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客座教授與尖子生(1 / 1)

弗朗索瓦·德·阿克韋侯爵正悠閑地坐在一張舒適的靠背椅上,麵前書桌旁則站著一位右手纏著繃帶的青年軍官。   作為大公康拉德三世的表兄弟,德·阿克韋侯爵出身顯赫,但這並非他年紀輕輕就能成為軍校中為數不多的客座教授的唯一原因。   侯爵曾任大公國陸軍部大臣,深受大公康拉德三世信賴,他奉命重新編練在上次大戰中被摧毀建製的敕令騎士連隊,為公國重組了較之前更為優秀的常備軍。   因為侯爵素有治軍有方,愛護屬下的美名。當老將軍萊昂·德·莫倫西伯爵被委任為國家軍事學校的校長後,上交給大公的第一份擬錄用教師名單中,就赫然將侯爵放在首位。   侯爵安靜地聽取完維克托的報告,撇了撇嘴:“詳細過程我昨天已經聽雷諾那小子說了,你做的很好。”接著便狡黠一笑:“現在你一定是眾多女孩的夢中情郎了,真是讓我羨慕啊,我當年可沒你這麼能出風頭。”   “要不是雷諾提前告訴我,我還以為你的胳膊是在床上打滾時弄傷的。”弗朗索瓦用輕佻的語氣打趣道。   維克托感到自己臉頰有些發燙,隻得對著侯爵尷尬一笑。   沒錯,與侯爵的顯赫身世同樣出名的,還有他那浪蕩公子般的作風。據稱侯爵是“阿爾勒當代最英俊的男子”,他的身材勻稱,儀態優雅,蓄著精心修剪的美須。作為深受許多貴族女子愛慕的美男子,阿爾勒城的諸多貴婦閨閣中都曾留下過侯爵的風流韻事。   作為秉持自給自足理念的軍校生,維克托和雷諾長期負責管理軍校的馬廄,因此常常為在深夜時偷偷外出幽會的侯爵備馬。而且侯爵隻比維克托和雷諾年長六歲,年齡相近的三人很快便結成了亦師亦友的關係。   此刻侯爵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他拿起一瓶酒,為自己倒了一杯,又轉過頭問道:“布爾戈尼產的葡萄酒,要來一點麼?”   見到維克托微笑著搖頭拒絕後,侯爵便自顧自地小酌起來。   維克托心中思付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將昨日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教授,比武大會上發生了一些怪事,我有些想不明白。”維克托看向侯爵,然後走上前去。   “說來聽聽。”侯爵指向一張扶手椅,示意維克托坐下慢慢談。   維克托為侯爵講述了自己在比武大會上的見聞,北境候來訪,深夜出現的拉提姆式馬車以及阿維拉多家來拜訪軍校。   “有意思。”侯爵略一思索:“維克托,你怎麼看?”   “教授,我有一種猜想,阿維拉多家與阿爾勒城中的某位大人物達成了一些協議。但是我國難道要相信翡翠城麼?上次拉提姆戰爭已經證明了自由城邦們都是一群徹徹底底的墻頭草。”   侯爵晃了晃手中的銀質酒杯,緩緩說道:“維克托,國家關係往往建立在利益共享的基礎之上。你覺得對於我國和帝國而言,誰會更看重北拉提姆?”   “北拉提姆雖然富裕繁榮,但對於偽帝而言,自由城邦的特權過多,已經在帝國境內尾大不掉了。”維克托仔細思考,又接著說道:“對我國而言,掌控北拉提姆相當於完全控製白脊山脈以南的廣大富饒土地。若能與帝國以白脊山脈為界,我國的前線防禦壓力將會驟然減少。”   “說得不錯,因此北拉提姆對於偽帝而言是一個談好價錢就能隨時放棄的籌碼。”侯爵贊許地對著維克托點了點頭。   “但對於阿爾勒來講卻是必爭之地。”維克托為侯爵補充了後半句。   侯爵輕嘆一口氣:“偽帝的幕僚必然也清楚其中利害關係,因此隻要帝國在北拉提姆繼續加強存在,阿爾勒人就永遠也睡不安穩。”   “將阿爾勒人拖在北拉提姆的戰場上流血,偽帝則高居於他的聖泉城中作壁上觀。”維克托若有所思的自語道。   “而現在形勢發生了變化,翡翠城與百島城在陸間海上鬥得不可開交,依我看偽帝最終也不得不在其中一方選邊站。既然北拉提姆的分裂已成事實,那我國就需要在其中選擇一個倚仗,以避免犯上一次大戰時的致命錯誤。”侯爵的語氣十分篤定。   維克托激動地站起身來:“教授,您的意思是翡翠城就是我國在拉提姆地區的支點?”   “北境侯是聽命大公召喚而來?”   “而我國與阿維拉多家的接觸也是有意為之?”維克托求證一般的接連反問侯爵。   侯爵淡淡地笑著,似乎在鼓勵著維克托說出心中的答案。   維克托的眉角略微上揚,瞳孔也放大了幾分,連他的語調似乎都在微微顫抖:“大公國要再次與帝國開戰了麼?”   侯爵依舊微笑的看著維克托,既沒有否認,也沒有贊同,隻是用一副輕鬆平靜的口吻誇獎維克托道:“雖然你隻是一名尉官,但起碼已經學會了怎樣像一位將軍一樣思考。”說完他便走向一麵巨大的櫥櫃,櫃體以彩繪裝飾著精美的水果花環與雄獅頭像。   一陣翻箱倒櫃後,侯爵拿出一個精致的長木匣,遞給了維克托:“有一位來自圖平的加拉哈德爵士派他的仆人送來一件禮物,說是你在大賽上贏得的賭注。”   