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公的軍校(1 / 1)

當清晨的薄霧籠罩小鎮,狂歡之夜的餘熱還未散盡之時。有兩位年輕軍官已經背起行裝,告別將軍鎮準備歸建了。   但現在有一個意料之外的狀況。   林間的一處開闊地,維克托無奈地拍打著雷諾的後背,而後者此時正在經歷宿醉後腸胃翻江倒海般的折磨。顛簸的馬背使得雷諾無法忍受湧上心頭的惡心感覺,因此兩人一路隻得走走停停。   好在軍官們此行的目的地不算太遠,隻需登上鎮郊的高地,再沿著林間小路向東行七公裡,那裡坐落著一座軍校。   雖然冠以大公國首府阿爾勒城之名,但實際上阿爾勒國家軍事學校坐落在遠離阿爾勒城的將軍鎮附近,以當地一所舊修道院作為主址改建而成。   這所軍校建立的初衷是教導大公國領內優秀的貴族青年,以便為阿爾勒大公的常備軍補充新鮮血液。但是伴隨著大公國與大陸諸國間交戰愈發頻繁,軍校進行過多次改革與擴招,最終大公康拉德三世頒布詔令,軍校進行改組並由日漸擁擠的阿爾勒城搬遷至將軍鎮。   “雷,怎麼樣?你還能騎馬麼?”維克托關切地將隨身水壺遞給雷諾,然後回頭望了望身後的森林小徑。   “哦呃……,見鬼……,我想我們不能再耽誤了,快要錯過晨操後的集合時間了。”雷諾勉力開口道。   所謂晨操,是指軍校生們的晨間操練,通常會在日出時分開始,見習軍官們進行一小時左右的體能鍛煉,然後集合享用早餐,之後再開始一天的課程。   “這也無可奈何,隻不過又要讓教授再多等一會了。”維克托攤攤手,接著指向了身後:“不過我們也許還有別的機會。”   雷諾好奇地望向後方的樹林,隻見有幾隻灰鴉忽地從樹梢中飛出,隨後隱隱傳來了陣陣馬蹄。   “馬蹄聲整齊劃一,應該是一輛馬車。”維克托解釋道:“我很早就聽到了,從鎮上來的馬車不多,看樣子多半也是去軍校。”   正如維克托所言,不多時,四匹駿馬載著一輛旅行馬車鉆出了樹林。   ———————————   車夫駕車穩穩當當地停在維克托和雷諾麵前,與車夫並坐車前的人看起來是一位侍從,隻見他跳下馬車,向維克托和雷諾問道:“兩位先生,看您們的衣著,應該是阿爾勒的軍官?”   維克托此時與雷諾身穿實習軍官的軍禮服,雖然與正式軍官禮服相比,沒有綬帶和領章,但尋常百姓也不知曉其中區別。   兩人應允了一聲,接著便一同拍馬迎了上去。   向侍從說明來意後,維克托希望馬車的主人能順路載上雷諾到軍校,自己則騎馬在旁同行。   “這倒不必了,兩位大人,我的主人很樂意與兩位年輕有為的軍官在馬車上一敘。”侍從代好客的主人發出了邀請。   維克托看了一眼雷諾,再看了看天邊徐徐高升的冬陽,也不再推辭,一同登上了馬車。   這輛旅行馬車的車廂十分寬闊,裝飾奢華。大量采用貴金屬裝飾車身,天花板采用鎏金工藝,座椅扶手使用了一整根象牙雕琢而成,而柔軟舒適的坐墊則是天鵝絨縫製,手藝十分精巧。無論是誰看了,都會驚嘆於主人的雄厚財力與高雅品位。   馬車主人是一位黑發青年,此刻正愜意地坐著,對著兩位沒見過世麵的窮苦軍官微笑。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您就是‘阿爾勒的冠軍騎士’?”黑發青年微笑道:“您的勇氣與高超的武藝令我印象深刻。”   “隻是憑借著一腔熱血罷了。”維克托也誠懇地回答道。“托您的福,但我們還不知該如何稱呼您?”   “我是弗拉芒·阿卡蒂尼·德·阿維拉多。”黑發青年板起了臉:“德·洛薩萊少尉,您昨天擊敗了我手下最優秀的騎士,您不記得了麼?”   