搖頭,李建國說道,“你秦叔按照你提供的參數,提了需求。你去找你唐叔,你唐叔會拒絕你嗎?” 李理又搖搖頭,李建國繼續說道,“那他們有準入資質,產品又合格。這個采購流程下來,一切都完全合規。” 李理有些沉重的點點頭,“所以我這工資領的也是合理合法。。。” 李建國看李理麵色沉重,欣慰一笑,“對,一切都合理合法。”接著一臉鄭重,“所以你覺得?” 李理輕輕拍拍胸口,“我覺得良心有點過不去。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李建國輕輕拍拍李理肩膀,麵色復雜,“錢是好東西。但你想一件事,按你說的,他一年能賣六百萬,假如說,這六百萬有三百萬是成本,三百萬是利潤。本來是由他一個人拿走的,現在要分給你六十萬。你覺得這六十萬,他會從自己的利潤裡給你分,還是從成本裡去省?” 李理一怔,猶豫答道,“從成本裡省?” 李建國點點頭,“那是必須的。”接著說道,“你的初衷是想做點好東西,讓你那些老叔們的老腰有點保障,”李建國略有欣慰一笑,“但是,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那麼很有可能事與願違。他是不會少賺錢的,隻會更加偷工減料,做出來的東西更垃圾,你那些老叔們,受傷的幾率更大。” 李理很少聽李建國把生意上的事說的這麼明白,頓時有些目瞪口呆,更是擔憂的看著李建國。 李建國和藹一笑,“所以說,你爹平時做事也很難的。既要想辦法賺點錢,又要保證他們不偷工減料,就是要逼著他們從利潤裡割肉出來。這就叫與虎謀皮,真的很難的。” 說著麵色一肅,“這些事情暫時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到時候上個好大學。倒不是指望你從學校裡能學到什麼本事,主要是越好的學校,遇到的人,層次越高,多和這樣的人交往,說不定以後你和你的朋友,會有新的門路去賺錢。不用像咱們這種單位,想賺點錢,這麼如履薄冰。” 李理沉默著,順從的點了點頭。 李建國隨口說道,“睡覺吧。對了,沒事的時候,可以看點經濟學的書。” 見李理神色有些不解,隨意說了一句,“經濟學就是選擇的學問,有空看一點,起碼做選擇的時候,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對你以後有幫助。好了,睡覺吧。” 整個高三,李建國夫妻為了李理能有更多選擇,看他學有餘力,還為他報了美術班,老師是河陽書畫委的理事長,平時在五中任教。於是為李理在校外租了房子,買了一輛摩托車,李理便過的極為愜意,白天在二中讀書,晚上的晚自習得以免去,就騎著摩托車去五中學美術。 在這個時代,能騎個公路車的高中生,已經算是家境不錯了,李理騎著摩托來去如風,自然抓取了大把眼球。也有不少情竇初開的女孩示好,但李理一律不拒絕,不主動,不承諾,若是女孩有半分不樂意,也絕不強求。 隻是女孩子們依舊樂此不疲,似乎把這種抽獎式的曖昧關係當成一個有趣的遊戲,就連曾被李理無情羞辱的張家寶,之後也姿態極低的找李理承認了錯誤,搞的極為曖昧。 如此,李理倒是在兩所學校都留下了一個風流浪子的名號。 五中也有些男生對李理極為不滿,但河陽是個小城市,學生們初中到高中時大多重新擇校,高中成分復雜,兩所學校混的開的男生,多半有私下溝通的渠道。 李理借了兩次丁俊的勢,五中高三和復習班的扛把子們,也就都警告了其他小混子。確實省卻李理不少麻煩。 丁俊私下和李理開玩笑道,“在咱們學校這麼低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出去了還不威風威風?” 李理也隻是笑笑,學著丁俊曾經說過的話,“五中畢竟是人家大哥的地盤,我也得向俊哥你學習學習,低調,低調。” 在五中的畫室,李理還結交了兩個好朋友,一個叫馬楠,一個叫王賀。馬楠父親在河陽開了四五家酒店和洗浴中心,王賀家則是很早的時候倒賣過鋼鐵糧食藥材,雖然已經不做生意很多年,但河陽但凡有點名氣的樓盤,幾乎都有他家的房子。 有時幾人藝術細菌上頭,夜班時拎著啤酒在城內隨意閑逛,逛累了王賀便會就近找個小區,找到門崗,從有些門衛都不知道的犄角旮旯拿出鑰匙,帶著兩人找到房子入住。 又或者跑到馬楠家的娛樂場所唱唱歌搓搓澡,隻是兄弟三人在畫室結識,倒也不好意思顯得過於市儈,對會所的粉頭們向來不假辭色,極為矜持。 直到來年春季,幾人便去蘭衛州參加美術點招,幾人有名師指導,馬楠更是自幼學畫,家中長輩也有藝術家,成績都相當不錯。 李理學畫時間不長,但從小時常跟著父母外出旅遊,見過的風景不少,又喜歡宅在家裡天馬行空的想像,空間感和想象力都天賦異稟,與王賀一般,進步倒是極快。 三人的考點在鐵路六中,便在附近一處叫蜜蜂張的民宿中住下,正好遇到幾個來自李理老家洛都的女孩,幾人白天考試,晚上便結伴出遊,很多人都是初次遠離父母,如雛鳥離巢,頗有些放浪形骸。 考試期間,李建國也趕來,約了李理時間,參加一場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