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逃亡的雛鳥(1 / 1)

“小心!”   “唉!”   “噗!”   刀尖閃爍著寒芒,直奔唐威的後頸。   眼看就要命中目標,卻被一股沖力撞開。   正是李暮雨驚叫撲來,死死攥住青年的左手。   刀鋒也割破他的胳膊,淋漓的鮮血飄逸紛飛!   “噫!”   青年偷襲失敗,下意識要抽身。   奈何左手被牢牢鉗住,右腕受傷也使不上勁。   情急之下直接提起膝蓋,狠狠撞向李暮雨的肚子!   “嘔!”   “操!”   李暮雨左臂飆血,腹部也挨了重擊,胃裡登時翻江倒海,卻咬緊牙關堅持不鬆手。唐威險險地逃過一劫,跟馬南歸前後腳回過神來,又驚又怒地對著青年一頓暴打。   青年被木矛刺穿了左肩,又讓一記斜踢放倒在地。   隨後則吃了一套組合拳,直接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沖突爆發得很突然,持續時間不過幾秒鐘,矮胖子剛納過悶便戛然而止。便是林彤歡和隗迷,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直至李暮雨跪地栽倒,方才齊齊發出驚恐的尖叫。   “小雨!小雨!”   “嘔......嘔......”   唐威忙不迭俯下身,隻見李暮雨顫抖搖頭,如蝦米般蜷身倒在地上。膝蓋沖頂的餘威尚在,令他難受地嘔吐不止,而左臂的傷口更是猙獰,鮮血糅合著泥水汩汩漫溢,將破裂的衣袖染成了暗紅色。   “畜生!”   望著痛苦不堪的李暮雨,唐威霎時間紅了眼睛,臉上的表情驀然猙獰。暴怒的壯漢雙拳緊握,指關節捏得咯咯直響,隨手從地上抄起鋼管,就要砸向那昏迷不醒的青年。   “先救暮雨!”   感受著肆虐的戾氣,林彤歡不禁一陣害怕,唯恐唐威腦袋一熱下殺手,急忙拽住對方並試圖轉移注意力。便在這個當口,李暮雨也吐了口酸水,旋即捂著小腹坐起來,哆哆嗦嗦地伸出左臂。   “咳咳......我沒事兒......呸......”   “小雨,你......”   “彤歡......幫我弄下......”   “......好。”   林彤歡依言蹲下身,撕開李暮雨的衣袖,見刀口雖然又長又深,卻終究沒有傷筋動骨,於是取出清水和藥物,先是簡單清理了傷處,隨後用乾凈的毛巾做了個包紮。   唐威黑著臉全程旁觀,努力壓製著周身殺意,雖然沒有輕舉妄動,卻也沒有鬆開鋼管。直至林彤歡完成治療,他才瞪起猩紅的雙眼,從昏迷的青年旁邊繞過去,一步一個腳印走向矮胖子。   “這倆弄死吧。”   “跟我沒關係啊!”   “不是你攛掇的?!”   麵對徹底動了真火、渾身戾氣爆棚的壯漢,矮胖子落得魂飛魄散,帶著哭腔大叫著求饒,隨後則被一聲暴喝嚇癱在地。唐威殺意已決,不由分說地高高舉起鋼管,準備將傷害自家兄弟的歹人打扁。   便在這個節骨眼上,林彤歡挺身站出來。   張開雙臂擋住唐威,用後背護住矮胖子。   “別!”   “......哈?!”   “別殺他們!”   “......為啥?!”   “你要是打死他們,就成殺人犯了啊!”   “不是,這倆特麼......”   林彤歡仰著腦袋,直視唐威的眼睛。   急切的聲音微微顫抖,胸膛肉眼可見地起伏。   唐威起初不明所以,待聽到林彤歡的話,則直接被這番言論卡住腦殼。他直愣愣地張著嘴,眨著眼睛扭著腦袋,目光在女孩和矮胖子之間跳動,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對方的勸說。   “剛才他們先動手!咱們是正當防衛!怎麼打都不算錯!”   “......”   “現在暈了一個嚇傻了一個!