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破局(1 / 1)

一名武裝騎手在小道上四處張望,雖然看起來眼觀八方,但實際上卻雙目無神。此刻連同他的坐騎也仿佛受到了主人的影響,顯出幾分無精打采的氣息。   若是走近細看,這位騎手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瘦弱的身板硬撐起一幅明顯不合身的硬質皮甲,雖然披掛整齊,但全無一幅著甲騎兵應有的威武氣息。   這是匪首比爾派出的一名偵察兵,負責警戒河流上遊沿岸的情況。   與噠噠作響的馬蹄聲一路為伴,少年偵察兵看起來卻愁容滿麵。或許是心不在此,也或許是疲憊多日,顯然此刻這位少年偵察兵缺乏足夠的警惕。   當一位斥候失去警惕的同時,也往往意味著對眼前的危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這位心不在焉的少年忽視了胯下馬兒突然間的躁動不安。   當這一人一馬走過路邊一塊不起眼的巨巖時,角落中兀然有人影躍起,在少年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之際,一股大力便將他拉下馬。   少年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顯然摔得不輕,恍惚間似乎看到有幾人將自己團團包圍,但緊接著便雙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來者正是雷諾·德·拉圖爾少尉,隻見他雙手握著一柄超過1.5米的長柄戰錘,用側麵的尖釘勾住了少年偵察兵,將其拽下了馬。   “雷,你不會把他殺了吧?別忘了還要打探消息呢?”維克托緊隨雷諾,從巨巖後跳出來。   “不可能吧,我都沒出全力呢?”雷諾攤了攤手,連忙俯下身子去摸尋少年的鼻息,方才鬆了口氣:“沒事,估計就是摔暈了,我們先把人和馬都帶走,小心還有後來者。”   眾人隨即上前,有人安撫受驚的馬匹,其餘幾人則七手八腳地把暈厥的少年抬進深林中。   ———————————   在維克托帶領奇兵隊成功抓捕到流匪偵察兵的同時。盧格堡伯爵也帶著菲利普,皮埃爾和埃蒂安三位少尉軍官悄聲摸近了渡口附近偵查。   伯爵的前後夾擊計劃雖然說起來簡單,但實際在此地運用卻十分困難。   首先是麵對人數未知的敵人,盧格堡軍官團寥寥十數人還需要分為兩股,分散了力量。   其次則是百餘步寬的河灘導致步行突擊十分艱難,相比占據有利地形的敵人,軍官們的進攻將會盡顯劣勢。   如此一來,盧格堡軍官團的決勝關鍵就在於發動攻勢的時機。   奇襲作戰中,戰機稍縱即逝,能否抓住機會就成了戰局成敗的關鍵。   伯爵此刻正藏身於一處遠離渡口的灌木林中,耐心地等待著最佳時機的到來。   不過他身後的見習軍官們看起來有些緊張,三人均抽出了配劍,一幅如臨大敵的姿態。   “先生們,請先收起刀劍,我們距離渡口還有幾百步呢。”伯爵無奈地說道,刀疤臉上擠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   見習軍官們見狀,方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窘態,紛紛收劍入鞘。   幾人看向伯爵,目光中充滿了對長官臨陣鼓勵的感激之情。此刻的盧格堡伯爵一臉鎮定自若,凝神觀察著對岸的緩坡。   麵對這樣一位冷靜沉穩的長官,三位少尉的目光中又生出幾分傾佩之意。   但他們有所不知,盧格堡伯爵此刻的心情卻有些忐忑。   雖然沒有在眾人前表達出來,但是伯爵心裡十分清楚眼下的困難。   己方人數太少,且缺乏足夠的裝備,還暫時摸不清敵人的布防。而對手則潛伏在暗處,還洗劫了市鎮武庫重新武裝了自己,同時憑借地利以逸待勞。   如果不是軍情緊急,伯爵大可繞道而行或者另尋他處去搬救兵。畢竟他身後跟著的不是一般的大頭兵,而是大公國寶貴的後備軍官。   