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主任,我怕您今天忙,本來想明天早上找您的......” “我得鄭重跟您道歉,因為我個人的莽撞,險些就釀成大禍了......” “都是我不好,給院裡惹了大麻煩了......” “我安全觀念淡薄,給任務拖了後腿,也辜負了您的信任......” 見陳武清深夜造訪,王無爭明顯有些驚慌,急忙將對方請進屋內,卑躬屈膝地開始自我檢討。王無爭性格隨和,可畢竟是{鍛煉}的副總,平時的言行難免有些居高臨下。可是此時此刻,麵對小他十多歲的陳武清,他的態度卻恭謹得有些過頭,生怕與研究院的合作關係葬送在自己手裡。 “事情我都聽說了,別太放在心上。”陳武清豎起手掌,打斷了王無爭的自我批評。“首先罪魁禍首是那些歹徒,如果不是你當時反應快,那第一個死的就是你了,大家說到底都是受害者。另外院裡每年都有負傷犧牲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為了保護科研素材。你敢為那墨水丁香拚命,說明你是熱愛科研的人。這份覺悟很了不起,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慚愧......”王無爭隻覺無地自容。 麵對愧疚的王無爭,陳武清先是安慰一番,隨後才委婉提及安全第一,叮囑對方今後應量力而行。對於陳武清的告誡,王無爭自是全盤接受,隨即提出想探望受傷的護衛。 “等明天再去吧,他剛做完手術。”陳武清安撫好王無爭,便轉頭望向上官凝漪。“凝漪小姐,這回多虧你了,請允許我代表院裡向你致謝。” “陳主任您客氣了。”先前陳武清進門時,上官凝漪便從床上爬了起來,此時則麵帶笑意地微微頷首。“剛好會點兒治療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 “如果不是你,可就不止這點兒損傷了。”陳武清上前幾步,握住上官凝漪的手。“可真看不出來,這麼漂亮文靜的姑娘,動起手來也能這麼利索。” 通過毛學罔的轉述,陳武清已經聽過情況,知道上官凝漪先前果斷開槍,不僅成功救下了一名研究員,還用治療術拯救了重傷的護衛。基於這些原因,他對上官凝漪心懷感激,也對這女孩充滿了好奇。 “看你挺年輕的,新入職的畢業生?”陳武清問道。 “嗯?您不知道?”上官凝漪聞言愣了片刻。 “製藥這邊主要是仲垣負責,我確實認不全人。”陳武清赧然一笑。 “之前{鍛煉}公司來開會,我也沒見過凝漪小姐。”韓仲垣撓了撓頭。 “唔,您不認識我,但我認識您吶。”上官凝漪調皮地眨了眨眼。 “嗯?怎麼講?”陳武清露出好奇的表情,毫不介意上官凝漪賣關子。 “模範校友陳學長的演講,我之前有幸聽過的。”上官凝漪豎起大拇指。 “你是首都大學的?”陳武清聞言眼睛一亮,聲音也不自覺提高。 “嗯,我是您的學妹。”上官凝漪輕揚嘴角,朱唇彎成了一輪新月。 陳武清是自己的學長,是秦教授的得意門生,也是李暮雨的故交好友。先前雖沒有過正式會麵,但是借由學校的關係網,上官凝漪早知這號人物,自忖無論通過李暮雨還是秦教授,對方多多少少也該聽說過自己才對。出海的這幾天,由於沒有合適的機會,上官凝漪未曾單獨找過陳武清。如今通過陳武清的反應,她發現對方不僅不認識自己,甚至都不一定知道劉建光是李暮雨的摯友。 「他不認識我還能理解,也許小雨哥聊起我的時候沒指名道姓......」 「可憑他跟小雨哥的關係,他怎麼還能跟劉建光互相不熟悉......」 「算了,有機會再細問吧......」 上官凝漪邊聊邊琢磨,思緒於腦中快速流轉,隨即很快打定了主意。她自忖眼下外人太多,不是很方便深聊私事,所以便隻以陳武清的學妹自承,聽了少女的回答,陳武清倒沒有多想,轉而問起了別的事情。 “你的能力真厲害,屬於秘術類吧?是跟哪兒學的?” “嗯,治療類的功法,家裡長輩教給我的。” 事涉家族秘辛,上官凝漪言之淺淺。 陳武清心領神會,便也沒刨根問底。 “陳主任,襲擊我們的歹徒,到底是什麼來頭?”劉建光適時插嘴。 “目前正在搜屍,暫時還不清楚。”提及那些蒙麵黑衣人,陳武清頓時眉頭大皺,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至於逃掉的那倆,剛才跟軍方聊了一下。