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夫此話的意思是在威脅我嗎?”夏書恩臉上毫無懼色,反而一笑。 雲同光跳起腳來,倏然閃到夏書恩麵前,指著他痛罵,“你小子越來越過分了!膽敢在我師父的地盤撒野,威脅你又怎樣!” “還沒說什麼,你們師徒倆就急成這樣,楚幫主便也沒你這般暴躁。”說話的是帶著一絲笑意的顏溪月。 裴然殊臉色鐵青,“好,夏書恩,你既然要在這發瘋,我就讓你瘋個夠,看你究竟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 醫舍周圍的街鋪老板、客商、過路人早就看到夏書恩幾人進了半天還沒出來,紛紛聚在門口看熱鬧。 夏書恩將手負在身後,緩緩道來,“鬆溪塢這一年來發生的怪事,我想無需再多費口舌,那些發狂的村民並非是傳言所說中了什麼詛咒,而是被人下毒,之所以並非人人都發狂,區別就在於哮喘。” 平初打斷了他的話,“哮喘?確實發狂的人裡基本都有哮喘,可我就沒有患過哮喘,卻也發狂過,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夏書恩帶著一絲慶幸的笑容望著他,“那是你運氣好,唉,也可以說是運氣不好。” “夏公子,什麼運氣好,運氣不好的,我都被你搞糊塗了。” 夏書恩輕輕拍了拍神色迷惘的平初,“不用急,我慢慢告訴你,事情很簡單,那副治療哮喘的方子,既是治病的藥,也是導致人發狂的毒。你爹說過,你有一次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你爹的哮喘藥當水喝了,這就是你發狂的原因。 至於你爹為何喝了那麼久的藥卻毫無異常,那是因為他每次喝完藥後,都會習慣性的再喝一碗薄荷水,別輕易小看了這碗薄荷水,薄荷本就有疏散風熱、清利頭目的功效,正是這毫不起眼的薄荷,沖散了藥中的毒性。” 顏溪月對平初淡淡微笑,“你要是聽你爹的話,多少喝點薄荷水,說不定你還不會攤上這種事。” 想起有的身體孱弱之人到了發狂之際,變得力大無窮不說,麵目也十分猙獰,又想起自己也曾變成過這副模樣,平初心裡大感後怕,“那、那我中毒了,還有得救嗎?” 顏溪月說道:“隻要停下裴大夫開的哮喘方子即可,無需解毒。” 平初沉思片刻,漸漸明白了,“難怪……發狂的人時間總是不固定,因為……要等哮喘什麼時候犯了才會喝藥,隻要一喝藥就會……”忽然一拍自己腦袋,“哎呀,這麼明顯的破綻,我怎麼就沒想到!” 門外聽見真相的眾人盡皆失色,竊語紛紛。 夏書恩笑道:“想不到也很正常,畢竟,誰會懷疑一個平日裡寬仁厚德、懸壺濟世的大夫竟會花費這麼多的心思來毒害大家呢?” 裴然殊勃然大怒,“越來越離譜!老夫行醫數十載,可從未聽過治療哮喘的藥能使人發狂,這方子無非就是用幾片花瓣沖泡而成,服用過的人哪一個不是減輕了病癥,你竟在此地胡說八道,說什麼這是毒藥,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裴大夫這一招的確是高明之至,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夏書恩既然斷定的事情,就一定不會信口雌黃。你以治療哮喘的名義讓病人在自家院子種下梨花雪。 據我所知,此花原本是生在西南方的叢林之地,是你把花種帶了過來,教導病人如何培植栽種,又如何服用,可你沒告訴大家的是,此花含毒,即便是曬乾後依然存有毒性,少量服用會在體內慢慢積累毒性,如此便是人人都看到的發狂病癥。” 說話間,顏溪月已經按照裴然殊的方子及帶來的幾片梨花雪花瓣,加上幾味治療哮喘藥材後用熱水沖調。 平初起初不明白夏書恩為何要帶隻兔子來,這下方知妙用。 眾人親眼看到服用梨花雪沖泡的水後,溫馴的兔子變得無比焦躁、暴怒,在籠子裡跳來跳去,鐵籠在兔子的翻滾跳躍下前後左右的滾動,那一嘴本該咀嚼青草的兔牙奮力咬在籠子上,咯喇咯喇的聲響不斷,顯然是想要沖籠而出。 “哎呀,這麼小的兔子喝了哮喘藥就變成這樣,難怪人會發狂。” “這麼可怕的東西居然在鬆溪塢發生了一年之久。” 門外眾人望見此景,又是驚駭,又是感嘆。 平初又拿出幾片薄荷葉子,塞到兔子嘴裡,發狂的兔子正想找個目標攻擊,到嘴的薄荷葉更是張口就咬。 片刻後,狂性大發的兔子才漸漸安靜下來,蹲在籠子裡,時不時的抽動鼻子聞嗅周圍的環境,一如服藥前那般可愛的模樣。 當夏書恩再次注視裴然殊時,他卻不敢與其對視,“名為治病,實則下毒,這個方法可說是天衣無縫,可裴大夫卻忘了一件事,萬物相生相克,一枚小小的薄荷就簡簡單單的破了你的計謀。” “哈哈……嘿嘿……”裴然殊忽然發出怪笑。 “夏書恩,你可真太看得起我,我裴然殊不過是個鄉間的行腳大夫,虧你絞盡腦汁編了這麼精彩的謊話來編排我。他們服用我的方子,病癥有所緩解難道不是事實?誰知道下毒的究竟是誰?或是他們自己又吃了什麼毒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就混賴在我的頭上?” 夏書恩冷冷一笑,“醫治哮喘的是枇杷葉這類藥物,根本就與梨花雪無關,醫書上沒寫嗎?對了,說起那本帶有特殊藥香味的醫書,根本就是你故意為之。 真正的裴大夫醫術平平,而你突然之間醫術大增,未免會令人起疑,所以你才編造了在山中采藥時,撿到了這本醫書,這樣一來,你的醫術進步,也就沒人會懷疑了。這可真是弄巧成拙。” 裴然殊臉色一白,語塞的說不出話。 夏書恩繼續說道:“我記得初次見到穆鏢主時,他手上就有一粒抑製發狂的解藥。但凡要製作解藥,務須了解清楚毒藥的構成及中毒之人的前因後果。 可你卻一反常態,閉門造車就製出了解藥,常言道‘解鈴還須係鈴人’,你既沒有調查清楚鬆溪塢的村民是如何發狂,就斷定他們中了毒,而且藥效立竿見影,那就隻能說明,下毒之人就是你自己。 其實溪月中的七日喉,對你來說根本不是難事,可你擔心會暴露身份,就用了藥效極慢的藥。” 平初略有害怕的站到夏書恩的身後,“裴大夫就是給我們下毒的那個人,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依舊讓裴然殊聽了進去,惡狠狠的瞪視平初。 夏書恩擋在平初的身前,凝視眼前的裴然殊,“是他的下的毒,但嚴格說,又不是他乾的,因為真正的裴然殊根本沒這個本事,世上能巧妙下毒的唯有一人,對嗎?鬼醫華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