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億站在火堆旁,目光炯炯看著麵前的兩人,慢慢地從腰帶內側取出一塊腰牌向那兩人遞去。完成這個動作後,張億便不再開口,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等待著他們的反應。 就在這時,張億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變化。就在遞出腰牌的過程中,自己的手臂動作變得越來越慢,就像是時間在自己的感官中變得粘稠起來。起初,張億還懷疑這是不是錯覺,於是特意扭頭朝旁邊看去,想要尋找一些參照物。然而,當看到那些參照物時,他的驚訝更甚。 身旁女孩散開的長發在輕風的吹拂下,宛如波浪般輕輕浮動,仿佛她整個人都沉浸在水中動作也變得慢極了,而自己的感官卻依然保持著平常的速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種反差讓張億感到困惑到極點。 突然,張億就感到後脖頸處傳來一陣滾燙的感覺,就像有一節骨頭被加熱,越來越燙,甚至開始產生痛覺。這種痛覺讓張億想起了之前的那個,有自我意識的節老,那個在自己脖頸處拍了一下,說已經把信任道標植入完畢的節老。 對於信任道標的作用,張億目前隻了解兩個。其中一個是在歷史支流產生的時候提醒自己。這讓張億不得不認為,是交出腰牌這個行為觸發了歷史支流的產生。站起身體,眼前的場景依然是三個人圍著火坑,那裡仍然有一個張億伸出手臂交出腰牌,女孩也在一旁站著。 但是,站起來的“我”是誰?這個問題讓張億全身汗毛直豎,本能想要回避不敢深究這個問題,因為現在的情況並不允許這麼做。張億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個電子合成的女聲:“歷史支流即將產生,請‘展卷者’自行選擇歷史脈絡,倒計時5秒,4、3、2、1”。 隨著倒計時結束,張億眼前的一切都靜止了。雙眼像攝像頭一樣出現了兩幅重疊在一起,一模一樣的現實畫麵。這兩幅畫麵的中心是火堆,分裂也從火堆開始發生,一幅向右,一幅向左,慢慢地分開。等徹底分開後差別顯現出來,左邊的畫麵中,張億正要遞出腰牌;而右邊的畫麵中,本該有張億坐在那裡的地方,現在卻是空無一人。 不用想,右側的畫麵就是新產生的歷史支流。隨著後脖頸處的熱量越來越高,張億沒有時間考慮了,他幾乎是憑借直覺,一步踏進右側的畫麵裡,重新掏出腰牌往前遞出。就在遞出的一瞬間,自己的感官流速又恢復了正常。 撫摸著後脖頸,看著對麵兩人對腰牌翻來覆去的查驗,張億就知道這兩人必是知道大理軍士腰牌真假的,這絕不是一般的讀書人能夠掌握的技能,待兩人終於查驗完畢。等熱量散去,信任道標的溫度也恢復正常,李沐軒將腰牌遞回給張億,點點頭說:“軍爺果然是大理友軍,我們就放心了。” ‘果然’,張億表麵露出驚訝的表情,心裡對自己的觀察能力豎起一個大拇指,“二位知道我大理軍職情況?這可不是普通的讀書人能夠了解的”。 麵對張億故意問出的疑惑,對麵兩人先是站起,然後同時施了一禮道,還是李沐軒向張億解釋道:“我二人乃臨安人,城破時幸得張世傑將軍所救,後來便舉家南逃至岡州,目前來往於瓶山和崖山之間,做一些外圍事務”。 “嗯,這就難怪了,我觀你這漁村雖然隱秘難尋,卻也顯得很是托大,竟然沒有在周圍布置暗哨和守衛,想來這周邊區域已經被張世傑將軍控製,若非如此,你們斷不可能如此安逸度日的”,張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用餘光瞟了一眼旁邊的女孩,她顯然是知道父親和哥哥乾的是什麼事情,並沒有異常神色,隻是雙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想來是想到臨安城破時的慘狀,察覺到張億目光便起身走進唯一的隔間裡去了。 ‘砰’的一聲,原來是李沐軒的兒子重重把拳頭紮在坐著的蒲團上,咬牙切齒的看著火堆生悶氣。“不知大理此次來了多少援軍,由何人領軍?”還是李沐軒年歲較長經歷自然多些,率先從悲痛的情緒中走出來。 “對不住二位,就算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你們”,理所當然的理由自然無法反駁,李沐軒也就不再追問,隻是重重嘆了一口氣說道:“今天我二人巡山,發現在瓶山以北突然出現了一個數十人的聚落,這些人所處位置極為隱秘,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若非兩人定期都會爬上瓶山頂部眺望情況,也無法發現那片林子有人出入,我二人嘗試過接近他們,但因為沒有軍旅經驗怕打草驚蛇,不知都統大人是否有興趣調查一番,若真是敵人細作,我們也好向張將軍匯報情況”。 盡管對方的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和懇求,仿佛想要傾訴著什麼,但張億卻對他們抱有懷疑。張億認為這二人,雖然有著書生的激情和家國情懷,卻缺乏分辨敵我和實際行動的能力,是那種典型的書生意氣,難以成大器。張億推測,這兩人很可能曾經見過高級將領張世傑,也許隻是被他的幾句話所安撫,就被賦予了這片土地作為他們的棲身之地,從而讓他們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自己受到了重視,認為隻要將收集到的情報直接交給張世傑,就能得到認可,滿足士大夫那種匡扶天下的責任感。 然而,現實往往是殘酷的,如果瓶山北麵真的藏著數十人的斥候營,那麼他們與對方隻是一座小山相隔,如果說你二人能夠過去,對方就不會過來打探情況嗎?因此隻能說這個漁村很是幸運,是今天才發現對方的。對方按兵不動,可能是因為他們不想驚動周圍的宋軍,或者是因為他們認為消滅這兩個人易如反掌,難的是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將他們的痕跡除去。 而現在,這兩個人竟然主動去尋找對方,這無疑是自尋死路,作為一個歷史係的大學生,平時對歷史的熱愛分析,以及在網絡上討論秦瓊是否能戰勝關羽時,忍不住互相爭論,這些看似虛空的打靶,實際上對分析當前的局勢非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