霍炳將軍的意思是,活的那倆就甭想了。” “啊?為啥?”劉建光不明所以。 “如果歹徒人少,估計早趁這會兒出海跑了。”韓仲垣清了清嗓子,開始替陳武清解釋。“如果歹徒人多,那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抱團死守基地,然後計劃盡快撤離。” “那些歹徒很專業。”王無爭給出評價。 “其實想想挺後怕的,多虧後來運氣好,那孫子槍炸膛了。”想起今天的遭遇,劉建光仍然心有餘悸。 “那個倒不是運氣好,炸膛是他乾的。”陳武清搖了搖頭,伸手指向旁邊的毛學罔。 “他?”劉建光聽得不明所以。 “指套。”陳武清提示道。 “啊!”劉建光愣了一下,這才想起那古怪的裝備。 “槍械乾擾器,把靈能轉化成特殊頻率的能量波。”毛學罔一直沒說話,此時終於開口解釋。“輕則影響子彈發射,重則直接炸膛。” “那豈不是無敵了?!”劉建光聽得目瞪口呆。 “你傻麼,也需要瞄準的好不好......”毛學罔翻了個白眼,露出極為不屑的表情。“先不說誤傷友軍,靈能又不是不要錢,大範圍持續覆蓋誰遭得住?” “之前老有人說,在現代科技麵前,異能者同樣很脆弱。”為化解劉建光的尷尬,上官凝漪抓住機會插話。“我可倒是覺得,兩者結合才是正道。” “就算到了修羅境,能扛得住常規子彈,也頂不住火炮跟炸藥。”麵對上官凝漪,毛學罔倒沒耍臭屁。“血肉苦弱不假,但誰說異能跟科技必須對立?倆人單兵對抗,裝備都差不多,一個凡人一個修羅境,你告訴我誰更容易贏?” “雖然不好多說,但毛學罔他們,走的就是這個路子。” 陳武清雖未多言,然在隻言片語間,卻也表明了兩者結合後的強大。 ...... 陳武清晚間還有工作,寒暄片刻後便即告辭。 離開王無爭等人所在的房間,他便與兩位同事閑聊起來。 “那小妞兒功法不一般。”對於上官凝漪的功法,毛學罔如此評價。 “挺有意思,秘術類功法,估計還是完整傳承。”韓仲垣同樣有些好奇。 “肯定有高人指點,人家不說咱也不好問。”陳武清倒顯得比較無所謂。 “嗯,比起這個,先去看屍檢情況吧。”韓仲垣終於想起正事。 “這回八成得提前撤退,好多事兒都沒弄呢。”陳武清有些遺憾。 “好耶,回家吹空調喝汽水兒咯!”毛學罔倒是一臉高興。 這個夜晚,科研保衛隊神經緊繃,海軍官兵不間斷巡邏,醫療隊忙著屍檢與照顧傷者,躲在房間裡的人們同樣不得安歇。是夜無眠,待到第二天清晨時,眾人收到撤退的命令,便麻利地歸整好物資,乘船朝烈陽洲迅速返航,原定的諸多科研項目也被迫中止。 “真他娘的掃興,這才出來幾天,就打道回府了!”劉建光站在甲板上,將手中果核使勁拋進海裡,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煩悶。“估計研究員們更鬱悶,好些工作還沒做完就開溜了。” “你這變臉比翻書還快,昨兒還嚷嚷著要回家,今兒又嫌出海時間短。”上官凝漪雙手扶欄,隨口調侃劉建光一句,而後貌似漫不經心地發問。“說起來建光哥,你跟陳主任怎麼認識的?” “來{鍛煉}公司上班以後認識的。”劉建光如實回答。 “以前沒見過麼?”上官凝漪眨了眨眼睛。 “沒啊,怎麼了?”劉建光有些不明所以。 “隨便問問。”上官凝漪沉吟片刻,最終決定緘口不言。 “這次出海回去,你不會被禁足吧?”劉建光沒在意,轉而聊起別的事。 “那應該不至於,畢竟我家傳統,不太怕死孩子。”上官凝漪抿嘴輕笑。 “你還真挺勇的,當時哥都嚇懵了,你居然還敢開槍。”劉建光吐槽道。 “大概是無知者無畏,或者是腦子缺根筋吧。”上官凝漪無謂地聳聳肩。 船舷邊緣,年輕男女嬉笑閑聊。 船尾方向,島嶼在視線裡越來越小。 “奶奶,我看吳叔叔好忙啊。” “那是為了保護大家呀。” “我長大也要進安治局,成為像他那樣的人!” “你一定可以的!” 首都南側中軸路。 一名老婦牽著個小男孩,慢悠悠地走出柵欄門。 那柵欄門的背後,是國家安治部的辦公大樓。 同一時刻,某間密閉的辦公室裡。 吳運鯤正坐在桌邊,盯著麵前如山般的文件。 作為一名高級調查員,吳運鯤始終相當忙碌。 可最近一個月以來,他卻感覺有些吃不消。 究其根本原因,是最近“涉異”失蹤案突然暴增。 