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慷慨的賭局(1 / 1)

轟隆隆作響的炮聲打破了尷尬的沉默,也拉回了維克托和雷諾的思緒。   禮炮三響之後,十二名長號手鼓起腮幫,吹奏出渾厚悠長的呼嘯聲,向在場眾人宣布:馬上長槍比賽正式開始了。   一位身披華袍的宣禮官走上主持臺,開始用熱情洋溢的口吻向觀眾們介紹參賽選手,每當他唱出一個名字,對應的騎士就會拍馬上前向觀眾們致意,洶湧的圍觀人群以一種默契的節奏重復呼喊著騎士的姓名與頭銜。   維克托不再耽誤,左手抓住馬鞍,右腳在雷諾幫助下借力一蹬,一個翻身便安穩地騎上戰馬。   “下麵登場的將是本屆大會上最年輕的騎士,阿爾勒國家軍事學校的代表選手,來自森堡的維克托·德·洛薩萊少尉。”場中的宣禮官翻了一頁講稿,中氣十足地高聲道:“正如其名,願聖靈垂憐勇者,保佑他取得勝利。”   聽完宣禮官的報幕,維克托雙腿輕夾馬腹,‘小雛菊’便邁開輕盈的步伐,一人一馬緩步穿過門欄,加入場中佇立的騎士們之中。   由於維克托的入場次序靠後,故而站在不太顯眼的隊尾,也正好讓他有些許閑暇去觀察周遭環境。   正當維克托忙著左顧右盼時,驀然間有一隻大手從旁拍了拍‘小雛菊’的脖頸。   “真是匹好馬呀!”   維克托聞言回頭一看,原來是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騎士,雖然他胯下的罩袍戰馬比‘小雛菊’還要高出一個頭,但在這位‘巨人’的襯托下,未免顯得有些矮小可笑。   ‘巨人’騎士抬手揭開了麵罩,露出一張棱角粗獷的麵龐,他蓄著長須,約莫四十歲的年紀,開口猶如低沉渾厚的圓號:“小夥子,初次參賽就有如此神駿,看起來是誌在必得吧?”   “呃……,確實如此,不過恕我冒犯,閣下您是?”   “哦,我是……,嗯呃……,我是加拉哈德爵士。”隻見‘巨人’騎士神色一滯,但隨即又語氣堅定地回答道:“沒錯,來自圖平的加拉哈德爵爺。”   “小夥子,你看咱們倆要不要打個賭?”騎士加拉哈德一牽韁繩,引導罩袍戰馬靠近了些,“我們就賭你胯下的這匹馬,如若咱倆對決時我取勝,那你這匹小……馬駒兒就歸我了。”   “加拉哈德爵士,我似乎被您小瞧了。”維克托哭笑不得:“但我確信您剛才沒提到過另一半的賭注?”   “嘿嘿嘿,小夥子你有興趣了?”加拉哈德對著維克托擠眉弄眼:“那好吧,如果你僥幸勝出,那我就送你一件與你的寶馬相配的好東西。”   “謝謝您的好意,但我不太喜歡賭博。與其去期望骰子會在哪裡落下,我反而更喜歡將它攥在自己手中。”維克托報以微笑。   “哈哈哈,爵爺我也不信命,但是年輕人,你要知道骰子自有骰子的道理。”   加拉哈德十分熱情地邀請維克托參加這場臨時起意的賭局,看起來這位‘巨人’倒是出乎意料地很平易近人,自來熟的性格迅速拉近了他與維克托的距離。   “小夥子,那就等會在賽場上碰麵後,你再做決定吧。”多次邀請無果後,加拉哈德爽朗一笑,岔開話題與維克托繼續閑聊起來。   當最後一位騎士在觀眾的歡呼聲中入場後,場上所有騎士們集體高舉長槍,向觀眾們敬禮致意。   接下來的舞臺將屬於第一對登場的選手。看臺上的每個人都緊盯著賽場兩端的騎士,仿佛自己也身臨其中。   當兩匹駿馬載著騎士互相發起沖鋒時,觀眾的呼吸也隨之停滯。當其中一人被擊中落敗後,看臺上即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贊美之聲。眾人為勝者的勇氣與技藝而喝彩,也有不少人為槍差一著者惋惜。   場外的另一邊,維克托正在進行最後的準備,他從雷諾手中接過一麵軍校大旗。每一位騎士都會帶著一麵代表自己或家族的旗幟,當選手上場時,需要親手將旗幟掛在裁判席前代表自己。   輕撫‘小雛菊’的脖頸,維克托感受到戰馬強壯的肌肉在手中緊繃,屬於他的時刻即將開始。   ———————————   “哈哈哈,維克托老弟,真沒想到第一輪比賽咱們倆就見麵了。”加拉哈德重重地拍了拍維克托的肩甲。   “我也沒想到首秀的對手就是爵士您。”被大力拍中的維克托左手滑了一下,連帶軍旗都掛歪了。   “老弟,關於我們的賭局,你考慮如何了?”加拉哈德偷偷地瞄了眼維克托的‘小雛菊’。   “爵爺,真要讓您失望了,此馬非我所有,恕不能以此押注。”維克托合盤托出。   “唉,實在可惜啊。”加拉哈德眼神中流過一絲不舍,但隨即又爽朗地笑道:“不過爵爺我此刻最看重的,還是與維克托老弟你好好較量一番。”   賽場有百餘步長,維克托與加拉哈德分立兩端,駐馬相顧。   騎道中央用木籬笆分隔開來,用以防止雙方馬匹沖鋒時相撞。雙方選手都在各自方向上木籬笆的右側,同時采用右手持槍,這樣騎槍擊中身軀時往往存在一個夾角,大大減輕了相互間的沖擊力。   雷諾將配重騎槍遞給維克托,然後仰身檢查起維克托左手的盾牌:“來自圖平的加拉哈德?原諒我完全沒有聽過。”   “對此我也沒有印象,但他看起來氣勢十足,勝券在握。”   “維多,別的我不多說,請記住!你可是全校最強的騎士,別忘記你的訓練。”雷諾鬆開了‘小雛菊’的韁繩,目光堅定地望著維克托。   青年騎士對著摯友點了點頭,合上了頭盔的麵罩。   一聲槍響,侍從快速揮舞旗幟,兩匹戰馬聞聲疾馳而出。   維克托微微屈身,感受戰馬奔跑的節奏。右臂嫻熟地放平騎槍,如行雲流水一般掛上槍掛。   正如平日裡千萬遍的練習一樣,現在維克托隻需要將槍尖對準對手。   維克托緊緊盯著加拉哈德,伴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愈發覺得加拉哈德這位‘巨人’實在是高大的令人害怕。   從氣勢上來講,仿佛是傳說中的哥利亞巨人向維克托沖來。一切事物在他麵前都顯得十分渺小,比如說加拉哈德左手的那麵圓盾,看起來就像一小塊蓋在大象身上的手帕。   維克托心頭閃過一絲恐懼,槍尖也隨之顫抖起來。   作為一名經驗老道的騎士,加拉哈德敏銳地注意到維克托長槍的細微變化,內心不禁生出幾絲得意之情:“到底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被我的氣勢所迫,決心動搖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加拉哈德沒有想到的是,恐懼也會催發人思考。   維克托心生一計,隨即穩住了長槍,腰身向上挺起,從盾牌上方露出一小塊胸甲。加拉哈德見狀也是暗自竊喜,正所謂不怕忙中亂,就怕亂中錯。眼前大好良機,看爵爺我先取此局,再奪桂冠。   電光石火的一瞬,兩道人影交錯而過,伴隨嘎吱一聲,半空中飛舞起長槍折斷迸發而出的木屑,緊接著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   看臺上旋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不用說,一定是這場大會終於迎來了第一位落馬的倒黴蛋。   ———————————   加拉哈德此刻正四仰八叉的仰麵躺在地上,頭暈的就像往日裡宿醉酒醒一般。側頭望去,一旁倒插著他的騎槍,看起來完好無損。   由於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加拉哈德感到有些耳鳴眼花。眼前伸過來一隻手,拉著加拉哈德爬了起來。勉強站定後,爵士才看清眼前正是維克托。   “哈哈,維克托老弟,你這一槍真是神來之擊啊,爵爺我服了。”加拉哈德勉強打起精神,忍著疼擠出了一個怪異的笑臉。   “加拉哈德爵士,您是位值得尊敬的對手,不過現在,您最需要的是一張柔軟的床鋪。”維克托看到場外有一位老仆帶著幾位侍從走來,便攙扶著加拉哈德迎了上去。   老仆為加拉哈德解開胸甲,仔細檢查後發現全身僅有幾處淤青,便向一旁靜候的維克托點了點頭,示意爵士的身體並無大礙。   “維克托老弟,雖然你我間的賭約並未作數,但我敬佩你的武藝。爵爺我回去後,定會仔細為你挑選一件與你武藝相稱的禮物。”   一旁的老仆打開一罐草藥膏,塗抹在加拉哈德淤腫之處,疼的他直呲牙:“嘿,查曼,下手輕點,我可不再像我們的勝利者那樣年輕健壯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眼見加拉哈德的傷勢穩定後,維克托便告別了主仆二人,回去為下場戰鬥做準備。   目送維克托離開後,加拉哈德不再強撐,一頭躺倒在行軍床上,呻吟起來:“哎呦呦…查曼,我真是小瞧這小子了,你說我到底是怎麼輸掉的比賽?”   “回大人,確切的說,您是被德·洛薩萊少尉一槍擊落墜馬。”老仆查曼麵無表情道。   爵士聞言老臉一紅,爭辯道:“我當然知道,我隻是不明白,我明明早已對準了他胸前的破綻。”   老仆查曼略一沉思,回答道:“我的大人,我想您被他騙了,這位年輕人冷靜得令人害怕。”   “但即使如此,他故意賣我一個破綻,那又該如何確保我也大開門戶,任他宰割呢?”加拉哈德仍不得其解:“查曼,最後交鋒時,你有沒有看清他的動作?”   沉默良久後,老仆查曼方才緩緩開口道:“大人,他一直緊盯著您,直到最後一刻。”   “你是說維克托最後根本沒有抬頭?”加拉哈德大為震驚:“聖靈保佑他,真是個不要命的小家夥。”   老仆查曼繼續低頭塗抹藥膏,對爵士的話不置可否。   半晌,加拉哈德突然釋懷地笑了笑,緊鎖的眉毛也舒展開來:“不過轉念一想,我輸給了這樣一位比我更有勇氣與急智的年輕人,如此看來也沒有什麼值得惋惜的。”   不過,在臥床不起的爵士身上,這幅氣度非凡的形象隻維持了幾秒鐘。隻聽他喃喃自語道:“就是可惜了‘小雛菊’呀,哎呦喂……,輕點……,查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