維克托與雷諾愣了一下,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尷尬。不過弗拉芒隨即綻開笑容:“別這樣,先生們,我十分樂於見到您取勝。不如說,您能取勝對於我來講再好不過了。”   見到兩位軍官疑惑不解的樣子,弗拉芒開口解釋道:“兩位都知道我來自翡翠城,而翡翠城名義上講還是皇帝統治下的自由城邦。”   “對於阿維拉多家來說,我們希望能在阿爾勒取得更多的貿易特許權,因此由我出資贊助了將軍鎮的比賽,並派出手下最得力的騎士,希望能在大會上打響阿維拉多家的名號,從而減少你們阿爾勒人對翡翠城的誤解。”   “開賽後,如果我的騎士如往常般取得勝利,也算個不錯的結果。”   此時,弗拉芒的雙眸仿佛閃爍著黃金般的光芒,他語速飛快的接著說道:“您這匹黑馬雖然打破了我原本的計劃,但效果好的卻出乎我的意料。再過不久,全阿爾勒人都將知道您這位勇挫強敵的年輕騎士,也都會知道您成名的出色一擊,而由阿維拉多家贊助的最盛大的比武大會也將被廣為傳頌。先生們,這可是我做過的最劃算的一筆投資。”   弗拉芒頓了頓,最後補充道:“我的朋友們,有時候以退為進,也不失為一步好棋。”   雷諾插話道:“阿維拉多閣下,您這套理論對我來說的確有點深奧了。但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用我們阿爾勒人的話來講:‘兩全其美,皆得其所’。”   車廂內三位青年相視一笑。   弗拉芒的旅行馬車結構十分精巧,兩個前輪略微小於後輪,通過轉向架與底盤相連,同時采用彈簧支撐,使得這輛馬車可以靈活轉向,即使是在蜿蜒山道也能快速通行。   在晨操的集結號吹響前,馬車便抵達了阿爾勒大公最忠誠的巖石——阿爾勒國家軍事學校。   古樸的圓形廊柱上爬滿了枯藤,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出一股恢弘的氣息。原先的舊修道院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帝國時期,經過歷代僧侶們的精心修繕與維護,至今仍完整如初。   作為古帝國的殖民地,將軍鎮上曾有過眾多的古跡遺留,但古軍團堡壘與古鍛鋼工坊都隻剩下一段段亙古殘壁,而修道院、圓形劇場與引水渠反倒一直留存至今。   漫長時光將古帝國的兇殘好鬥從歷史中悄然隱去,隻為後人留下造福千秋萬代的民生工程。   當建校籌備委員會從教會接收此地後,秉持實用主義的軍事工程師們立即啟動了改造工作。   修道院的主禮拜堂被改建為軍校大禮堂,承擔舉行典禮、大宴會以及大辯論等活動。   僧侶的葡萄園被推平成為習武場,地下酒窖則被當做武庫存放軍備。   麵包房成為了大食堂,鋼鐵作坊則歸校屬軍械局管理。   昔日修士們樸素簡陋的寢區,則成為了軍校生的宿舍。而教師軍官們則不常住在校區,他們大多數都在將軍鎮上置有房產。   總之,奉命牽頭成立軍校的籌備委員會本著一切能省則省的原則,充分利用了修道院的每一寸土地,整個校區除了一尊新鑄的大公銅像外,就再也沒有一件新物件了。   弗拉芒讓侍從將簽有儒勒·奧博爾之名的介紹信交給兩位軍官,由他們向校長說明弗拉芒的來意。自己則在馬車上一邊小憩,一邊靜候接待。   至於兩位軍官則兵分兩路,維克托去向校長報告比武情況以及傳信,雷諾則去馬廄歸還‘小雛菊’。   ———————————   走過漫長的涼廊,便到達了教授們的辦公樓,一棟由舊修道會招待所改建的漂亮小樓。   維克托敲響了校長辦公室厚重的胡桃木門,得到應允後推門而入。   一位約莫五十歲出頭,蓄滿胡須的男人正坐在書桌前翻越著書卷,他向著敬禮的維克托微微欠首,接著便指向維克托受傷的右肩:“德·洛薩萊少尉,看起來您的勝利來之不易,快請先坐下吧。”   “感謝您的關心,校長閣下。”維克托上前遞上了一尊鍍金騎士獎杯。   “自軍校成立以來,十五年中我們共計贏了十二次,我很高興現在我校又迎來了一位新的冠軍。”軍校校長萊昂·德·莫倫西伯爵把玩著獎杯,接著微笑道:“我會為您和德·拉圖爾少尉在學期末加分的。”   “還有件事,校長閣下。”維克托遞上了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封:“一位來自阿維拉多家族的年輕先生,希望來我校參觀一番。”   德·莫倫西伯爵有些略微驚訝:“通常來說,我校是不接待訪客的。”隨即便接過信件閱覽起來。   良久後,德·莫倫西伯爵露出一幅神色復雜的表情,對維克托說道:“德·洛薩萊少尉,我有一個臨時任務要交給您。”   “請您帶著這位德·阿維拉多先生參觀一下我們的日常教學,不必過於拘束。但請您記住,這位先生畢竟來自偽帝治下的自由城邦,這點請您務必心中有數。”   帶著校長似是而非的囑托,維克托向軍校大門走去,遠遠望著弗拉芒的馬車,他不禁陷入沉思。   維克托在這所以阿爾勒人為主的軍校中,是絕對的少數派。但阿爾勒人卻對巴達維亞的派遣生視同己出,緊密聯係阿爾勒人與巴達維亞人的正是來自至聖帝國的威脅。   維克托清楚地記得,自己十三歲那年,正是巴達維亞人抗爭帝國大軍最艱難的歲月。   德·洛薩萊家族曾是森堡的世襲領主,但作為帶頭反抗暴政的起義者領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遭受了老皇帝與帝國鐵騎的殘酷報復。禦前會議宣布剝奪頭號反賊德·洛薩萊家的爵位,並派遣一支精銳常備軍將森堡周邊劫掠一空。   也是在同一年,維克托同家人被迫離開家鄉,遠赴異國尋求政治避難,並在兩年後加入了阿爾勒軍校。   他從內心深處已經將阿爾勒視作了第二故鄉,因此也非常理解阿爾勒人對富裕的北拉提姆地區陷入偽帝之手深感不安。   北拉提姆的眾多自由城邦基本上是一群毫無立場可言的墻頭草。雖然目前保持中立,但隻要至聖帝國在與阿爾勒大公國的對抗中占據上風,就會狠狠地撲過來咬上一口。   要知道,上一次拉提姆戰爭中,阿爾勒人曾同時陷入帝國與自由城邦同盟的夾攻之中,最終丟城失地,損失可謂是十分慘重。   在此情況下,校長對來自翡翠城的弗拉芒有所防備也是應該的。但校長沒有直接拒絕,原因大抵就是那封介紹信了。   難道弗拉芒來訪是得到了某位大人物的許可?   不過這也隻是無端猜測,眼見已行至大門,維克托趕忙收起思緒,快步上前。   “少尉先生,我猜您一定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弗拉芒微微一笑。   “您說的沒錯,德·阿維拉多先生。”維克托也報以燦爛笑容:“我校的校長,德·莫蘭西伯爵讓我代他向您問好。”   然後,維克托雙腿立正,勉強舉起右手,敬了一個不太標準的阿爾勒軍禮。   “接下來,將由我來帶領您,參觀這所阿爾勒大公的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