過去百十年裡,失蹤者多為普通人,所以此類警情通常由各地安治局負責。可近一個月來,在冊異能者失蹤案件頻發,僅首都周邊就出現了五起,而這些詭異失蹤案件的卷宗,也都無一例外地送到了超能人口局。 吳運鯤神情專注,仔細查閱著卷宗,一雙胖手將紙頁翻得嘩啦作響。不知過了多久,他似是感覺有些疲憊,便將後背貼在椅子上,端起已經涼透的茶水抿了幾口。視線挪移之間,他瞥見墻上的一麵錦旗,毫無表情的臉上隨之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那是上周末的下午,他路過潮黑河沿岸,撞見一個失足落水的小男孩。眼見小男孩命在旦夕,他連衣服鞋子都沒脫,便毫不猶豫地跳進河裡,將溺水的小男孩撈了上來。他的水性並算不好,救人的過程有些辛苦,連同隨身攜帶的手機也一並報廢。雖然他沒有留下姓名,但那疊隨手拿來給孩子擦臉的文件紙,卻印著“國家安全和社會治安管理部”的紅色大字。 於是乎,孩子的奶奶幾經波折,終將錦旗遞到他的手裡。 「挺好,救了條人命。」 在吳運鯤看來,這並非什麼壯舉,隻因安治機關職責在此。 隻是生而為人,能收獲發自肺腑的感謝,則無疑是件愉悅的事情。 懷著這樣的心情,吳運鯤結束一天的工作,驅車返回鞠各莊的宿舍樓。 等待他的是舒適的家,是妻子烹製的可口菜肴,是女兒滿懷愛意的擁抱。 吳運鯤品著香茗,與妻女邊看電視邊聊天,享受著短暫的安逸時光。 待家人睡下之後,他獨自一人來到書房,將厚實的木門反手上了鎖。 “什麼事兒?”一個尖銳的聲音突兀響起。 “就不知道收斂點兒?”吳運鯤開口便是質問。 “我們不一直很低調?”對方有些不以為然。 “你們那叫低調?!”即便強忍著情緒,盡量壓低了嗓音,吳運鯤的語調仍舊怒意滿滿。“最近膽兒肥了啊,連權貴家人都敢碰,連異能者都可勁兒抓!異能者失蹤案!一個月十好幾起!全報到我們這兒了!” “權貴的家人,抓的時候又不知道,抓完也沒後悔藥吃了。”雖然嘴裡說著後悔,那人卻沒有表現出悔意。“至於異能者失蹤,這不有你坐鎮嘛,壓在超能人口局豈不更好。” “好個屁啊!我們局長都發話了,按照大案並案處理!” “嘿嘿,這麼隆重啊,可真蒙局長大人看得起了......” “你還有心情樂?!趕明兒他親自帶隊抓你去!” “他要來抓我,我就立馬招供,說吳隊長常年......” “你敢!”明明是句調侃,吳運鯤卻登時眼眶欲裂。 “怎敢怎敢,開玩笑的,隊長大人......”尖銳的聲音裡滿是嘲弄之意,顯然很享受這種對話。“既然如此,我就聽隊長大人的話,讓大家夥兒收斂一些。已經出現的那些問題,就勞煩隊長大人你費心了。” “好。”強忍住罵人的沖動,吳運鯤應允了下來。 “對了,你還記得吧,前陣子發現的那個島。”那人突然換了話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嗯,最新的消息說,研究院也盯上那兒了。”吳運鯤同樣聽到了風聲。 “幾個瓜娃子去那邊,像樣的武器都沒帶,就敢跟研究院動手。” “島上那麼多稀罕貨,非得從人家手裡搶,就沒見過這麼蠢的。” “不長腦子,那就翹辮子咯。”提及島上的事情,對麵那人頗有微詞。 “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指望我去討屍體,那這事兒你趁早免談。”盡管情緒幾度波動,但吳運鯤一點不傻,知道對方提及此事必有目的。“師出無名,他們要覺得不對勁,保不準把屍體交給四十一局。” “討屍體就沒必要了,就算交給四十一局,也查不出什麼東西。”聽了吳運鯤的警告,對麵那人嗤笑一聲。“確實需要你幫忙,隻不過另有其事......聽跑回來的瓜娃子說,研究院當時帶了別人,可能是跟他們有合作的商家。” “需要查查?” “越細越好。” “我知道了。” 在這之後,對麵徹底安靜下來。 吳運鯤收了玉玨,在窗邊點燃一支香煙,沉默注視著首都的夜景。 首都的夜晚燈火通明,大街小巷霓虹翻卷,仿佛完全不知疲倦。 可此時的吳運鯤,卻感覺到很勞累。 不止是因為繁重的工作,更因為心裡裝了太多事。 可是即便如此,有些事也要堅持去做。 譬如維護異能者圈的穩定。 又如給妻女一個幸福的家。 再如......向泠雨繼續“輸送人口”。