再動手就是故意殺人了啊!”   “......”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是這倆人壞歸壞!還輪不到咱來審判!”   “......”   “咱記著這事兒!等以後回國了!找安治局報案......”   “......誰踏馬理咱們啊!”   唐威初時愣在原地,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越聽表情就越別扭。   某一刻直接截斷話頭,嚷嚷著繞開了林彤歡,就要對矮胖子下毒手。   “唐威!停下!”林彤歡橫移兩步,再一次擋住唐威的去路。   “你別攔著我!我要殺了他!”唐威急赤白臉地瞪著林彤歡。   “冷靜下來!你這麼乾了!就回不了頭了!”林彤歡寸步不讓。   “你!給!我!起!開!”   唐威麵對林彤歡時,總是擺著一張笑臉,然此刻卻急火攻心,竟是罕見地情緒失控,用猙獰的表情撕心裂肺地吼了起來。林彤歡打了個哆嗦,條件反射地退了半步,後麵的話被嚇回了肚子裡,卻依然張著雙手護著矮胖子。   “......”   唐威瞪著林彤歡,望著那執拗中帶著委屈、絕非僅僅在意是非曲直、實則更像在擔心自己的表情,胸中的戾氣再也無法肆意宣泄。他避開女孩的視線,直挺挺地站在那裡,雖然沒有丟掉鋼管,卻也沒有進一步動作。   場麵一時間靜止下來。   “唐威,你別上火,她是在擔心你。”馬南歸先前沉默旁觀,此時則適時出來打圓場。“然後彤歡,今天這事兒吧,擱國內我肯定報警,等著安治局處理就完了。可現在這情況,你也是清楚的,指望回國找補......”   “......”麵對這番未竟之言,林彤歡低垂著腦袋,沉默半晌微微點頭。   “我也不想動私刑,但是咱在這鬼地方,製裁壞人隻能靠自己。”馬南歸吃一塹長一智,麵對顯而易見的歹人,也沒再付出過多的善意。“不過暮雨是受害人,咱們還是讓他定吧,要殺要放他說了算。”   馬南歸說完這些話,見其餘同伴沒有異議,便將手中的木矛遞了出去。此時李暮雨臉色稍霽,聞言便緩緩站起身來,從對方手裡接過武器,一步一晃地走向矮胖子。   “讓我定啊......”   “大哥!我錯了!”   “那就.......”   “我真錯了!放過我吧!”   “......”   “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饒我一命吧!”   望著那逼近的身影,矮胖子不禁肝膽俱裂,以頭搶地一個勁叩首。   李暮雨卻恍若未見,自顧自地舉起木矛,朝斜前方使勁戳下。   伴隨著噗的一聲,矛尖插進泥土之中,離那青年的腦袋不足半尺。   “走吧......”   李暮雨吐了口濁氣,轉身離開廢棄工廠。   四名同伴麵麵相覷,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穿獸皮的青年仍在昏迷,身邊插著根鋒利的木矛。   矮胖子則恍惚地坐在鐵桶旁,還沒從劫後餘生中緩過神來。   ......   “呼......呼......呼......”   李暮雨一屁股癱坐在岸邊,靠住一塊大石頭喘起粗氣。   此時明明是涼爽的仲春,他的衣物卻被汗水浸透。   那條包紮傷口的毛巾,也早被鮮血染得殷紅。   投映在清澈溪水中的,是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小雨......”唐威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   “得縫一下......”李暮雨牙齒顫顫地說道。   “又沒麻藥又沒消毒,直接這麼縫上的話......”