維克托還未從自己大膽的猜想中緩過神來,聽聞此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侯爵看在眼中,輕拍了下維克托的肩膀,把他按回了椅子上並說道:“不打開看看麼?”   維克托向侯爵致謝,這才打量起手中的木匣。   細看之下,木匣長度超過一米,使用櫻桃木製成,被手藝高超的工匠們精心雕刻和裝飾,以展示出高級木料的天然紋理和色彩。   他掂了掂木匣,感覺分量十分沉重,便猜測道:“一個精美的劍匣?”   打開精巧的鎖扣後,一柄泛著銀白色光芒的寬刃長劍躍然而出。   長劍全長116公分,劍刃長近102公分,帶有一個結構復雜鏤空雕飾的護手,除了傳統的十字形護手以外,還有一個環狀護手方便使用者另一隻手半握劍柄進行強力突刺,旁邊的指關節護手也能保護半握劍柄時的手指。   劍首配重球上鑲嵌著一顆藍寶石,握柄中還暗縫上了金線,裝點出寶劍的莊嚴華美。   雖然外觀很像北拉提姆風靡一時的迅捷劍,但是此劍特別加寬了劍刃,隻在劍尖處收緊,因此看得出來更加適合在馬背上使用。   維克托拿出寶劍,在半空中揮舞了兩下,寶劍隨即發出利刃破空的尖銳響聲。他扭頭看向侯爵,開心地笑道:“籠手還是為慣用左手者設計的。”   侯爵也贊許地摸了摸寶劍,問道:“的確是一把名貴的寶劍,但我有點好奇,加拉哈德爵士原本打算和你賭什麼?一定也是稀罕物件吧?”   維克托聽聞後心思一滯,趕忙收拾起劍匣,對侯爵的疑惑打了個馬虎眼,匆匆鞠躬告別,便頭也不回地飛速離開了。   “這小子,也不知為何如此性急?”侯爵望著維克托離去的方向,無奈地輕嘆一口氣,便轉身走向了辦公室套間的內室中。   ———————————   加拉哈德爵士正坐在內室之中,看到侯爵後便振振有詞地說道:“我早該料想到維克托這小子是你練出來的,在比武大會上他可是一槍就把我打下馬了。”   侯爵頗有些無奈道:“咱倆這都是陳年往事了,你咋還耿耿於懷啊?”   加拉哈德爽朗一笑,繼續問道:“我看這個年輕人很不錯,你稍加點撥後就能對局勢有如此認識,的確是後生可畏。”   侯爵笑罵道:“我隻不過比他年長六歲,也稱得上年輕有為吧?”   “不過維克托的確是位優秀的軍官,甚至可以說他是我手裡教過學生中最優秀的一個。”侯爵取回了布爾戈尼葡萄酒,為自己和加拉哈德倒滿了酒杯,接著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麵對強敵的勇氣與不屈意誌,麵對危機的冷靜與智慧,我都已清楚地在他身上看到了。”   “隻是現在唯獨缺乏在戰略大局上深思考量,不過我覺得假以時日,他定能超越你我的成就。”侯爵發自內心地說道:“因為他身負國仇家恨。”   加拉哈德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將眼前美酒一飲而盡,接著大笑道:“就是有一點不好,維克托不愛喝酒。”   侯爵愣了一下,隨即也笑著附和道:“對,和這小子喝酒可真是沒意思。”   不過侯爵的好奇心依然旺盛,他不解地盯著加拉哈德,問道:“話說回來,你把如此名貴的寶劍送給那小子,究竟是和他賭了什麼呀?”   加拉哈德老臉一紅,不過此時借著酒勁,他自覺也無人知曉。   “哎呀,也沒賭什麼,就是單純地非常看好你的學生,還得是你教的好啊。你可得替我好好訓練這小子,大公國以後用得上他。”加拉哈德對侯爵發動了恭維攻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很快岔開了話題。   ———————————   在兩位好飲者把酒言歡的同時,一輛驛站馬車正在通往軍校的林間小路上疾馳。   車夫不停地抽打馱馬,鞭策馬兒們奮力向前。馱馬已經處在精疲力竭的邊緣,鼻孔中接連噴薄而出熱騰的霧氣,而車夫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雙眼布滿血絲,看起來整宿沒有合眼。   菲利普·凡·德·維爾德正在軍校大門邊的哨塔上站崗執勤,一眼望見飛速駛來的馬車,便立刻警覺地吹響口哨。   嗶——嗶——嗶——,隨著尖銳鳴哨的響起,其餘哨位警戒的衛兵們也迅速在大門前集結,列好方陣豎起長槍。   馬車在距離衛兵三尺處堪堪剎住,一名身形消瘦,作信使打扮的男人焦急地跳下馬車,高聲疾呼道:“奉阿爾勒樞密院的命令,我需要即刻麵見貴校校長。”信使遞上一張令狀,由衛兵交給執勤的教師軍官。   一名中年軍官仔細檢查令狀,確認來者身份無誤後,便下令打開大門,親自護送信使向校長辦公室走去。   現場隻留下兩匹累癱倒地口吐白沐的馱馬,一個被長戟林立的方陣驚嚇倒地的車夫以及幾位不知所措的見習軍官。   塔樓之上,菲利普這才注意到馬車上描繪著阿爾勒的皇家郵差標誌,這是負責大公國內郵政業務的官署機構。看此刻的情況,應該是有重大消息需要傳達。   望著快步遠去的信使與軍官,菲利普喃喃道:“最近隻有維克托奪冠這一件好事,聖靈在上,希望不是什麼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