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看小女孩呆愣了半天也沒反應,忙碰了一下她的手臂,“你這孩子怎麼不懂禮數?這位姐姐問你話呢。” 小女孩被她碰到的那一刻,打了個寒戰,立刻張口,聲音充滿稚嫩:“我叫小桃,今年六歲了。” 夏書恩留意到小桃的目光,將桌上的那盤糕點端到了她的麵前,笑道:“是不是想吃這個?拿去吧。” 話音剛落,小桃和剩下的幾個孩子突然一擁而上,伸手把盤裡的糕點一搶而空,個個吃的狼吞虎咽。 “都慢點吃,慢點吃!剛才不是給你們吃過了嗎!”李嬤嬤眉頭緊皺,一邊厲聲喝令孩子,一邊拍撫孩子的後背。 薛天辰斟了一杯茶水,孩子們都吃得急,哪裡有餘暇去接茶杯?隻好將茶水慢慢送到他們嘴邊。 小桃囫圇吞棗的咽下兩三塊點心,又迫不及待地接過顏溪月遞來的糕點,顏溪月見她一雙小手掌心竟還有點點汙漬,心中更是驚疑。 在場的八個孩子都吃得滿臉渣滓,令在場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梁潤昌登時臉色大變,悄悄瞪了一眼郭慶。 郭慶滿臉堆笑地站出來:“這些孩子平時就喜歡饞嘴,嬤嬤怕他們吃壞了牙,就很少給他們吃甜點——行了,李嬤嬤帶他們回去罷,別嚇到了客人。” “好了,好了,該回去了,都別站在這了。”嬤嬤掏出手絹,胡亂擦拭著孩子們手上的殘渣,領著他們走入後院。 夏、顏、薛三人望著孩子們離去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倘若這些孩子的父母尚在人世,哪個父母又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在異鄉遭罪? 梁潤昌湊過來訕笑賠禮:“三位見笑了,這些孩子平時就頑劣,不讓他們出來就是怕孩子不懂禮數冒犯到客人,還請三位莫要跟孩子計較,莫要見怪才是。” 薛天辰扭過頭哼了一聲,心頭暗罵:“要計較也是跟你計較!” 他這一下冷臉令梁潤昌呆在當場,夏書恩輕咳一聲,勉強笑了笑:“梁掌櫃別見怪,我這位朋友也是孩子心性,還是您別見怪才是。話說回來,又有哪個做大人的會跟小孩子計較?對了,我看這些孩子好像是到了該讀書的年紀,不知梁掌櫃可否有請先生教他們念書?” 梁潤昌聽了他這番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前半句話分明是在替薛天辰辯白,自己要真計較了,那倒成自己不懂事了,後半句話更是令他緊張起來。 梁潤昌乾笑兩聲:“當然,當然,適才孩子驚擾了貴客,終是梁某的不是。” 顏溪月見他對孩子讀書一事避而不談,可不能讓他隨便打個哈哈就過去了,又催促一聲:“梁掌櫃,既然我們已經來了,可否帶我們去孩子們念書的地方看看?” “啊,這……”梁潤昌低頭愧笑,站在廊下的一名小廝立刻跑了過來,“老爺,珊瑚錢莊的王掌櫃已經到府上了,說找您有事。” 梁潤昌登時雙眼一亮,似是找到救星一般暢快,但這神情轉瞬即逝,臉帶愧疚說道:“十分抱歉,三位貴客到訪,本應是帶你們四下參觀參觀,可是……實在走不開。” 夏書恩便即會意,“既然梁掌櫃有事在身,不妨先去處理,多有打攪,是我們抱歉才對。今日得見育嬰堂,榮幸之至,梁掌櫃的善心之舉,令我等心悅誠服,改日再來討教一二。” “好說,好說。”梁潤昌臉上的笑容高興至極,直將三人送出育嬰堂門外。 “可算是出來了,再待下去,我可保不住要……”在街上走了幾步遠,薛天辰便忍不住暢舒胸懷。 夏書恩瞥了他一眼,“你要怎樣?是要把他抓起來拷打,還是要當場除了他?” 三人轉出街心,來到一處人少僻靜之地。 夏書恩邊走邊說:“意氣用事總是解決不了問題,剛才在裡麵,你們都看出什麼問題了嗎?” 顏溪月正欲開口,薛天辰搶先道:“這誰看不出來?那個嬤嬤總說給孩子吃過東西了,可那些孩子搶點心的樣子,傻子也看得出來他們是餓著肚子。梁潤昌自己吃得肥頭大耳,也該叫他餓上幾天,嘗嘗餓肚子的滋味。” 見他不再說下去了,顏溪月和夏書恩同時問他:“還有呢?” “還有?”薛天辰一怔,努力回憶剛才的經歷。“有了!”薛天辰終於想起什麼,大叫一聲,夏書恩忙對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提醒他聲音小些。 薛天辰忙把聲音壓低:“育嬰堂蓋得如此氣派,孩子們又餓著肚子,沒準兒是他克扣下善款,故意蓋一座寬敞體麵的房子,好讓外人都誤以為生活在此處的孩子過得極好。” 夏書恩點點頭,臉上微現憂色,“也不排除這種可能。剛一進入那座院子,我就感到裡麵死氣沉沉,少了幾分孩子嬉笑玩鬧的童真之趣,四下乾凈的像是剛完工的房子。” 薛天辰聽他最後一句話,有些不解,“按照時間來算,這育嬰堂完工至少也有三年了,裡麵有下人打掃,乾凈也沒什麼。” 顏溪月倒是認同夏書恩的看法,“大戶人家愛惜房屋實屬正常,可這育嬰堂到底是給孩子住的。頑皮點的孩子難免會損壞弄臟墻柱,何況那裡可是住了一百多個孩子。如今看來,是否真有這個數目都值得懷疑。” 夏書恩接著說道:“我問他孩子有多少時,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想也不想就直接說了,今日這番見聞,足以證明他的話不可全信。” “對了,還有一件事,剛才我看到小桃手上臟兮兮的,我悄悄卷起過她的袖子,裡麵的衣服又舊又破。也就是說,我們看到孩子身上穿的新衣服,都是臨時套上去的。”顏溪月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小桃可愛稚氣的臉龐,卻受到如此遭遇,不禁感到惋惜。 薛天辰聽他們說了半天,忽然靈機一動,“還有一件事你們就沒注意到?” 夏書恩與顏溪月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梁潤昌一會兒支支吾吾的不肯帶我們去看孩子念書,一會兒又要去見什麼王掌櫃,我看他是故意安排人這麼做。他連頓飽飯都不肯給孩子吃,哪會出資給孩子請教書先生來。” “就這?”眼看薛天辰一口氣說完,夏書恩又是一笑。 薛天辰這才明白,原來梁潤昌的這點小九九也早被他們兩人看出來了,隻有自己後知後覺,隻好找補些別的話題。 “育嬰堂是徐知縣接到假密旨之後繼續建造完工的,我不信這裡麵的貓膩他會不知,不如現在就去找他問個明白,正好把玉琥的事也問個清楚。” 夏書恩立刻攔住他,“我們是來乾嘛的?” 薛天辰不假思索,“當然是來查案子的。丞相不是給了令牌嗎?還怕他不見你?” 夏書恩搖頭苦笑:“真像你說的那麼簡單,丞相又何必來找我?早早地就把身份亮出來,還有誰會跟你說實話?縣令是要見的,不過,不是縣衙的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