林彤歡欲言又止。   “肯定比較受罪,也可能會感染,但總比這樣強......”李暮雨十分堅持。   李暮雨麵無血色,聲音也虛弱至極,情緒卻相當鎮定。   其餘四人彼此對視,最終無人加以反對,便默默地開始準備。   林彤歡雖然略懂藥理,卻並非醫療從業人員,也沒有學過傷口縫合。馬南歸起初有些猶豫,最終卻還是主動請纓,隻因他作為殯葬從業人員,以往經常參與屍體縫合工作。   縫衣針代替了醫用針。   棉線代替了傷口縫合線。   入殮師代替了醫療從業者。   沒有麻醉的縫合手術就此開始。   李暮雨盤膝蜷坐,把左臂平放在樹墩上,而馬南歸則點燃火堆,將紉了線的縫衣針淬火,這才開始著手縫合傷口。縫衣針並非專業道具,縫起傷口來十分費力,加之沒有任何止疼措施,每次下針都伴隨著強烈的痛感。   李暮雨起初故作輕鬆,不時與唐威閑聊幾句。   沒過多久便冒出虛汗,很快疼到顧不上說話。   “咯吱......咯吱......”   李暮雨閉目抿嘴,牙齒磨得咯咯直響,豆大的汗珠不斷滴落,意識被痛感摧殘得有些模糊。他幾度想要主動暈過去,卻唯恐昏迷期間出現意外,最終選擇咬緊牙關堅持下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縫合工作終於完畢。   李暮雨仰麵躺在地上,全身像被水洗過一樣。   “怎麼樣?!”林彤歡急忙俯身,為李暮雨敷藥包紮。   “死不了......”李暮雨仰視天空,飄忽的眼神重新聚焦。   “真有你的。”馬南歸收好針線,朝李暮雨豎起大拇指。   “多虧傷的隻是胳膊......”隗迷捧來清水,小口喂給李暮雨。   “虧得那孫子右手斷了,左手使刀不利索。”李暮雨心有餘悸。   “咱又沒打算殺他,到底踏馬圖個啥!”想起那青年的所作所為,唐威既顯憤懣又覺不解。“他丫都傷成那樣了,就算能偷襲捅死我一個,還指望把小雨跟南歸都乾掉?”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純屬又壞又蠢罷了。”李暮雨神色稍緩,便吃力地坐起身來,臉色看上去仍然很差,可痛苦卻似緩和了少許。“我也是懵圈兒了,光顧著跟他掰扯,忘了逼問情報了......”   “這種人的情報,我是不太敢信。”林彤歡在旁邊吐槽一句。   由於李暮雨新傷未愈,唐威便提議就地紮營。   李暮雨卻擔心打擊報復,堅持盡快逃離這片區域。   “給丫倆膽兒也不敢追過來!”唐威寬慰道。   “別忘了還有個虎牙幫呢。”李暮雨如是說。   與那青年掐架的時候,李暮雨無意間注意到,對方身上的皮衣固然骯臟,表麵卻依舊泛著銀灰光澤,有種近似巖石的視覺效果。他起初也沒太在意,此刻才後知後覺地想起,石猿背部的毛皮好像就是這個樣子。   李暮雨非常確定,憑那名青年的身手,尚不足以對抗石猿,可對方既然擁有相關戰利品,便意味著其背後的組織不容小覷。待他將所思所想和盤托出,則見四名同伴各自凝重,繼而紛紛同意盡快啟程。   “我背著你走,讓南歸拿包。”唐威自告奮勇。   “現在用不著,扛不住再說。”李暮雨如此回應。   無論同伴們如何勸說,李暮雨始終堅持己見。   唐威拗不過自家兄弟,隻得搶過對方的背包。   望著那蹣跚的身影,其餘三人麵露憂色。   可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就隻沉默地跟了上去。   ......   “他們追來了!”   “快!快!”   “緊跑兩步!”   “我岔氣兒了......”   “呼哧......呼哧......”   敗葉與枯枝齊飛,喧囂聲響徹林間。   三男兩女狼狽逃竄,幾名大漢窮追不舍。   