但既然已經晚出發了一周時間,那此刻真可謂是分秒必爭了。   默默地腹誹了一遍自己同僚們不靠譜的行為後,伯爵強自鎮定,將思緒收回此地,專注謀劃在即將發生的戰鬥中該如何行動。   軍官團其實也有很大的優勢,旅途中伯爵一路上都在觀察見習軍官們,也漸漸明白弗朗索瓦·德·阿克韋侯爵選定這些小夥子們的原因。   在這些青年軍官身上,雖然還有著大男孩們特有的青澀與鬧騰勁,但多年以來苦修式的軍校生活已經從骨子裡改變了他們。   與舊時代傳統的地方封建軍事貴族不同,軍校生們在一個與同齡人激烈競爭的環境中度過了青春歲月。   雖然大多數軍校生們都來自全國各地的貴族領地。但在軍校之中,所有人都隻有唯一的身份,那就是阿爾勒陸軍的見習軍官。   多年以來,無論生活起居還是學習訓練,同袍之間都是一同互相扶持或暗自較勁,因此軍校生深明一榮俱榮的道理。   軍校的教導潛移默化地將集體榮譽刻進了年輕人心中最高的位置。而眾人共同的效忠對象便是阿爾勒大公,忠君報國自然也變得理所當然。   忠誠的信念熏陶感染了熱血的見習軍官們,使他們一步步成長為最忠誠於阿爾勒大公的新時代軍人。   在為君主與國家竭盡忠誠的思想影響下,見習軍官們爆發出超脫舊時代軍人的勇氣與毅力。   最好的例證就是本次長途奔襲。   連日裡軍官們風餐露宿,與士兵同飲同食,卻無一人有過半句抱怨,毫無半分舊時代貴族的驕奢淫逸。   在這幾位年輕人身上,天然有著一種對軍令的服從與優良的行伍紀律,絕非一朝一夕所能練就。   不過盧格堡伯爵心裡還是有些愧疚的,對於見習軍官們的初戰,伯爵希望能安排他們踏上真正的戰場,他更情願給這些年輕人一個勢均力敵的戰場來大顯身手。   無奈眼下也沒有功夫多想,盧格堡伯爵打算好好發揮己方最大的優勢,手下年輕人們麵對初戰時的渴望與勇氣。   都是自己手把手訓練出來的棒小夥子,伯爵心裡很清楚軍校生們的能耐,現在也正好讓他們見見血了。   再次堅定決心後,伯爵招了招手,用手勢示意眾人回到各自預定的攻擊位置。   現在就等著奇兵隊的進攻信號了。   ———————————   一股冰涼的河水當麵澆下,被俘的少年恢復了意識。   但睜眼還是發覺有些頭暈眼花,眼皮重的抬不起來,視線很昏暗,以至於無法看清眼前人的麵目。   一聲厲喝驚的少年心頭一顫,隨後一道刺目寒光在他眼前一晃。接著便有一股寒冷之意從脖頸處傳來,想必是有利刃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少年內心驚恐不已,全身止不住的顫抖,全然忘記了掙紮。   極度恐慌之中,他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本能地想要求饒,但嘴裡隻發出幾聲嗚咽。   維克托見狀哭笑不得,隻得拍了拍衛兵的肩膀,示意他放下抵在少年喉頭的匕首:“放鬆一點,他看起來隻是個孩子。”   少年感激地對著維克托說話的方向點了點頭。   “試著深呼吸,此刻你的性命暫時無憂。”維克托控製著自己的語氣,收斂敵意,盡量不再刺激眼前這隻“驚弓之鳥”。   少年聞言,深吸了一大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他的視力終於完全恢復,對上了維克托的藍瞳。   那雙碧藍的眼眸之中,雖然如湖水一般平靜深邃,但卻隱隱含有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悄然間震懾住了少年。   看到少年的呼吸逐步平穩,維克托開始了這場臨時審問:“報上你的名字,身份,以及來此的目的?”   “我叫艾裡克,可敬的先生,我是……自由民,我的同伴在河流渡口,而我則奉命沿河上遊方向四處打探。”少年艾裡克開口道,語氣還有些顫抖:“聖靈在上,好心的先生,我會如實招來,還請您大發慈悲,踐行您的承諾。”   維克托與雷諾對視了一眼,少年所謂的“自由民”,正是大公國內四處流竄的盜匪們的自稱。看來正如伯爵的猜測,是一群攔路流匪在此設伏。   接下來的訊問非常順利,以至於幾人都不再忍心繼續摧殘這位瘦弱少年。   