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大雪過後,暖陽遍照大地,地上積雪已盡融化,街上又恢復往日繁榮。 薛天辰腳踏在草地上的一塊巖石,眼神隨著夏書恩來回躊躇的身影轉了一炷香的時間,漸感煩躁起來。 “整天圍在這裡轉來轉去也不是事,要麼亮明身份,直接派人來查抄了他們。” 夏書恩雙手負在身後,仍舊不答他話,半晌後,他雙眸一閃,“連陸濤都能打探到裡麵的消息,我們難道會比他差?” 好容易聽他開口說話,薛天辰精神一震,手指前方育嬰堂,“聽你的意思,是要我們跟他一樣,到裡麵做個下人?” 夏書恩眉頭舒展,似乎胸有成竹,“那倒不必。上回我雇了一個內應,幫我照顧裡麵兩個生病的孩子……” 不及說完,前方傳來呼叱喝罵之聲,兩人停下說話。 隻見育嬰堂門前一個衣衫破爛的中年婦人在央求著什麼,被門口的兩個小廝揮手趕了出去。 婦人勢薄,雙手抹著眼淚哭個不停,一步三回頭望著被小廝關閉的大門。 旁邊兩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上前對婦人說了幾句,婦人跟著他們轉到巷口,三人蹲坐在一處墻根下。 夏書恩與薛天辰互望一眼,心知這婦人跟育嬰堂一定有事,走近婦人身旁,詢問她因何哭泣。 婦人的一雙眼睛哭得紅腫,哽咽著說出了自己的遭遇。 她從黃河以北逃難到此地,丈夫和家人都在水災中喪生,身無分文的她孤身帶著五歲的女兒四處逃難。 她沿途聽說楓陽縣有個育嬰堂,專門收養棄嬰和父母無力撫養的孩子,為了不讓孩子跟著自己吃苦,她便把孩子送到了育嬰堂。 起初,雙方說好了自己可以經常來探望,將來可以把孩子接走。 後來,婦人在一個員外家做工,手頭漸漸有了積蓄,便想把孩子接回自己身邊。 可育嬰堂卻百般推諉,說什麼也不讓她見孩子。 她幾乎日日上門討要說法,裡麵的人說孩子被別的人家抱養了,那家人又搬到了別處,不知孩子下落。 婦人不信這套說辭,便每天來育嬰堂鬧事,非要育嬰堂把孩子還給自己。 郭慶知道後,直接找到了婦人做工的員外家,那員外跟梁潤昌是好友,得知婦人在育嬰堂鬧事,當即辭去婦人。 隨後,郭慶到縣衙狀告此女故意擾亂育嬰堂,審案的徐知縣對她用了刑,又將她關入大牢一段時日。 但婦人思念女兒之心從未稍減半分,從此也再沒心思討生活,隻想找回自己的女兒,可每次的結果都是一樣。 漸漸地,她也成了乞丐中的一員,可她仍不放棄,隻要得空就會來育嬰堂要人。 婦人抽抽噎噎的說完,她身旁一個渾身臟亂,個頭稍矮的乞丐臉現冷笑。 “早知今日是乞討的命,當初還不如把孩子留在身邊,起碼知道是死是活啊。” 婦人聽了他的話,哭得更加傷心。 又一個滿身破衣、個頭高的乞丐伸手打了他一下,眼睛瞪著他,“六子,說什麼呢你?” 那個叫六子的乞丐“哎喲”叫了一聲,忙對婦人道歉,“江大姐,我……我這張破嘴,你別放在心上,你那乖巧可愛的女兒一定還活著。” 婦人哭聲更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我就是不甘心……” 夏書恩見眼前的六子雖然形貌不揚,蓬頭亂服,但眼神透著一股子機靈勁,預感六子可能知道一些育嬰堂的底細。 他想若直接出口相詢,六子麵對陌生人一定不會如實相告,於是故意安慰婦人:“這楓陽縣誰人不知,梁員外是本地的大善人。 他辛苦打理的育嬰堂是不可能會把孩子弄丟,否則,怎會有這麼多人放心的把孩子送進這裡。” 那個頭高的乞丐嗤笑一聲:“什麼了不起的大善人,都是唬傻子的!我就認定一點:無奸不商……” 一顆小石子砸到他身上,蹲坐在對麵的六子瞪視他:“還說我?管好你那張嘴!” 夏書恩頓時心下明了,向薛天辰使了個眼神。 薛天辰眉頭輕皺,眼睛在街上四處亂望,“正好肚子餓了。江大姐,你累了一上午,歇口氣吧,我請你吃餛飩去。” 一聽見吃的,兩個乞丐眼冒精光,禁不住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眼巴巴的望著薛天辰。 “我……公子發發好心,吃好吃的也叫上我小安子。”舉起手的是六子身旁個頭高的乞丐。 夏書恩欣然一笑:“你叫小安子?” 他點了點頭,熱情的拉上六子,不等六子開口介紹自己,夏書恩笑道:“一起去吧。” 兩乞頓時眉開眼笑,江姓婦人起身向夏書恩和薛天辰行了一禮。 六子興奮說道:“這街上的混沌味道太一般了,我知道城北有一家餛飩鋪子,光是那香味,幾裡外都聞著香。” 幾人一起朝城北走去,混沌鋪子的老板見有三個乞丐來吃飯,本有驅趕之意,但見薛天辰給的錢多,就殷勤招待。 桌上的空碗堆了兩堆,三乞才飽腹。見時候差不多了,夏書恩便向三人介紹了自己和薛天辰,小安子和江大姐對兩人感謝不盡。 唯獨六子拿著牙簽剔牙,懶洋洋的說了一句:“說吧,二位公子想知道什麼?” 薛天辰扭頭對夏書恩輕笑,意思是說“這小子還挺聰明”。 這正是夏書恩想看到的結果,他向六子抱拳一禮,“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果然不出夏某所料。” 六子左手一擺,“我第一眼看到夏公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知道你也不一般。” “哦?”夏書恩饒有趣味的笑了笑。 “別看我一身破爛,能一眼看出我六子是個聰明的人,能差得到哪去?”他上身湊過去,低聲問夏書恩:“是不是想打聽育嬰堂?” 小安子臉上瞬間一凝,“哎,不是說好了保密?” 六子神情不以為意,“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瞧這兩位公子,哪像壞人?” 小安子低頭埋怨:“那梁大善人更不像壞人……哪個壞人會把壞字寫在臉上?” 江大姐勸小安子,“我算是明白了,是不是壞人,莫要看他說了什麼,且看他做了什麼。 那梁大善人隻有對我們伸手拿的,可眼前這二位公子一看就是正直之人,還請了我們頓飯,就沖這一點,咱們就別不識好歹了。” 小安子卻反駁她:“江大姐,你這話就不靠譜了,那梁大善人不是也經常施粥嗎?” “我呸!他就是擺了滿桌的酒肉,我也不會去吃他一口!”提起梁潤昌,江大姐立時滿臉激憤之狀。 夏書恩對小安子道:“你放心,我們隻是從這經過,過幾日就會離開,保證決不會對外透露半個字。” 六子對小安子兩手一攤,意即他們不會長留楓陽縣,便是說了也沒影響。 他吐掉嘴裡的牙簽,開始神秘兮兮的對夏、薛二人說起了自己和小安子的一段經歷。 “話說,這育嬰堂建好後,我們兄弟倆就想,這裡麵要照顧孩子,一定準備了不少大魚大肉,所以就趁夜登門拜訪,也沒什麼,單純找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