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夫妻二人正在膩歪,忽地大門又響三聲,又急又快。   李建國狐疑的看了一眼妻子,一邊開口問道,“誰?”一邊打開門。   門外是秦豹去而復返,手裡還拎著一個大塑料袋,口中應道,“我唄,哥,下午打了好幾隻兔子還有不少鳥,嫂子答應我醃好,我這不想著晚上得你出手親自烤,又趕緊去秦崗整了點羊肉回來。我還叫了老周小唐他們,都是咱自己人,晚上痛痛快快吃一頓!”   李建國隨手親昵的在對方後腦勺一拍,力道不小,打的秦豹腦袋往前一擺,爽朗笑道,“你小子掙幾個工資這麼大手大腳?不好好攢攢怎麼娶得起媳婦?”   秦豹抬頭一笑,看了一眼林秀芝,假裝小聲說了一句,“可不敢娶媳婦,娶個嫂子這樣的,那還得了?哥你不知道啊,我下午帶小理出去玩,回來嫂子就拿雞毛撣子抽我啊!”   林秀芝在旁聽的真切,陰陽怪氣的開口,“喲,還學會告刁狀了,長能耐了?娶我這樣的媳婦?許願去廟裡行不行?”   又輕輕搖搖頭,似是自言自語,“唉,本來上午去百貨大樓買東西,看見一個新來的姑娘,是我西川老鄉,姑娘白白嫩嫩,笑起來酒窩能淹死個人,說話聲音也好聽,我還打算給我弟弟介紹介紹呢,誰知道我拿人家當弟弟,人家拿我當仇人吶。”   秦豹聞言大急,慌忙滿臉堆笑,湊上前一頓巴結。   李建國不言不語,往旁邊臥室走了兩步,從墻上掛著的褲子裡取出錢包,從中掏出一張大票,出來勾著秦豹的脖子,就往他上衣口袋裡塞去。   秦豹麵色漲紅,慌忙推讓,“哥你這是乾啥?”   李建國麵無表情,隻是臂彎用力鉗製住秦豹,手堅定的塞進他口袋。   林秀芝抬眼心疼的看了一眼,開口道,“你哥給你你就收著,不攢點錢還真準備讓人家姑娘跟你喝西北風啊?”   秦豹麵紅耳赤,一個勁往外掏。李建國見狀,鬆開手臂,發出警示意味極重的一聲“嗯?”   秦豹呆了一下,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大哥,仍是不甘心的小聲辯解,“哥,你看嫂子還準備給我介紹對象呢,咱哥倆這關係,你這不是打我臉嗎?”   李建國冷哼一聲,“怎麼?翅膀硬了?打不得?”   秦豹眼中無奈更重,隻得一邊把錢塞進口袋,一邊向屋裡走去。   李建國看都沒看他一眼,秦豹快步走向李理臥室,進門之際,李建國冷冷喝出一個字,“敢?”   李理抬頭看著剛進屋的秦豹,一大一小麵麵相覷。   秦豹尷尬的笑了笑,摸了摸李理的頭,回身出門,走過李建國的時候,語帶感激的小聲說了一句,“謝謝哥。老周小唐他們估計快到了,我去迎迎。”   李建國笑意盈盈的抬腳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口中輕快的補了一句,“去吧。”   待秦豹出門,林秀芝拿過羊肉和剝好的兔子鳥雀進廚房醃製,臨進門之前回頭剜了李建國一眼,嘴裡嘟囔了一句,“就你大方。”   李建國哈哈一笑,邁開大步進了李理臥室,倚在門上,跟李理說,“兒子,晚上吃羊肉串,爸爸幫你媽穿串去,你要不要自己練會字?”   李理臉上欣喜之色還未褪去,聽見讓練字,小臉頓時一垮,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   李建國正色叮囑了一句,“字如其人,可見風骨,練一手好字,將來說不定就有大用。”   李理依舊無精打采的哦了一聲。李建國這才搖搖頭,進了廚房。   晚間,大隊幾個乾部集中在樓下空地,李建國光著膀子,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專心致誌的烤著肉串。   時不時有過往的街坊尊敬的打聲招呼,他便應和幾句。   邊上幾人一邊聊天,一邊喝酒,酒過三巡,秦豹微醺,麵紅耳赤,一把摟過小唐的脖子,語氣森寒,開口道,“唐啊,你這讀書人不得了啊,工作出點岔子,礦長親自罵你,咱哥還為了你去拍人家桌子摔人家茶杯。我跟咱哥乾了三四年了,我捅婁子的時候他都沒這麼護過我。”   秦豹口中的小唐,身材相比於一幫肌肉棒子顯得小了一號,此時有些手忙腳亂,抬手推了推被秦豹摟抱時歪了一點的眼鏡,神色復雜的看了李建國一眼,又轉向秦豹,小聲說道,“我自然是知道李哥好意的。”   李建國注意到二人動作,瞪了秦豹一眼,懶散的開口道,“小唐讀書人,來了咱們隊上就是自家人,大家同吃同住同勞動,都是兄弟。”   接著語帶歉意跟小唐說,“當時哥踹了你一腳,不記恨哥吧?”   不等小唐開口,又繼續說道,“其實踹你一腳,我也後悔。當時一個是報表出錯,咱這個工作環境你不了解,你紙上漏掉一件工具,說不定咱就會有一個兄弟掉塊肉。這是其一。”   “其二,礦長罵你,雖然也是為了你好,但是你沒懟回去,作為我手底下人,被人罵了不還手,丟的是我的人。你豹子哥沒別的意思,大家都是兄弟,以後可能要相處很久,別怪他。”   