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縣這時也顧不得痛失財寶了,驚得癱軟在地,神色頹然,“大、大人如何得知,我、我家中……” 薛天辰猶似不甘落後般站了出來,“誰說就他知道,我就不知道了?你書房裡擺的那些古董,真是叫京城裡的眾位高官也汗顏。” 夏書恩繼續說道:“你家中藏了如此之多的金銀,也多虧了前幾日那場大火。” “什麼?那天徐大人後院中的火……”薛天辰後知後覺。 夏書恩點了點頭,“正是那場大火,泄露了徐大人的家底。” 薛天辰恍然大悟,“難怪當時起火後,徐知縣十分緊張被人看到屋內的東西,我還奇怪是什麼東西讓他如此緊張,原來家裡藏了這麼多的金銀珠寶,這場大火倒來得真是時候,不知是誰做的好事。” “火是我放的!” 堂外突然有人高聲大呼,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矍然而驚,四下裡都在尋這聲音的來處。 隻見人群裡從中間分開一條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個渾身破衣爛衫、蓬頭垢麵的乞丐身上。 他身上還散發著難聞的惡臭,但眾人並無一人掩鼻嫌棄,隻是個個都張大了嘴巴,顯得不可置信。 隻因這渾身打扮似乞丐的人,楓陽縣百姓卻人人都識得,正是五年前,一夜之間變得瘋癲無狀的吳知縣。 此時他目光凜冽的盯著徐知縣和包師爺,在人群中挺然而立。 他邁步走進公堂,眾人議論紛紛。 “他不是瘋了嗎?現在看起來似乎還正常。” “啊,原來徐大人藏私,吳大人早就知道。” 薛天辰更是驚愕無以,“什麼?我當日也在縣衙,怎麼……” 此刻的徐知縣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一時間,他不知是該為薛天辰闖入他縣衙,自己渾然不知而驚訝,還是為燒他後院的縱火犯而驚怒。 夏書恩凝視神色堅定的吳知縣,腦中驀地想起吳知縣曾兩次對著三人大叫“惡鬼”的場景,頓時了然於胸,喃喃自語:“我早該猜到如此。” 徐知縣甫見承認縱火燒了自己後院的吳知縣不疾不徐的走了進來,立時怒火大熾,“你、你這瘋子,早知如此,當初……” 他怒不可遏之下,險些露了真心話。 但吳知縣替他補充上,“當初就該連帶我和家人一起殺了是嗎?你們縱火燒死我家人,我便燒了你的財庫,區區幾十萬兩白銀也不夠抵命!” 徐知縣和包師爺都驚訝萬分,疑惑他不是早就瘋了,怎麼此刻一切正常? 薛天辰也是滿腹疑竇,自己當日可是用火試過他瘋癲的真假,確認他是真瘋了。 這世上還真有情願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掩蓋自己裝瘋的事實,縱是閱人無數的薛天辰也感到不可思議。 他問了問身旁的顏溪月,“你知道嗎?” 顏溪月道:“起初並不知道,也是最近才想明白。” 薛天辰驚訝的望望她,又望望淡定的夏書恩,低聲抱怨:“好啊,你們早就知道了,就瞞著我一人。” 目光炯炯的夏書恩朝吳知縣微微點頭,期盼他將積鬱於胸的真相公之於眾。 吳知縣想起家人慘死的情狀,臉上神色大是悲慟,“事發那晚,我和陸濤送走林知縣,等我回來後家中就突然失火,我立刻沖進去救人。 我的兩個孩子在臥房,我看得清清楚楚,門上上了鎖,而我的母親和夫人卻是在廳堂。試問,如果家中真的不慎起了火,夫人怎會將兩個孩子都鎖在裡麵。” 夏書恩對他的話默默點頭,盡管吳知縣的家早就燒成一片廢墟,什麼線索也找不到了,但這一點也符合他最初的判斷。 一家子都沒能逃出來,那就是火災發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鎖在了屋子裡麵。 陳刺史詢問吳知縣:“你可知你的家人為何會被害?” 吳知縣嘆了口氣,隨即瞪視包師爺,他卻毫無懼色,“你瞪著我何意?又不是我害了你家人。” 吳知縣眼含怒氣,“我的家人的確不是你親手所害,但卻與你息息相關!天順五年的夏末之際,我突然收到密旨,傳旨欽差要我在楓陽縣建造一座育嬰堂,那道密旨並無皇上親筆,隻是一道口諭。 既是皇上口諭,我想也沒想便照做,過了一個月,欽差又至縣衙,命我在育嬰堂的地底建造一座暗道,與縣衙互通,至於其中原因,欽差並不願講明。 我隱隱覺得這並非是件好事,於是拒絕了欽差的提議。我區區一介縣令,麵見聖上是絕無可能了,便打算上明州府衙請教刺史大人。 由於之前幾個送信的衙役都無故發生意外,我覺得這件事另有蹊蹺,也怪我防範之心不夠,竟輕易聽信了師爺的提議,從水路進發,幸而有陸濤跟隨,否則淹死在水中的縣令便是我。 也許是我親上明州的舉動惹惱了對方,我撿了條性命回衙,又見到了傳旨欽差,也就是這次,我看到了他腰間掛著明月堂的令牌,我在任數年,從未聽過朝廷出過這樣的組織。 他以我女兒的性命相要挾,要我繼續在育嬰堂的地底建造暗道工程,我不肯就範,也想保全家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好就此辭官。 後來遇到特使大人一行人,我本想在二位大人公布育嬰堂挖出白骨那日時就去火燒縣衙,可我一出門就遇到了明月堂的人,幸好我躲的及時,薛大人那日上縣衙之時,我全然不知情,算得上是誤打誤撞。” 陳刺史喃喃念著明月堂的名字,問吳知縣,“你的事,丞相大人也曾派人去拜訪過你,你當時不肯言明自己遭明月堂的威脅,也是因為這個?” 吳知縣點頭默認,“林知縣是個能乾,又肝膽熱腸之人,他知道我的遭遇後,想走上我的老路,我苦勸他不要意氣用事。就在我送走他的當晚,我的家便遭焚燒。 林知縣也是因我之事而喪命,那時,徐大人尚未到任,能接連害得兩任縣令家破人亡、意外身死的元兇,除了包師爺,別無他人。如若不是他與明月堂暗中勾結,他如何能做出這等殺人害命的勾當!” 包師爺微微冷笑,“吳大人口口聲聲稱是明月堂害死了你全家,捉賊拿贓,倒要請教夏特使和吳大人,敢問這明月堂所在何處?由何人統領?又如何能證明我與明月堂私下有來往?” 薛天辰憶想起自己在明月堂地底的那番涉險經歷,登時怒不可遏,“少裝糊塗!明月堂在何處,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你早就知道明月堂已將地底的暗道給炸毀,卻來故意問明月堂在何處。我勸師爺不妨還是關心一下,自己將來會葬在何處才是正經。” 梁潤昌等在一旁見到這等架勢,早已嚇得臉無人色,但包師爺仍是一副“你能乃我何”的高傲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