兩夥人一前一後,起初相隔數百米遠,然李暮雨新傷未愈,林彤歡和隗迷又不善長跑,隻能眼看著對方越追越近。五人好似逃亡的雛鳥,正在拚命拍打著翅膀,企圖逃離獵鷹的追擊,卻始終被牢牢鎖死在視野當中。   “給我站住!”一名大漢扯著嗓子咆哮,抄起腳邊的石塊就往前扔。   “呀!”石塊砸在五人身側,頃刻之間塵泥紛飛,嚇得隗迷尖叫連連。   “娘的!別跑......”大漢一擊未中,正準備繼續拋石,卻突然踉蹌停步。   前方有個鼓起來的爛葉堆。   他方才擲出的石頭,剛好彈到了那附近。   仿佛觸到了某根引線,枯枝敗葉顫抖了起來。   隨著泥濘的層層剝落,巨大的生物破土而出。   壯碩的身軀覆滿鱗片,背部的骨板凹凸起伏。   橄欖型的眼睛緩緩睜開,猩紅瞳仁泛著暴戾兇光。   哪裡是什麼爛葉堆,分明是一頭裂脊獸!   “小心!繞開!”   “唉!怎麼還有!”   “不行!撤!撤!”   麵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幾名大漢忙不迭散開,企圖繞過伏地的裂脊獸,卻見林間竄出另外兩頭巨蜥。他們見狀汗毛倒豎,再也顧不得追趕獵物,扭頭麵朝來路狼狽地逃離。   至於那三頭裂脊獸,則做出不同的應對。   其中兩頭昂首闊步,朝大漢們追了過去。   剩下一頭則調轉身軀,盯上了另一側的五人。   “這畜生!”唐威本以為能擺脫危險,見狀狠狠地啐了一口。   “呼哧......別停......”李暮雨氣息紊亂,縫合的傷口不斷滲血。   裂脊獸身形龐大,體格與中型鱷魚相當,動作卻比鱷魚更加靈活。若是放在平時,五人尚能憑速度擺脫追擊,可此時的李暮雨有傷在身,林彤歡和隗迷也幾乎耗盡體力,根本無法與身後的巨蜥拉開距離。   你追我趕之間,周遭林木開始稀疏,腳下的泥地漸成黃沙。五人踉蹌逃出樹林,隻見前方植被不再茂盛,地表布滿了深深淺淺的溝壑,竟是一片嚴重沙化的開闊黃土地。   “你們先跑!我拖住它!”   眼見同伴們體力不支,馬南歸一狠心一跺腳,抄起石塊砸向裂脊獸,隨後徑自改變奔跑路線。裂脊獸智力不高,在被石塊砸中頭部後,便直接放棄了前方的四人,扭頭朝遠處的馬南歸追去。   “南歸!”望著馬南歸的背影,隗迷失聲叫了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沒問題!”唐威不敢停步,帶著一男兩女往前跑。   四人跑出百餘米,躲到一塊巨石後方,隻見追逐戰仍在繼續。馬南歸保持勻速奔跑,讓巨蜥始終位於自己身後,又不至於徹底被自己甩脫。待跑到某處陷坑旁,他便圍著坑邊兜起圈子,愚蠢的裂脊獸則亦步亦趨。   盡目荒涼的黃土地上,詭異的畫麵正在上演。   一人一獸圍著陷坑不停兜圈,另外兩男兩女則在遠處看戲。   局麵暫時穩定下來,卻遠遠稱不上安全。   “小雨,你護著她倆。”唐威捏緊鋼管,準備支援馬南歸。   “咱倆一起......”李暮雨近乎脫力,卻不肯唐威獨自犯險。   “不用拚命!準備根繩子!來坑邊上蹲著!”   瞥見兄弟倆的動作,馬南歸來不及解釋,就隻高聲喊了一句,便扭頭將巨蜥引向遠處。四人依言跑到坑邊,見那陷坑大約六七米寬,三人高的坑壁近乎直上直下,倘若失足墜落幾乎很難靠自己爬上來。   “他這是要......”猜出馬南歸的意圖,唐威不由得脊背發涼。   “做好準備。”心知馬南歸準備跳坑,李暮雨從包裡取出繩索。   過得片刻功夫,馬南歸便再度折返,裂脊獸依舊緊隨其後。由於刻意壓製了速度,他與巨蜥始終相隔數丈,而在百餘米外的正前方,其餘四人就站在陷坑的另一側。   “小心!”唐威高聲吶喊,雙手緊緊握著繩索。   “來了!”馬南歸沙啞嘶吼,眼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