接著看著秦豹,眼神中精光一閃。若是平日,二人的默契一個眼神就足夠。隻是此時秦豹有些醉意,依舊沒有撒手。   他無奈開口輕喝,“撒開。別嚇著人家大學生,以後人家前途不可限量,到時候有你小子小鞋穿的。”   秦豹眼神不忿,還未開口,小唐慌張說道,“不會不會,小弟這書又沒讀到狗肚子裡,人心冷暖是看得懂的。怎麼會記恨哥哥們呢?”   秦豹聞言滿意撒手,輕輕拍了拍小唐後背,贊道,“不錯!你哥哥們都是粗人,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知道你文化人有出息,隻是怕你醒不過來勁兒,誤會我倒是沒啥,可李哥為了你得罪礦長,你得懂事兒。”   李建國淡淡的開口說道,“別扯那個淡,都是為了工作,趙礦不是那種人,肯定能理解我為啥護犢子。咱這工作,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不團結協作,有時候哪位兄弟遇到危險,旁邊的人稍微一猶豫,非死即殘。團結是最重要的。”   說到這裡,眼神嚴肅的掃過在場之人,最後在李理身上定了定。   李理隻顧埋頭大吃,忽然感覺心頭一驚,抬眼時父親眼神早已離開,他納悶的看了看在場諸位長輩,又繼續埋頭大吃。   月上枝頭,眾人吃飽喝足,互相道別散去。   李建國抱起睡意朦朧不時打個飽嗝兒的兒子往樓上走去,眼神中透著溫柔和期許,輕輕呢喃,“兒子啊,晚上爹說的這些話,你能聽懂嗎?”   李理努力的睜開眼,逆著月光,看不太清父親的臉,隻是依稀覺得眼神與平時不同,於是點點頭,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要團結嘛,要對身邊人好嘛。”   李建國聞言略帶失望的低頭看了看,嘆了一口氣,“光好也是不行的,還要讓他們怕。唉,跟你說這些還是太早了。”   李理睡著前,隻聽到幾個字,“要讓他們怕。”   第二天一早,林秀芝摁掉鬧鐘,小心地從李建國身邊起來,來到李理房間,打開頂燈。   李理在刺眼的燈光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閉著眼,由著林秀芝幫自己穿好衣服,打了個寒顫,又半閉著眼由著林秀芝牽著手去洗漱。   片刻之後,收拾停當,林秀芝向他手中塞了一塊鋼鏰兒,便回臥室繼續睡覺。   李理背好書包,在曦光中恍惚的走出樓棟,彷佛遊魂一般在另一座居民樓下的早飯攤坐下,老板娘看見他,手腳麻利的煮好一碗餛飩端到他麵前,親昵的刮了刮他的鼻子,捏了捏臉蛋,溫柔的說,“小少爺,醒醒,別睡了,趕緊吃好飯去上學了。”   眼前熱氣騰騰的一碗餛飩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李理自顧自的從麵前的小鋼盆裡舀一勺辣椒油,倒入碗中攪了攪,舀出一丸餛飩,下意識的吹了吹,便放入口中。   剛出鍋的餛飩,燙的他痛呼一聲,嘴裡吸溜吸溜翻轉著餛飩散熱,一碗下肚,終於精神了。   他大聲向老板娘致謝,上前掏出鋼鏰兒,老板娘卻一擺手,說,“你王叔叔替你掏過錢了,快去上學吧。”   李理茫然的看了看身邊稀稀落落的數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著手裡的鋼鏰兒,忽地開心了起來,把鋼鏰兒收好,步伐輕快的奔著學校去了。   中午放學,回家的路上往旁邊一拐,便是林秀芝工作的化驗室,母子二人又回過頭,走了不過百米,就是一個大棚,大棚下麵有磚石混水泥的一些石臺,就是菜市場了。   林秀芝牽著兒子,在幾個攤位逛了逛,買了一些菜,還有菜農送的一把小蔥,一路上不時停下來,和不管是賣菜的還是買菜的人閑聊幾句,約好了下午的牌場。   又不過數百米,便回到家中,母子二人做好飯,哄著李理睡著,林秀芝定好鬧鐘,便出門和人打麻將去了。   到點上學,到點放學。   晚上回家,因為是工作日,李建國仍然不在家,母子二人照常吃飯。   飯後李理自己在屋裡寫作業,林秀芝在一旁織著毛衣監督,等李理寫完作業,二人嬉鬧一陣,李理便從書架上抽出各種小說開始看,林秀芝乏了,也取出圖書館借出來的世界名著隨手翻看。   待到晚上八點左右,工作後和兄弟們應酬完畢的李建國帶著困倦回家,林秀芝替他備好衣物,去洗他換下的衣物,李建國洗完澡,便拉著兒子或練字或下棋,若是回來的早,有時候還會教李理一些歪門邪道的知識,比如打架怎麼打,可以製人不害命,打槍怎麼打,可以快速射擊還能保證一定精度。   偶爾還會教一教為人處世的原則。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李理也一天天長大。學到的知識越來越多,卻似乎唯獨忘記了一件好像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