在滿是求生欲的少年艾裡克極其積極的配合下,維克多總算從少年毫無邏輯的陳述中總結出了關鍵信息。   這是一支五十人左右的隊伍,已經在渡口埋伏三天了,排除掉盧格堡軍官團,已經有兩支“倒黴蛋”商隊一頭撞進了這夥流匪的埋伏之中。他們成功地在河灘上癱瘓了商隊的馬車,也算是首戰告捷,頗有一番收獲。   而據艾裡克交代,匪首比爾出生行伍,在此地的伏兵布置都出自他手。   十位隊伍中戰鬥力最強的流匪們擁有最好的武裝,他們隱藏在緩坡之後,準備用鋒利的長戟給予魯莽沖關者迎頭重擊。   還有幾位比爾精挑細選的弩手占據高地,等著對手在淺灘步履維艱時,用自武庫劫掠來的包鐵弩和穿甲箭展開一場獵殺盛宴。   以上就是這支流匪的主要戰力,其餘眾人不過是像艾裡克一樣混口飯吃,主要負責守衛輜重與其他閑雜活計。   在維克托看來,流匪的布置很簡單,甚至在很多細節上都考慮的不夠全麵,但匪首卻扼住了防守的關鍵——渡口。   隻要流匪們依舊牢牢把持渡口,就憑這區區十二人,想要攻破渡口實在是異想天開。   維克托閉上了眼睛,仔細回憶著艾裡克供出的情報,希望在其中找到破敵製勝的突破口。   我得想個辦法分散渡口敵人的注意力。   另一邊,艾裡克見到身旁的審訊者突然作出閉目沉思狀,便不自覺地哀聲求饒起來:“大人,我可全都招了,請您看在我也是巴達維亞人的份上,求您寬恕我吧。”   “哦……你怎麼知道我是巴達維亞人?”維克托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少年。   少年艾裡克心中一喜,知道事有轉機,便趕緊伏下身子,繼續說道:“我認得您的鄉音……您的阿爾勒語講的很好,其他人根本聽不出來,但我一聽便知道您一定也是巴達維亞人。”   少年撓了撓頭,接著補充道:“我說不上來,但我的教父講過,我從小就對語言比較敏感。”   維克托來了興趣,便改用巴達維亞語問道:“遠離家鄉在千裡之外的馬西利亞港落草為寇?你們之中還有其他巴達維亞人麼?”   “隻有我和‘大棒’戴維兩個人,不過他不像我,戴維很受比爾老大的器重,他一直負責看守我們的‘軍餉車’。”艾裡克老實地回答道。   “‘軍餉車’,那是什麼?”   “呃……是我們老大的主意,我們總是將繳獲的戰利品隨隊攜帶,然後在戰後當眾分發,他說這樣能鼓舞大家夥兒的士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聽聞此言,維克托的目光一亮,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很可能是一個機會,便繼續盤問起艾裡克關於流匪‘軍餉車’的更多細節。   ———————————   少頃,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後,維克托結束了訊問,回到眾人麵前。   “我有一個作戰計劃。”他隨手撿起幾塊碎石子,在地上擺弄起來,向眾人比劃起敵我雙方的布置。   “敵人集中力量防備渡口的敵人,如果我們貿然從後方接近,就憑我們這幾人,即使加上伯爵他們支援,多半也會是‘雙拳難敵四手’。”   “因此我們首先需要在敵人後方製造出一點混亂,吸引渡口敵人的注意。”維克托用一短截樹枝將小石子撥成兩簇。   “而這夥流匪習慣將戰利品和輜重放在後方。據俘虜交待,流匪們主要集中在渡口設伏,輜重的守備比較鬆懈。”   “我決定突襲這裡,點燃他們的輜重,利用焚燒的煙霧來為伯爵發出信號。”   雷諾看到維克托麵露堅決之意,便知道他心中已然有十足把握。   摯友之間無需多言,雷諾重重地將戰錘砸向地麵:“那還等什麼?乾他丫的!”   衛兵們也紛紛點頭呼應,身為伯爵親衛,被流匪攔路不得前行的滋味也令他們深感憋屈。   看到眾人戰意高昂,維克托趁熱打鐵,將自己的作戰計劃全盤托出。   為士兵們布置好任務後,維克托最後看向雷諾,神秘一笑道:“雷,最為關鍵的一項任務,還需要你親自出馬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